小時候，我幹過的農活
我小時候，是三十多年以前，與現在的孩子相比，那時物質條件極度匱乏，可以說一窮二白，能吃飽飯是頭等大事。為了能吃飽飯，到地裡幹活成了大人孩子逃不掉的宿命。如果說最讓現在的孩子煩惱的是寫作業的話，那麼幹農活就是我小時候最悲摧的事。跟現在寫作業一樣，雖然憎恨，還不得不幹。當然，也不是所有的農活都令人討厭，也有我喜歡乾的，就如現在做手工的作業，大部分孩子還是喜歡做的。忽然想回顧幾種我小時候幹過的農活，不知你有沒有過這樣的童年經歷。
（一）我最不願意乾的農活：擺地瓜幹
要說擺地瓜幹，不得不說說曬地瓜幹，因為擺地瓜幹是曬地瓜幹中的一個環節。
我說的曬地瓜幹可不是現在買幾斤地瓜，洗得乾乾淨淨，切成片，放在乾淨的雨布或者盤子上曬乾，留著用各種方法做熟了慢慢吃。而是在地瓜收穫的季節，直接在田野裡，把地瓜加工成地瓜幹，一片一片擺開，曬得漫山遍野都是。
曬地瓜乾的絕佳時間是在霜降以後。這時候土裡的地瓜已經成熟，地面上的地瓜蔓經秋霜打過，已經蔫了，葉子也落得差不多了，便於收割，並且這時候的小麥雖然已經種到地裡，但是麥苗還沒有破土而出，天氣也到了少雨乾冷的時候，但還沒有上凍。這幾個方面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其實都是曬好地瓜幹不可缺少的條件。
曬地瓜幹要經過這樣幾道工序：割地瓜蔓，掃地瓜葉，刨地瓜，擦地瓜（把地瓜用鍘擦成片），擺地瓜幹，曬乾了還要拾地瓜幹，再就是後期的儲存地瓜幹。在所有的工序當中，擺地瓜乾和拾地瓜幹是適合小孩子乾的活，儘管我對其他工序更感興趣一些。
曬地瓜幹都是在天氣晴好的日子，大人在天還不亮就來到地裡，揮舞著鐮刀，將地瓜蔓貼地面削斷，然後捲起這些蔓子，拖到地頭去。這時候的地瓜蔓上基本沒有葉子了，葉子都落進地瓜溝裡了，大人們用筢或者掃帚把地瓜葉掃起來，裝進麻袋裡，運回場裡去，等冬天閒了時與地瓜蔓一起加工成豬飼料。割地瓜蔓和掃地瓜葉都必須在出太陽之前完成，因為出了太陽葉子就曬酥了，一掃就碎了，或者乾脆掃不起來，那家裡養的豬就失去了一部分食物，精打細算的農民是不會那麼浪費的。
掃完地瓜葉之後，就得把地瓜從土裡刨出來，這可是力氣活，要家裡的壯勞力才能勝任。並且光有蠻力還不行，刨地瓜還得有技術，不然會把地瓜刨破或者刨出傷痕，這樣都不可取。我的記憶中，都是爸爸高高掄起钁頭，钁頭扎入土裡的一瞬間，或大或小的地瓜就撒著歡兒從土裡蹦出來。這時候，我們這些小孩就跑過去，幫大人把出土的地瓜拎成幾堆，便於擦地瓜。當然拎地瓜時也不忘比比誰拎的地瓜大。爸爸總是刨幾步就扶著钁頭柄歇一兩分鐘，擦一把汗，再繼續刨。
等地裡出現了無數堆地瓜時，就好進入下一個環節——擦地瓜了。母親總是把一個很大的簍子或者筐搬到地瓜堆旁，把鍘支到簍子上。這個鍘就是把地瓜切成片的簡易機器，在一塊長方形木板上方釘一個刀片，人坐在木板末端壓住，把地瓜緊貼著木板往前推，鋒利的刀片就會把地瓜切成片掉進簍子裡。這是需要力氣且危險性高的活，力氣不夠地瓜成不了片，不小心還會傷到手，所以小孩是絕對不準動的，我偏偏對這個充滿興趣，總是趁大人休息不注意時找個小地瓜去試一試，有時候是推不動，有時候出來的地瓜片厚薄不均，不能曬出合格的地瓜幹，自己也就洩了氣。
