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總會先於靈魂而死去

  • 序言:

無論怎樣,都有很多人愛著你;不用奢求,因為這已經足夠了。在時間的維度裡,靈魂會變得越來越沉重,而身體最終將化為烏有,所以千萬別花時間去扮演受害者。勇敢面對每個人相同的結局,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或許才是值得追尋的夢想。

電影《波西米亞狂想曲》,是英國皇后樂隊主唱弗萊迪·摩克瑞的傳記。說起皇后樂隊,不得不擺幾條數據,以示他們的輝煌。英國專輯暢銷榜史上,獨佔兩個名額,分別排列第一和第七位;坐擁專輯暢銷榜時間,長達1322周(27年),史上最長。

歌曲《波西米亞狂想曲》是皇后樂隊著名的代表作,長達六分鐘的作品,共分為五個章節,用了四種曲風。第一節鋼琴伴奏,傾訴某種情緒;第二節深情詠歎,向母親交代罪行;第三節怪誕合唱,以神之名進行審判;第四節重金屬,用逃離敘述反抗;第五節服從命運,坦然迎接死亡。

《波西米亞狂想曲》| 身體總會先於靈魂而死去

樂曲中沒有重複的副歌,卻充斥著支離破碎的意識,以及差異巨大的唱法。這種結構特殊的音樂,就像主要創作人佛萊迪·摩克瑞提前為自己譜寫的命運之歌一般,預示著他的夢境與現實,還有功名與傷痛。想必傳記片取名,也有這一層寓意,不妨本文也借用歌曲結構,來理解他的人生。

  • 第一節:傾訴

電影開篇於1970年,佛萊迪作為微笑樂隊的粉絲,除了去酒吧看他們演出之外,還會隨時記錄即興創作。終於讓他等到一個機會,微笑樂隊的主唱單方面退出,只剩下吉他手布賴恩·梅和鼓手羅傑·泰勒二人面面相覷。佛萊迪找到二人毛遂自薦,卻因為天生齙牙遭到拒絕。他並沒有因此灰心,而是慷慨地展示了歌喉,並解釋說自己比一般人多兩顆門牙,所以音域也比別人更寬廣。

缺點突然變作優點,讓人為他慶幸之於,也看到他與眾不同。和大多數迷茫的人比起來,他似乎很早就知道自己要什麼,併為那個目標努力著。成為主唱之後,他不光把樂隊更名為“皇后”(Queen),還給自己起了個藝名“弗萊迪·摩克瑞”,事實上也合法申請了改名。

他父親總說為人要有崇高的理想,優美的語言,和有意義的作為。可是改名字分明是連名帶姓,一併還給了家族。由此可見,他為了歌唱事業,內心充斥著義無反顧。樂隊其他兩位和弗雷迪一樣,擁有良好的家庭,和不錯的教育背景,若不是後來的創作生涯,他們很可能成為牙醫和天體物理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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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駐唱,他們很快吸收了大量人氣,於是賣掉唯一一輛汽車,來錄製屬於自己的專輯。弗萊迪的才華漸漸得到展現,前衛的穿搭、高亢的音色,加上卓越的創作力,都顯示出走遍天下的氣魄。經紀人、唱片公司、電視臺隨即找上門來。BBC的一次直播,標誌著皇后樂隊正式起航。隨後又加入一位新成員,後來的短髮貝斯手約翰·迪肯。樂隊初成到功成名就,傾訴情緒般交代了弗雷迪如何讓夢想照進現實。

  • 第二節:罪行

早在加入樂隊之前,弗雷迪就結識了女友瑪麗·奧斯汀。正是她辛勤工作,幫他撐過了最拮据的日子。不過拮据程度,比想象中要好很多,起碼還有架鋼琴可以做床頭。弗萊迪躺在床上,像莫扎特一樣反手彈鋼琴,旋律正是狂想曲的前奏。彈琴過後他彷彿尹天仇附體,纏著瑪麗不讓她去上班,瑪麗的回答當然是“不上班你養我啊?”“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身為男人我自然瞭解男人,他們總是認為自己的事業很偉大,埋頭苦幹時歇斯底里,小有成就便要引吭高歌,對比之下女性就更懂得隱忍,就像瑪麗一樣默默地偉大著。去美國巡演之前,弗萊迪光著膀子拿出一顆鑽戒,親手為瑪麗戴在無名指上,並要求她永遠不要摘下來。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們遠在大西洋兩岸,只能通過電話相互慰藉。

孤獨,似乎是創作者無法逃脫的情緒,更是天才與生俱來的優勢。在創作《波西米亞狂想曲》的這段時間,通過鏡頭的渲染,孤獨悄悄在弗萊迪身上冒了頭。這被小鬍子經紀人保羅看出了端倪,他在鋼琴前滅掉菸頭,放肆地強吻了弗萊迪。在讀過王小波的《東宮西紅》之後,很少接觸類似故事的我,突然被震撼了。原來之前那些鏡頭除了渲染孤獨以外,還承載著許多心理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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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萊迪的確愛慕同性,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同性戀。但此時他依然保持了某種尊嚴,像個矜持的女性一樣,以工作之由拒絕了保羅。

他給瑪麗播放演唱會錄像帶時說,數千個觀眾一同為你歌唱,因為歌的內容很真實。瑪麗有所察覺,最終問出了實情,她說“你的生活將會無比艱辛”。的確,他寫得歌被千萬人傳唱,千萬人將不再孤獨,而他卻不能享受千萬人都擁有的婚姻。同居七年瑪麗離他而去。後來,在生命終結時他兌現了諾言,將自己包括房子在內的一半財產,留給了這位終生摯友。

