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不動,狼也不動,它拖著尾巴,蹲在地上直起身子與我對視

故事:我不動,狼也不動,它拖著尾巴,蹲在地上直起身子與我對視

故事:我不動,狼也不動,它拖著尾巴,蹲在地上直起身子與我對視

屋裡平靜了,外面熱鬧起來,老頭魚和老絕戶放量對飲,一碗不罷一碗。我翻著字典,耳朵卻聽著窗外的說話聲,我還沒有聽到老絕戶到底讓不讓狗剩子打獵。如果他同意,這是我的一次機會,我必須去亂葬崗子賭一夜,下次不定哪天有機會呢。老絕戶說,江水泛紅了,水流越來越渾濁,他很擔心,這一切跡象表明秋後要發大水。

“咱搶著把草賣出去,怕啥。”老頭魚滿不在乎,“水再大,也衝不破大堤,三天五日就退了。”

“淹了咱這邊咋辦?”

“哪那麼多倒黴事都叫咱趕上!”

江神廟人喝酒,從不和其他盲流那樣端起酒碗就下道。老絕戶有性殘疾,病叔是知識分子,狗剩子給漂姐“拉幫套”,喝醉了,也盡扯些七百年穀八百年糠,雞毛蒜皮的事,一般很少談女人。有我和妮兒在大夥兒連口頭語都不多見了。儘管我留心地觀察,用心地細聽,熬了半夜,外面的人說來說去又盤算起小母驢交配的事情,說秋後找匹種馬揣上崽子,明年就能下頭小騾駒兒。差不多喝完酒,狗剩子才和老絕戶談起打獵的事。

“打吧,你再抽空掏些沙燕,釣幾個王八回來。”

我記在心裡,出去裝作幫漂姐收拾桌子,等狗剩子去草場值夜班的時候,看看前後沒人叫住他:

“狗叔,你等等。”

“幹啥?”他醉醺醺地站住,回頭看著我。

“今晚我去亂葬崗子。”

“你小止(子)動真格的啦。”

“你以為我沒有膽量,是熊蛋包,明天讓我打獵麼?”

“我說話算話。”他又提出疑議,“可你玩賴……”

“咋玩賴了?”

“現在都過去大半夜,下次吧。”

“不,下次我再補上半夜。”

故事:我不動,狼也不動,它拖著尾巴,蹲在地上直起身子與我對視

“夠倔的,咱倆的交易,出四(事)別賴我,你自己願意。你要敢耍滑頭,當心我晚上去檢查。”

狗剩子急於和漂姐幽會,又不能當我的面明目張膽,他伸了伸懶腰,弄得骨節咯咯作響,草草打發掉我揹著獵槍走了。我回到屋裡大人們都已睡下,唯獨妮兒不在炕上,可能上廁所去了。和妮兒住在一起,使我懂得女孩子毛病多,不能問的事也多。

我暗暗穿上病叔的破軍大衣,拿盒洋火,又找到狗剩子的那把扎槍扛在肩上,有它防身碰上狼也不怕,況且那隻老狼早被打死了。月亮從一片雲朵裡鑽出來,樹影匝地,我大步奔向亂葬崗子,唯恐狗剩子反悔不讓我打獵。身後有動靜,一個朦朧的人影尾隨而來,我停,他停,我走,他也走,像月光下我的影子。我暗自好笑,準是狗剩子在跟蹤我,看我去沒去亂葬崗子。哼,這回我倒要你看看,我是不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我走進墳地,空氣陰涼起來,黑影幢幢的墳堆膨脹變大,閃耀著點點磷火,我不由打個寒戰。“我不能回去,不能回去,墳地沒什麼可怕的,死人爛成骨頭架子,活不了!”我硬著頭皮,穿過一塊塊石碑,安慰著自己,故意咳嗽著朝腳前吐了一口痰,罵一句髒話,走到半山腰那座狗墳旁,裹緊大衣坐在一塊倒地的石碑上。周圍一片漆黑,蛐蛐在草叢中高一聲低一聲地叫著,更顯得墳地的陰冷神秘。一隻烏鴉哇地從棲息處飛起來,驚得我一機靈跳起來,受到驚嚇,我的視覺和聽覺特別敏銳。月亮隱退進一片黑雲裡,露出滿天的星星,那星星特別亮,像一盞又一盞的燈,離我很近。

起風了,風捲起身邊的茅草搖來晃去,吹得白樺林嘩啦嘩啦響,有如大自然的催眠曲。我驚魂未定地重新坐下,眼皮打架了,眼角流出黏糊糊的淚水,哈欠連天。還是豎起耳朵堅持傾聽各種聲響,無論真實存在的聲音,還是自己想象的聲音,都能引起我的警覺。附近又有聲響,我循著那聲音望去,再次站起身,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黑乎乎的動物,像狼,它也同樣昂頭窺視著我。我的脊背上冒起雞皮疙瘩,頭髮梢直豎。我穩住神兒,知道自己不能喊叫,要是驚動大家打賭的事不就吹了。我不動,狼也不動,它前爪著地拖著尾巴,蹲在地上直起身子與我對視。過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我們就這樣對峙著,蚊子趁機撲上來,叮得我耳朵紅腫,一巴掌打上去手心滿是鮮血。我決定主動進攻趕走它,用扎槍頭劃拉起一堆枯草,彎下腰,將洋火握在空心拳裡划著,點燃枯草。那狼非但沒溜走,反倒湊過來對我搖起尾巴。他媽的,是我放跑的那隻大狼狗,剛才它要襲擊棲息的烏鴉,那隻烏鴉受驚才飛過我頭頂的!

故事:我不動,狼也不動,它拖著尾巴,蹲在地上直起身子與我對視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