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聖母院:必永垂不朽的是信仰與人心


巴黎聖母院:必永垂不朽的是信仰與人心

文丨馮嘉(方塘智庫區域戰略研究中心研究員)

《愛在日落黃昏時》裡令人難以忘懷的一幕是:夕陽下,金髮女郎與慄發男人在遊船上離別,塞納河的水面上正如路西菲爾揮動翅膀時落下的金羽一般粼粼。他們望著矗立在塞納河另一邊、被無數目光關注的哥特式教堂,說出一句在2019年4月16日被瘋狂轉載的話:“But you have to think that Notra Dame will be gone one day”。

翻譯成中文,則是,“你相信巴黎聖母院有一天會消失麼?”

巴黎聖母院:必永垂不朽的是信仰與人心

2019年4月15日,這座銘刻了歷史與愛恨的巴黎聖母院在八百餘年的歲月後,在和平時代的茫茫大火中被焚燬,塞納河邊的無數人和視頻前的全世界共同見證了,巴黎聖母院的塔尖傾倒的這一歷史瞬間。

巴黎聖母院:必永垂不朽的是信仰與人心

無法永久存活的永垂不朽,這似乎是歷史的一句不肯明說,又人盡皆知的規律。

東半球的樹梢上掉下了月亮與寂靜的時刻,巴黎聖母院正如往常一樣接待著來自全球各地的遊客。他們或慕名而來,或偶遇停駐,或對巴黎聖母院熟悉已久。於是,當濃煙從卡西莫多的鐘樓冒出那一刻,這座巴黎最富傳奇與歷史標誌性的建築之一,被定格在了快門、眼淚、惋惜與不可置信裡。告訴著急匆匆趕赴與閱讀這條新聞的後來者,巴黎此後再無雨果筆下的那個“偉大的石頭交響樂”,再無深愛著吉普賽女郎的卡西莫多和他終生守護的鐘樓,再無這一棟矗立在法國曆史裡,與信仰、文明、藝術同在的巴黎聖母院大教堂。

巴黎聖母院:必永垂不朽的是信仰與人心

很多人知道巴黎聖母院的時候都伴隨著雨果的《巴黎聖母院》,在某一個安靜的時刻去理解吉普賽女郎愛斯美拉達與醜陋的撞鐘人卡西莫多之間的故事,去讀懂那一句:“釋放無限光明的是人心,製造無邊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織著,廝殺著,這就是我們為之眷戀而又萬般無奈的人世間”。

但與法國八百載歷史同在的巴黎聖母院,對於法國與全世界的意義遠不止此。

01.它的出生與死亡皆萬人矚目

每一個去過巴黎聖母院的人都一定不會忘懷它繁複、莊嚴、風姿獨特的外表。高大的四根壁柱將其分成三部分,遠望過去,最中央也最醒目的是玫瑰圓窗。光線能透過圓窗照出大教堂內裡另一面絢麗的色彩,這也正是巴黎聖母院裡寓意著天堂的寶石牆壁,如三春之桃、可驚天下人的彩繪玫瑰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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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下,最底層的三個桃形、內凹式門洞,浮雕上刻著聖母瑪利亞的傳說。門洞上方則是舊約時期的以色列、猶太的二十八尊皇帝雕刻像,因而被稱為“國王廊”。傳聞在法國大革命期間,這些精緻的審判雕像曾被認為雕刻的是法國皇帝而遭到憤怒的巴黎市民的破壞,直至後來才被重新修復並安置於原位。

在教堂內,栩栩如生的雕刻與細節精美的繪畫藝術隨處可見,玫瑰與火焰紋盛放於窗,教堂拱頂高聳、狹窄,流露出神聖的如通往天堂的遐想,這也是其有“與上帝對話”之稱的原因之一。

巴黎聖母院:必永垂不朽的是信仰與人心

巴黎聖母院坐落於法國巴黎的市中心,是歐洲三大教堂之一。尖銳、直插雲霄的塔頂是它哥特式的象徵,流淌著的塞納河是它最悠久的同伴。其前身是巴黎的一座古羅馬神廟,但法國信仰基督教久矣,並隨著巴黎成為法國的心臟,日漸昌盛、信徒聚攏,身為巴黎主教的莫里斯·德·蘇利在1160年,決定在原有的羅馬式教堂的原址上,建造一座更為宏偉的教堂。這個時間正是法國路易七世統治期間,是第二次十字軍東征的時間段,也是歐洲最古老的大學——巴黎大學成立的時間段。不幸、侵略、擴張、榮耀,歷史發展裡必然的戰火烽煙與人、神兩性抗爭中的宗教色彩交織構成了巴黎聖母院建立前的底色。

歷史曾在這裡被靜默的觀看,也曾有許多深刻參與歷史的人從這裡仰望過法國的未來。

巴黎聖母院修建了一百八十年,據傳聞,國王路易七世和教皇亞歷山大三世親眼目睹了它的第一塊石頭的安放,此後的八百年間,巴黎聖母院在無聲中陪伴著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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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法百年戰爭的炮火倏然而降,聖女貞德在這場戰役中被捕殺,多年後在巴黎聖母院受到教皇皮厄斯十世的祝福、平反;16世紀末,天主教與新教激烈碰撞,法國王太后卡特琳娜決意將信仰天主教的瑪格麗特公主嫁予新教徒領袖的亨利·波旁,巴黎聖母院是這一場政治婚姻的舉辦地,而後在歷代王室的推崇下,聖母院被蒙上各類傳說、神話的影子,成為王室與宗教密不可分的聯繫象徵。

