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英國“脫歐”看美英歐三角關係

聶焱 | 從英國“脫歐”看美英歐三角關係

英國艱難地“脫歐”過程,暴露出美國、英國與歐盟的三角戀情早已變了味:情已逝,只剩下相看兩相厭,只剩下互相利用。

01

先說英國與美國的關係。

英國與美國是“特殊的”親密盟友關係,這個“特殊”關係從第二次世界大戰一直延續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主要表現在:兩國軍事科技與情報高級別互換暢通,彼此互享對方的市場與金融特權。

那麼英美關係的“特殊”性的基礎是什麼?不是兩國領導人經常互相吹捧的“文化與價值觀一致”,那只是拿來忽悠人的表象,真正的基礎是:彼此都有不可替代的利用價值。

聶焱 | 從英國“脫歐”看美英歐三角關係

所以,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或者利用價值不再是“不可替代的”,那麼英美的特殊盟友關係也將動搖。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的世界霸主地位得到鞏固,但霸主需要馬仔,需要小弟,而英國為延長曾經的日不落帝國的半衰期,制定了“抱大腿”戰略,在政治、經濟和軍事上都奉行依附和追隨美國的政策。

雙方一拍即合。

美國有了一個曾經的世界霸主做小弟,智商、體力和影響力都是其他小弟望塵莫及的,自然要給予英國特殊地位;英國有了世界霸主在身後,在歐洲可以狐假虎威,在國際事務上也可以繼續指手畫腳,延緩帝國的衰落過程,享受做馬仔帶來的好處,天塌下來又有傻大個頂著,何樂而不為。

英美特殊盟友關係就這樣延續到今天。美國致力於維護一個有利於美元霸權的世界秩序,英國致力於協助美國世界警察的地位,同時獲得跟在美國後面瓜分利益的第一優先權,包括獲得了許多秘而不宣的外交利益。

但“脫歐”帶來了變數。

02

這就不得不先說說英國與歐盟相殺相愛的一段孽緣。

英國是孤懸於歐洲大陸之外的島國,對歐洲大陸既覬覦,又防備。歷史上十四世紀開始的百年戰爭,就是英國與法國為爭奪歐洲主導權而結下的血海深仇。

後來英國和歐洲大陸國家為爭奪勢力範圍的戰爭,還蔓延到了美洲大陸,美利堅合眾國就是這場混戰的產物。

因此,英國是不願意看到歐洲大陸的統一與整合的,除非這個整合與統一是在英國的主導下。但隨著大英帝國的衰敗,英國已沒有能力去整合與統一歐洲了,所以只剩下一個選擇:通過歐洲大陸的分裂來施展英國的影響力、保全英國的利益。

在這一思路之下,英國直到歐洲經濟共同體條約生效的十五年之後,才於1973年加入歐盟的前身“歐洲共同體”。這也是為什麼歐盟進一步整合出歐元區時,英國堅定地保留英鎊,拒絕加入歐元區。

在一些國際事務上,英國在歐盟內扮演的是美國棋子的角色,在伊拉克戰爭、烏克蘭危機等事件中,一味追隨美國,又爭當反俄急先鋒,無視法德等歐洲國家的利益,讓歐盟無法統一立場。

對於英國的離心離德,歐盟主要國家法國和德國看在眼裡,恨在心頭,但懼於英國背後的主子,不得不與英國虛與委蛇。

終於等來了英國的“脫歐”。法德表面上很痛心,內心其實在偷樂。更何況吃了我這麼多年,不吐出來點東西就想走,沒那麼便宜。

英國在歐盟這麼多年,雖然在財政與邊境政策等領域喪失了一點自主權,但卻獲得了更大的市場和原材料基地。英國差不多一半出口商品目的地是其他歐盟國家,超過一半的商品進口也是來自其他歐盟國家。