母親幹活極麻利，“刷刷刷”手中的地瓜很快變薄，地瓜片像雪花一樣飛進簍子裡，不多時，白花花的就滿簍了。母親就吃力地搬起簍子，這時父親也趕緊過來幫忙，把鮮地瓜幹倒在旁邊的空地上。地瓜幹一般不在剛刨出地瓜的地裡曬，因為剛刨完地瓜的土地是潮溼的，且不平整，地瓜幹不容易曬乾。曬地瓜幹都是在已經種上小麥的地裡曬。並且一定是小麥苗還沒有鑽出土的地裡，因為這樣的地既平坦容易幹又不怕踩。只要旁邊有這樣的土地，不管是不是自己家的，都可以曬。
大人們把鮮地瓜幹揚進空地裡，我的苦難工作就開始了。我得把這一堆堆小山似的鮮地瓜幹一片一片擺開，不能有重疊的，這樣才能保證在最短的幾天時間裡把每片地瓜幹曬乾。幹這個農活得一直蹲著，還得不停地移動腳步，這是個很累人的活，但大人覺得這個活最適合小孩子幹：沒有危險，不需要力氣，手腳能動就行，並且大人認為“小孩子沒有腰”，不會累得腰疼。可是小孩子有腿腳啊，蹲不長時間，腳就麻了，剛想站起來歇一歇，大人的怒喝馬上隔空傳來“快擺，都攢下這麼多了”我還沒有來得及站直的身體馬上又低了下去。眼看著白花花的小山堆越來越多，彷彿永遠也幹不到盡頭似的絕望。想來那時的我情商還算比較高，總能在枯燥的工作中找到點兒樂趣，身體雖然不自由，可思想是自由的呀！偶爾抬頭看藍天白雲，空中略過的飛鳥，然後低頭擺出各種圖案，想象我在建造一座大城堡，找一片最大的地瓜幹擺在高高的土喀拉上，讓它守衛我的城堡，心裡竟充滿樂趣。當然，每次在大人發現之前，我都能毀滅證據，大人遠遠望著我，總是在幹活。後來我上了學，認識了字，看了兩本書：《時遷大鬧大名府》和《碧血劍》，這是我小時候最早讀過的兩本整本的書，自此我的擺地瓜幹生涯變得更加豐富多彩起來。我邊擺邊想書中的故事情節，人物的樣子，雖然那時沒有拍成電視劇，可這兩部電視劇已經在我心中拍成好多遍了。而且，因為心猿意馬，沉浸在幻想中，時間過得極快，手腳也成了機械，不必經過大腦指揮也能不停地擺，再也不知道枯燥為何物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偶爾站起來環顧四周，無邊無際的田野裡，星星點點都是曬地瓜乾的人，細看總有一個小身影在編織著白色的地毯，他們都是如我一樣的一邊擺地瓜幹一邊編織夢想的孩子。
及至在大人們的幫助下，所有的地瓜幹都擺開，夕陽早已收回了最後一束光線，天空灰濛濛的，大地卻一片白茫茫，壯觀的很！天地間我這個小人兒，卻無限歡喜：終於幹完了，可以回家了！再見，我的城堡！再見，我無邊的田野！
現在想想，其實擺地瓜幹也是一種挺文藝的農活，之所以不願意幹，是因為量太大了。對一個孩子來說，無邊無際，彷彿永遠也幹不到盡頭，想想就愁，看著就愁，就如那如山的作業一般。好在我每每都能從困苦中找到樂趣，如今，正在與作業作鬥爭的孩子們，你們呢？是否能受到一點點啟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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