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團生存啟示錄:"偶練"一週年,有人成名有人被“雪藏”

文 | 蠟筆小心

“大廠彷彿還在昨日,週年快樂。”

4.6號《青春有你》總決賽直播的如火如荼時,一位搞偶女孩在朋友圈寫下了這句話,配以久違的NINEPERCENT合體圖,迅速收穫了許多點贊。此時,在廊坊大廠5000號攝影棚裡,缺席了蔡徐坤的NINEPERCENT其餘八個人,正坐在高臺上的觀眾席,認真看著“師弟們”的決賽表演,恰逢“偶練出道一週年”,揭曉票數的關鍵時刻,他們甚至激動的站起來鼓掌祝賀,彷彿像是看到了去年舞臺上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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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上“偶練”畢業的其他練習生們,也紛紛用自己的方式發表了紀念,周銳的吉他彈唱,鄭銳彬的vlog,錢正昊的掐點新歌…如同老同學敘舊一般,無數的合影拼接成了專屬“大廠”的清晰回憶。

100個青澀的練習生,當初如同一張白紙來到“偶練”舞臺,經過一年再回頭看,大廠只是他們的一個短暫交際點,在節目結束之後,每個人的人生都發生了改變。

“大廠”畢業後的不同選擇

在記者的朋友去年見到何鼕鼕時,他正和楊非同住在通州區的公司別墅裡。作為曾經“偶練”第一期的人氣選手,已經許久沒有接到通告的他,正在爭取和自己的經紀公司花開半夏解約,沒有後續資源,曝光量不足,缺乏代表作,都是何東東職業焦慮的原因,同時也是很多未出道練習生所面臨的困境。

NINEPERCENT九人團出道後,主流媒體將更多的篇幅筆墨和聚光燈都對準了他們,各種資源也接踵而至,時尚雜誌,個人專輯,品牌活動……即便在大眾視角里,這個團體尚未達到頂級流量的程度,但在冰冷華麗的娛樂工業裡,他們已經開始書寫自己的名字。而很多未出道的練習生,由於長期沒有資源跟進,正在過著類似網紅般迷茫的生活。

有一位大廠粉絲跟記者口述,她曾經在上下班高峰期,在團結湖地鐵站偶遇過一位20名末位淘汰的“偶練”選手,當時他穿著黑色時裝款西裝,身背supreme腰包,在渾濁擁擠的車廂裡和普通人並無二異,即使就在身後,粉絲一路上都沒有注意到他是誰,直到聽到“讓一讓”的渾厚嗓音,才猛然驚覺。

通勤靠地鐵是一些小藝人和練習生們光鮮背後的真實一面,距離團結湖地鐵站不遠的地方,就是北京最繁華的商圈三里屯太古裡,這裡除了是遊客的打卡聖地外,也是網紅和藝人們最常出沒的場所。在很多年紀尚小的粉絲眼中,愛豆去娛樂場所是不能被接受的汙點,然而真實的藝人社交圈子,練習生們像普通年輕人一樣熱愛玩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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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資源和人氣的持續曝光,是否還需要遵守偶像準則?這也是很多人心中的疑問,“不能談戀愛”這一條就首當其衝,雖然並沒有明文規定,但是毋庸置疑,主動公開戀情就意味著與偶像身份做了告別。在去年的七夕情人節,甘俊在微博大方的公佈了和女朋友的戀情,這位很多人都已經遺忘了名字的《偶像練習生》選手,如今已經迴歸了平淡的素人生活,因為態度真誠,評論裡的“大廠女孩”留言也都是祝福的態度,相比較此前NINERERCENT成員小鬼被爆出“女友”時的口誅筆伐,可謂天差地別。

觀察“偶練”結束後眾人的事業發展,大致可以分為四類:回原公司成團,音樂人,演員,類似網紅。如果說在節目中他們處於一個相對公平的起跑線下,那麼重回社會之時,比拼的更多的是財力,資源,人氣和在娛樂圈中的不可替代性。

“偶練”李讓和錢正昊都是走音樂人路線的代表。記者第一次見到李讓時,是在WR/OC音樂節的現場,恰逢國外說唱大咖MGK蒞臨,觀眾裡不乏馬俊、輝子、功夫胖等音樂人前來朝聖,李讓看得目不轉睛,臉上絲毫不遮掩對說唱的嚮往。散場後他親切與跟粉絲合影,圓臉愛笑話癆,美國派的輕鬆態度,一點沒有藝人的架子。

一個月後,在北京深冬的百子灣來福livehouse隔壁,記者再次見到了李讓,他身穿簡單的黑色體恤,頭戴嘻哈鴨舌帽,唱完自己創作的歌曲後,他壓低帽簷看著粉絲,有些動情的說,hip-hop是他在美國上學時就喜歡的音樂形式,很放鬆很自由,現在他做嘻哈音樂,感覺才是在真正做自己,做偶像並不是真實的他。