這也是為何英國“脫歐”如此困難的原因之一:從經濟與貿易關係上來說,英國更需要歐盟,而不是相反。

但是,從戰略上來看,蘇聯解體、東歐變色,歐洲一體化出現了新趨勢,法國試圖南進,德國則要東進。對於法德主導建立大歐洲的意圖,英國看在眼裡,不滿在心頭。

對於務實的英國精英來說,撈不到政治資本,還要背上一大批經濟欠發達小國的財政包袱,純屬吃力不討好,絕不能接受。

更何況法德主導的大歐洲,勢必將成為美國地緣戰略中的競爭對手。英國繼續留在歐盟做“兩面人”,這種“無間道”的日子有點兒力不從心了。

再說,世界形勢正在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抱大腿”也不能太死心眼,貌似自己抱的大腿有點瘦了,脫離歐盟,不必再做臥底,又可以拿回自主權,考察是否多抱幾條大腿的可能性,很划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英國從精神上、理智上、戰略上都想離開歐盟,但“肉身”卻有點兒離不開了。享受慣了歐盟的大市場、物流人流零障礙便利,英國人與英國企業又如何能放得下這些好處與便利呢?因此,主張“留歐”或者“軟脫歐”的英國人絕不是少數。

聶焱 | 從英國“脫歐”看美英歐三角關係

脫歐還是留歐,硬脫還是軟脫,有協議才脫還是無協議也要脫,英國人議論紛紛、眾說紛紜,沒有統一意見。英國政治精英們貌似“算無遺策”的八份脫歐方案全部遭到議會否決,歐委會主席容克譏諷說:我知道英國議會對啥說“不”,就是不知道他們會對啥說“是”。

英國民意對“脫歐”議題越分化,“脫歐”就越不順利,歐盟的疑歐派就越謹慎,歐盟也就越穩固。

一貫玩弄“分而治之”的英國佬,這次被“分而治之”玩弄了。

03

無論英國“脫歐”結果如何,這一過程已經影響到美國和歐盟的關係,或者說開啟了歐盟“脫美”的長征。

從前,英國宛如美國插進歐盟的一個棋子,阻撓歐洲一體化的同時,挾持歐盟為美國的霸權吆喝,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一旦英國脫離歐盟,或者被歐盟邊緣化,都會使得美國頓失一條套在歐盟身上的一條枷鎖。沒有英國攪局的歐盟,會不會如脫韁野馬般不受控制了?可惜呀,正在扶植中的“新歐洲”國家在國力與影響力方面,沒有一個能替代英國的作用。

美國的擔心成了現實。在英國公投決定脫離歐盟之後,法國立即加快推動歐洲防務自主,德國、奧地利領導人則頻頻向俄羅斯總統普京拋媚眼,意大利與中國簽署了一帶一路協議......

顯然,過去美國利用英國牽制歐盟、再利用歐盟牽制打壓俄羅斯與中國的策略,需要調整了。

美國的政治精英們不甘心呀,於是號稱“選舉策略師”的班農橫空出世,到歐洲各國遊說整合極右翼,希望在五月歐洲議會選舉中,助力疑歐派上位,破壞歐洲的經濟與政治整合。如果各國的民粹派代表霸佔了歐洲議會的大多數席位,想象一下,屆時歐盟的立法機構是整天上演吵架呢,還是吵架呢?

看來,美國的政治精英們也繼承了舊大英帝國政治精英在殖民地慣用的“分而治之”的權謀。

見到美國政治勢力的悄悄滲透,法國總統馬克龍也不甘坐以待斃,他近日向歐洲民眾發出公開信,主張在經濟上豎起“歐洲企業優先”的大旗,在制度上設立保護民主機構,防止“外部勢力”介入歐洲選舉。

聶焱 | 從英國“脫歐”看美英歐三角關係

美國與歐盟,曾經作為志同道合的“外部勢力”,干預別國的政治經濟事務;如今不約而同,急急嚷嚷要防範“外部勢力”干預本國選舉。

正所謂“天道有輪迴,蒼天饒過誰?!”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