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也不能見到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這是1998年的電影——《楚門的世界》中，演員金·凱瑞扮演的楚門的一句經典臺詞。
電影中，楚門原本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生活，隨著各種離奇事件的發生開始土崩瓦解。
他逐漸意識到，他身邊的一切都是虛假的，自己的全部經歷都不過是一場被人精心安排，以取悅全世界觀眾的真人秀。
這樣的設定，可以說令人毛骨悚然。
《楚門的世界》已毋庸置疑地成為電影史上的經典，但是一部與它有著類似情節的日本動畫，卻是知者寥寥。
它與《楚門》一樣，也講述了一個以真人秀為核心的故事，但是主角卻不是單獨的一個人，而是一整個家族。
在內容上，它也比《楚門》走得更遠：我們知道，《楚門》的故事在楚門走出原來世界的時候就戛然而止，該動畫則進一步描繪了走出去後真實世界中發生的事。
它就是由Studio 4°C製作的動畫——
《永久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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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動畫工作室，Studio 4°C在日本動畫界可謂另類。
當初Studio 4°C的成立，據說是因為主創們不喜歡日本TV動畫那種為省錢偷工減料，以及極力討好觀眾的做法。
這反映到他們的動畫作品中，就是他們製作的動畫往往既沒有迎合觀眾審美的帥哥美女，也沒有各種騙錢賣周邊的設定，只做自己想做的東西。
Studio 4°C得以成名，主要依靠參與制作的《黑客帝國動畫版》，其質量之高受到國際矚目。
我們今天要介紹的這部《永久家族》於1997年上映，不僅遠早於《黑客帝國動畫版》，甚至比同題材的電影《楚門的世界》還要早上一年。
無論是動畫的內容上還是表現手法上，《永久家族》都向我們顯示了它的“獨領風騷”。
01 傳說中有53集的動畫
《永久家族》這部動畫有多長？
答：總計28分42秒，要是掐頭去尾的話，25分鐘左右。
但工作室卻對外宣稱，它一共有53話。
因為，53話每話只有25秒。
然而，你又不能真的說它錯，因為在動畫中，確實有將集與集分開的標誌，那就是數十秒一次的衝馬桶的行為。
每當你得到了一點新的信息，還沒來得及思考，畫面就隨著馬桶裡旋轉的水流被沖掉了。
類似於下面這樣：
實際上，動畫的前半部分就是一場家庭內部的狂歡。
除了無厘頭的衝馬桶，這一大家子的人所做的事都幾近癲狂。
他們打鬧、喧譁、尬舞……
這一切又在炸裂的幀數和流暢的畫面的加持下不斷升溫，不斷地挑戰著觀眾的各種感覺器官。
有意思的是，動畫製作者並沒有讓這個家庭中的所有人都像起初的楚門一樣，對自己的狀況一無所知。
家庭中大部分人的記憶都被改造過了：原來的生活記憶被抹除得一乾二淨，重新植入的只有設計過的關於這個家的記憶。
家庭的主導者——父親，是“眾人皆醉”中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不過是一場真人秀。
他是被真實世界中的人僱傭來進行表演，並帶領其他不知情的人表演的人。
因此，即使是在打鬧的過程中被搞得遍體鱗傷，他還是不忘朝著只有他知道的隱藏在某個角落的鏡頭，做一個微笑的表情。
誰也沒想過，這樣看上去異常穩定的生活，也會迎來破裂的一天。
02 虛構的家族，馴化的個人
現代化是什麼？
福柯認為，人是具有馴服能力的機器。它可以被安排，分配，訓練，強化，不管是學習某種技藝，還是從事某項工作，還是接受某種思想。
這就是現代性的起源。
永久家族中人，就處在一種被誇張和放大的現代化監獄之中。
在這個監獄中，公共空間與私人空間，兩者的界限被消除了。
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為世人所注視，又或者說是監視。
動畫中頻繁出現的轉動著的齒輪，實際上就和這些人相呼應：
他們已經不是擁有獨立意志和自由思想的生命個體，而是成為了巨型機器上一個個的零件。
重新做回人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兩個字——反抗。
這一天，永久家族的人終於離開真人秀的世界，來到了現實之中。
而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居然是馬桶被堵形成的水災，把所有人都沖走了……
措不及防的轉折，盡顯荒誕本色。
於是，真相昭然若揭。
大家終於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他人的窺視之下。
知道了他們的家人關係都是虛構出來的。
面對大街上自己的巨幅海報，眾人一時感到哭笑不得。
然而，節目不能就這樣停播。
製作組需要“永久家族”這棵搖錢樹，觀眾也需要這個快樂之源。
隨著懸賞令的下達，家族的人開始了他們的大逃亡。
在逃亡的過程中，他們經歷了人生中從未有過的驚險，也收穫了很多美好的記憶。
其中最感人的一幕，是永久家族中的母親和兒子靠在高塔的護欄上，靜靜地眺望遠處的星辰。
動畫在這一刻顯得格外安寧，彷彿整個世界為之沉靜，並和故事前半部分的嘈雜形成了鮮明對比。
除了自由，《永久家族》還將大量的筆墨放在了對親情的探討上。
家族中的人彼此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是畢竟共同生活了那麼長的時間，要說其中沒有建立起絲毫的羈絆和感情，恐怕是連三歲小孩也騙不過去的。
只是最後，當大家得知自己一直以來信任的父親其實和外面的人是一夥的，而且在知情的情況下仍然選擇利用他們的感情，大家的憤怒也可想而知。
03 一個娛樂至死的時代
動畫《永久家族》的出現，距今已經二十多年了。
動畫中極力渲染的直播真人秀，今天看來已經是見慣不怪的存在。
製作者們紛紛拜倒在收視率的“石榴裙”下。
與至高無上的收視率、點擊量相比，節目的內容和質量顯得輕如浮雲。
更可怕的是，作為觀眾的我們，似乎日益沉醉於這種“虛假的真實”之中，難以自拔。
當代媒體文化研究者波茲曼，在其著名的《娛樂至死》一書中寫道：
“人類無聲無息地成為娛樂的附庸，毫無怨言，甚至心甘情願，
其結果是我們成了一個娛樂至死的物種。”
因此，屏幕前的觀眾在失去“永久家族”的節目後，變得異常的空虛。
他們不斷地打電話給電視臺，嚷嚷著要看節目。
如果說永久家族的人是身處監獄之中，這些吃瓜群眾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們在自己內心窺視欲的驅動力，以窺探他們生活為樂，並在節目日復一日的“衝馬桶”中畫地為牢，逐漸喪失了自己的主體性。
除此之外，動畫還有一個出人意料的結尾，大家可以親自去看一看，為了不影響觀看體驗，這裡就不多劇透了。
或許，每個人都曾經質疑過自己生活的真實性，如同孩子們總愛詢問自己是否是被領養的一樣。
但僅僅是質疑，並不能解決什麼實際的問題。
無論是《楚門的世界》，還是《永久家族》，最讓我們感動的，都是他們反抗生活的傲然姿態。
不屈服於強大的權力，不受制於既定的規則。
每個人可以是自己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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