說唱文化與流行文化的高度匹配性,對年輕人有著得天獨厚的吸引力,很多偶像歌手都將目光投向了這個領域。在去年的《中國新說唱》中,從“偶練”走出的李讓、徐聖恩、嶽明輝都報名參加了節目,雖然李讓在第一輪海選就敗北,但是他今年仍然堅持參加第二季。

偶像藝人紛紛轉型音樂人,側面說明即使在節目的重壓下速成才藝,卻改變不了內心的真實訴求。男團所塑造的全能路線並不適用於每個人,綜藝紅利帶來的流量是暫時的,找到自己適合的生存路線更重要。

4月12日湖南衛視《歌手》總決賽,錢正昊作為曾經的踢館選手演唱了開場主題曲,18歲生日剛過不久的他,已經收到美國伯克利音樂學院音樂製作專業的錄取通知書,年紀尚小,音樂之路卻走得格外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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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男團普遍低齡化的趨勢,讓很多仍在上學的練習生必須在出學業與事業之間作出抉擇,諸如錢正昊、靈超、婁滋博等正在讀高三的練習生們,在進入娛樂圈之後,也都選擇了參加高考繼續完成學業。短暫的離開勢必會造成一些人氣流失,但是從長遠發展來看,卻為人生提供了更多的選擇性。年紀尚小意味著仍有試錯成本,而有些大齡練習生顯然沒有那麼幸運 。

在前幾日播出的另一檔平臺綜藝中,在“偶練”中以高音著稱的楊非同作為踢館選手卻遭遇淘汰,已經與經紀公司解約的他,在臺上坦言說自己在北京已經山窮水盡,但仍然願意把自己所有積蓄都拿來上舞蹈和聲樂課。

對於目前中國的音樂環境,仍有舞臺表演的都是幸運兒,而更多低人氣的練習生,是被裹挾在合約壓制和資本博弈中,在無盡焦慮和等待中虛耗青春。

漩渦背後的男團危機

在去年《偶像練習生》結束之後,各家經紀公司都紛紛趁熱推出自己的男團組合,坤音娛樂ONER、覺醒東方Awaken-F,樂華娛樂NEXT,麥銳娛樂MR-X,香蕉娛樂TANGRAM,一時間偶像市場堪稱百團大戰,一派生機勃勃態勢。

然而一年過去了,並未出現當初行業期盼的美好光景,這些男團陸續爆出瞭解散、成員被雪藏、貌合神離等種種問題,人氣也都大不如前,在眾多男團中,矛盾最為突出或許是麥銳娛樂旗下的MR-X偶像廠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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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5日,麥銳旗下藝人李希侃突然發出了一條正文只有“憤怒”二字的微博,在飯圈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一時網上關於“麥銳買賣藝人合約,扣押私人物品抵債”的流言四起。在當晚,麥銳娛樂CEO王叢在微博做出回應,文中寫到“成年人的世界是責任和規矩,希望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一談”,隨後麥銳藝人羅正又在微博公開用“威逼利誘”的字眼回懟王叢。

就藝人與經紀公司解約的問題,記者諮詢了蜜蜂少女隊前成員C女士,她表示當初與原經紀公司姊妹淘文化解約的原因,是最初簽訂合同時的公司的承諾與後期的培養路線不符,自己本身是中性風的路線,卻被公司按日本48系劇場模式打造。

據她講述,在公演劇場不盈利的後兩年,臺下觀眾甚至比臺上的人還少,“看著粉絲漸漸流失,公司運營團隊卻毫無作為”。而自己在四年最青春的時間裡,每個月只有幾百到一兩千的工資,此外再無別的通告和舞臺,只能被迫向家裡啃老要錢。

C女士的經歷並不是個例,從中可以折射出偶像行業短暫的生命週期,以及小藝人看似光鮮卻毫無自主權的現狀。年紀和資源,成為了懸掛於他們心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同於演員和歌手有專業院校可以提供學習機會,練習生的培養機制意味著,從一開始就與經紀公司牢牢綁定。

動輒3到5年,最長達到10年的經紀合約,讓練習生在解約之時,面臨著支付鉅額違約金的重壓。而作為素人單打獨鬥,沒有專業團隊的培訓包裝,上升渠道又難以打通,在這種環境下,許多練習生和小藝人即使有苦難言,但也只能按照公司制定的路線走下去。

雖然麥銳娛樂與旗下藝人的解約迷雲,官方至今也並沒有發表回應,但是李希侃和羅正的微博,已經去掉了MR-X.男團的前綴,簡介一欄也取消了麥銳藝人認證,疑似解約成功。三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香蕉娛樂男團TANGRAM前成員陸定昊,也因為私聯品牌被公司發佈聲明雪藏。

在《偶像練習生》比賽期間,李希侃和陸定昊雖然都在比賽中後期被淘汰,但是一直因清新可愛的外形和良好實力,在粉絲中擁有極高人氣,公司團內也是核心擔當,按理事業本該一帆風順。但此次矛盾的爆發,在粉絲眼中看來,並不是空穴來風,而是積蓄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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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記者採訪到一位李希侃粉絲,她表示對偶練結束後讓李希侃回去“奶團”的決定,一直都深表不滿,隊內成員的人氣懸殊,也讓粉絲之間的間隙越發嚴重,粉絲常常向公司抗議李希侃沒有單人資源和宣傳。粉絲們所期許的發展路線,是有一個圍繞李希侃為中心的成熟團隊與長遠藝人規劃。