但“時間施虐烝民,民則暴殄天物”,當法國大革命爆發,巴黎聖母院的神聖之性與皇權威儀一併凋零,對政府與貴族不滿的法蘭西民眾砍下雕像的頭、熔燬聖母院內的珍貴雕刻,聖母院元氣大傷,淪為倉庫。及至1802年,同擔“英雄”與“魔鬼”稱呼的軍事家拿破崙掌權,聖母院才再次靠近政治的心臟。

1804年,拿破崙在巴黎聖母院被加冕為帝,併成為歐洲歷史上第一個拒絕教皇為其加冕的皇帝,與千年前查理大帝形成鮮明對比,被無數人爭議其是否是打破歐洲“君權神授”神話的開端。法國君權與宗教的衝突不斷上演,這座身為歐洲建築史上劃時代標誌的建築在基督徒的祈禱之外,成了政治與宗教的工具。但無可否認的,也正是這樣的荒誕與歷史的種種讓它衝破了地緣的限制,成為法國與世界的聖地,也成為濃煙下萬眾為之哀傷的最重要的緣由之一。

巴黎聖母院:必永垂不朽的是信仰與人心

不能複製的永遠是不能被捏在掌心裡的東西。時間如此,歷史如此,記憶與文明如此,這是我們為它們的到來、歸去與重建進行歡悅、追尋、痛惜,激烈討論與小心翼翼下定論的原因。

02.前方古人與後方來者會成為現存物再次永垂不朽的理由

從巴黎下午6點開始的這場大火熊熊燃燒了五個多小時,被認為是人類瑰寶的玫瑰窗被燒燬、塔尖在大火中轟然倒塌,被法國總統馬克龍稱為“可怕的悲劇”。但據巴黎副市長所稱能被搶救的文物都被保留,如荊棘王冠、聖路易斯長袍等,而巴黎聖母院的主體建築也並未被燒燬,雙塔造型得以保存。同時,法國當地電視主持人在現場直播中預計聖母院重修至少需要8-10年的時間,馬克龍也表示“一個全國性的捐贈計劃將會啟動,它將延伸到我們的國界之外”。

這也意味著,巴黎聖母院將有極大幾率再現於未來。

巴黎聖母院:必永垂不朽的是信仰與人心

其實嚴格而講,巴黎聖母院的損毀早就曾在法國大革命期間發生過,無數傑出的藝術品因舊物複製、原物重修與新物創造而誕生。巴黎聖母院本身就是一部記載著法國近代傷痕累累與榮耀功勳的記事簿,既不曾毀於戰火,又何談在和平中毀於一旦?

海明威曾在《流動的盛宴》裡寫,“假如你有幸年輕時在巴黎生活過,那麼你此後一生中不論去到哪裡她都與你同在,因為巴黎是一襲流動的盛宴”。精神、文明與歷史的意義是鮮活、珍貴,依靠代代相傳與相互傳播的,這是巴黎聖母院至今仍與歷史同在的基底,同時也是目前所有待建的、有可能去復原或重建的歷史遺蹟重現光彩的基礎,是賦予其在當下存活的生命力來源之一。

因雨果的《巴黎聖母院》與《悲慘世界》,巴黎聖母院名揚天下,但及至今日,巴黎聖母院以其內所擁有的宏大藝術寶庫和其本身的歷史價值站在了人類精神信仰的一端。就像巴黎當地時間4月16日的清晨,巴黎市民在不明朗的天空與濃煙之外,唱著“慈悲之後,聖潔之母”的《聖母頌》那樣。

巴黎聖母院:必永垂不朽的是信仰與人心

雨果在《巴黎聖母院》中評價巴黎聖母院的“每一塊石頭,都不僅是法國曆史的一頁,而且是科學史和藝術史的一頁”。石頭可碎,建築已毀,但悠悠歲月會再次為多年之後新修的教堂風化一層動人的暗沉,每一位銘記著歷史、追尋著人類藝術之美的後來者與曾為其藝術性、唯一性添磚加瓦的先賢都是其再次“鳳凰涅槃”的可能性支撐。而這,其實也是一直以來被不斷探討的,以歷史建築復建來重構歷史記憶的必要性。

重構歷史記憶,其實是一種追尋人們的共同聯繫、喚醒人們的共同情感的重要手段,而這不僅是對已有的遺蹟進行“活化”,還有對於因種種原因而被遺失的內容的重現與加深記憶。

巴黎聖母院:必永垂不朽的是信仰與人心

巴黎聖母院的損毀,拋去各種外部因素而言,也許提出了一個問題,就是當歷史毀去或從未留下足以證明其存在的內容的時候,在面對過去與未來的當中者,能做什麼?

巴黎聖母院,乃至所有被歷史、天災與人文毀去的瑰寶興許都如此。人來人往,才能保茶不自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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