即使有配套的團綜、主打歌和見面會,MR-X廠牌最終也走向了四分五裂,如今餘明君和鄧烺怡被輸送到日本,成為麥銳與愛克貝斯ACN聯合運營的藝人,海外生存之路更加艱難;舞蹈實力較好的羅傑靠其他綜藝節目維持人氣,但依然不溫不火;而解約之後的李希侃和羅正,等待他們的前路撲朔未知。

觀察下《偶像練習生》之後公司陸續推出的男團,發現即使有配套的後續資源,也抵擋不住粉絲的快速流失。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團體品牌和個人品牌本身存在衝突,公司對“人設”的市場把握不準,藝人缺乏長遠規劃,都對粉絲熱情是一種消耗。另一方面,是中國偶像市場的急功近利和魚龍混雜,讓很多剛出道新人在拍攝網劇和各類網綜中,不僅舞臺實力退化,也提早透支了自身人氣。

倖存者偏差讓走紅這件事充滿了玄學,偶像之名看似光鮮,但是偶像在中國目前的定位是什麼,可以細分到哪一個工種,沒有人能夠回答。“摸著石頭過河”雖然是經紀公司老生常談的話,但如果以試錯來說,經紀公司這一年試錯的代價,就是練習生們不可重來的人生。

偶像的元年末班車還能否趕上?

經歷了2018年的沖刷洗禮,偶像市場在2019年逐漸顯露出了原始面貌,資本的強勢注入,新老經紀公司的角逐,平臺綜藝的接踵而至,讓整個市場都呈現過熱態勢。

從兩檔已經播出的偶像綜藝上來看,過熱的結果是市場後勁不足,雖然選手總量增多,但是鮮有個性鮮明,實力強勁的優質選手,經過一年比賽和扎堆出道的轟炸,粉絲們在錢包和精力被一次次掠奪之後,對國內偶像的熱情正在褪去。

就連飯圈經濟都被帶的浮躁起來,記者採訪到的一位《青春有你》站姐小愛說,今年蹲守大廠的粉絲中,突然湧出了許多不專業——用手機拍攝——毫無審美的“原始追星族”,甚至還有一些帶著作業過來寫的中學生,在媒體廣泛報道了站姐產業鏈如何賺錢後,一些人開始去盲目效仿模仿,反而擾亂了市場秩序。

在小愛的口述中,今年大廠圖價格不如去年的十分之一,“大部分人都在貼錢”,即使公演圖最高一場也只有4000-5000,雖然職業站姐總體上還是收益的,但是毋庸置疑,市場過於飽和讓圖片的價格隨之貶值。

經過了去年的教訓,經紀公司也變得精明起來,史上第一個民選團“沙漠五子”的出現:《青春有你》中排名20-25的五位練習生組團出道,讓“全民製作人”這五個字不再是一句空話。雖然這五人並沒有在節目裡中成功出道,但是距離決賽只有一步之遙,相對而言已經擁有較好的人氣和粉絲基礎,經紀公司從粉絲的訴求中看到商機,組成經紀公司聯合運營的團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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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沙漠五子”背後涉及了黑金計劃、樂華娛樂、海蝶音樂、一響天來、邁吉傳媒五家經紀公司,由一家經紀公司負責牽頭運營,合約鬆散,合體自由的這種“廠牌化”的模式,不僅可以防止成員人氣差距過大而形成的隱患,更是可以突出各自特色,形成“2+3>5”的效果。經紀公司們吸取去年一整年男團運營裡各種經驗教訓,逐漸探索出了新的運營道路,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曾經“試錯”的偶像身上。

對於過度浮躁的市場,平臺似乎並不擔心,在此前採訪阿里大文娛優酷綜藝監製中心總經理宋秉華的時,他曾經講到:“韓國人口總量比我們少,但是偶像經紀仍有很大需求,所以並不擔心飽和的問題”。顯然從排期上來看,在今年優愛騰三檔綜藝結束之後,偶像綜藝還接著將迎來第二季、第三季。

但是民意並非如平臺想象的一般樂觀,對於今年接連不斷的偶像綜藝,不僅記者隨機採訪的很多追星女孩紛紛表示“pick不動了”,一些經紀公司也在擔心優質生源的問題,沒有建立起專業的培訓機制,市場上的訓練生明顯得“不夠用了”。

偶像市場從小眾走向過熱僅用了一年,但是從文化的發展規律上來看,文化進入大眾視野本身就是逐漸消解掉光環的過程,在節目紅利結束之後,偶像與普通藝人並無二異,一樣要經歷娛樂圈的殘酷洗禮。“偶練”並非是永久光環,成名的道路漫漫,仍然需要自己腳踏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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