柏拉圖很早就說過,兩個男性間的愛情才是感情的“最高形式”。可是直到1967年,英國才將同性戀從法定罪行中刪除。在此之前,作家奧斯卡·王爾德,計算機先驅艾倫·圖靈,先後因這一罪行而隕落。圖靈甚至被迫用降低性慾的激素治療,因不堪忍受最終用氰化物自殺。

彼時同性戀不再被降罪,但仍然被人們認為是某種疾病,顯然“與眾不同”似乎也是種罪行。弗萊迪交代了罪行。只不過對象不是媽媽而是愛人。

  • 第三節:審判

時間很快到了80年代,弗萊迪就像保羅一樣,剪了短髮,蓄起了同志特有的鬍鬚。他在緊挨瑪麗的隔壁,買下一所房子,每到夜半時分,撥一通電話給她,然後互相閃爍幾下檯燈好讓彼此惦念。他就像個單相思的瘋子,在電話一頭舉著酒杯,假裝乾杯然後道一聲晚安。這讓我想起了《霸王別姬》裡,那個不瘋魔不成活的程蝶衣。

電影無法透視人物心理活動,但此間一上一下的視角,和彼此心存期待的隔離,的確有點像《圍城》裡的方鴻漸和唐曉芙,只是李商隱的詩句,要稍稍改做“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此生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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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並沒有讓弗萊迪擺脫孤獨;反而,更像掉進孤獨的沼澤;掙扎,只會讓吞噬加速。當他再次見到瑪麗時,她正在交往新男朋友,並摘掉了先前那枚戒指。他需要陪伴,可樂隊成員都有了家室,於是他接受了保羅。保羅是影片中唯一一個反派,他會以同性做護盾,給弗萊迪提供有差錯的信息,並巧計略施逼走了前經紀人,這一切都是想將弗萊迪據為己有。

保羅甚至在音樂風格上影響弗萊迪,讓他傾向於創作符合夜店的迪斯科。影片在這裡用一首歌的創作、演唱,與弗萊迪混跡同志酒吧的映像混剪,隱晦表達他存在同性濫交的可能性。

放肆的創作表達,和處處隱患的生活方式,在一場記者會上集中爆發。弗萊迪作為皇后樂隊的領袖,被無數記者質疑,甚至被八卦問題逼進死衚衕。就像眾人以神之名進行審判。

  • 第四節:反抗

皇后樂隊一直以家庭示人,感情之深不必多說,影片上映就是最好的證明。

一次排練時,弗萊迪因為遲到向大夥道歉。他說自己是個藝人,不是瑞士手錶。眼看要起爭端,吉他手布萊恩提議,創作一首觀眾也能唱的歌曲,用來做演唱會互動。跺兩下腳擊一次掌,循環往復不斷加速,歌曲《We Will Rock You》就這樣誕生了,時至今日聽來依然震撼。

弗萊迪和鼓手羅傑,因為音樂風格產生爭執,還差點動手打起來。就在這時,奇蹟再次發生,貝斯手約翰指尖奏出旋律,得到誇讚後他說,“如果你們不吵架,專心做音樂的話,還能更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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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藝術家天生就是病人,唯有創作是靈丹妙藥,能緩解痛苦治癒頑疾。放在皇后和弗萊迪身上,創作顯然能治癒分歧。只是纏繞他的孤獨,卻久久不能治癒。被眾人審判後,他選擇單飛去做個人專輯。

離開家人的日子並沒有讓他好過,反而在保羅的驅使下,更加糜爛和墮落。保羅替他接聽所有電話,以至於邀約一律被回絕。他就像個會彈琴的楚門,生活在與世隔絕的環境裡。之後,在瑪麗的幫助下,他終於發覺真像將保羅開除。保羅也算個盡職盡責的好反派,轉眼間就把弗萊迪的私生活公之於眾。

弗萊迪重新找到家人,誠懇道歉尋求原諒。四個人當著經紀人的面,三言兩語便和好如初。他們特立獨行的風格,紳士而反叛的精神,拒絕重複的創作態度;正好對應父親的教育理念:崇高的理想,優美的語言,有意義的作為。如果說這其中有反抗的話,那他一定是在反抗孤獨。

  • 第五節:從命

天才總是孤身一人肩負世界,勇敢的人總是義無反顧選擇毀滅,弗萊迪給與世人的形象,就是一位勇敢的天才。迴歸皇后不久,他獨自就醫,被告知感染了艾滋病。排練時因嗓子不適,他將壞消息告訴家人,並請求他們別把自己當病人。他不曾表達抱怨,也不曾為從命而嘆息。也許一開始他就想好了,要把餘生獻給音樂事業。

這一段我跟隨他,體會絕境下的坦然,也學著看到希望。無論怎樣,都有很多人愛著你;不用奢求,因為這已經足夠了。在時間的維度裡,靈魂會變得越來越沉重,而身體最終將化為烏有,所以千萬別花時間去扮演受害者。勇敢面對每個人相同的結局,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或許才是值得追尋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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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7月13日,“拯救生命”(Live Aid)大型搖滾樂演唱會,在費城約翰·肯尼迪體育場舉行。現場觀眾多達九萬人,大衛·鮑伊,邁克爾·傑克遜,麥當娜,鮑勃·迪倫,U2等巨星、樂隊紛紛雲集。Queen在18點40分出場,披著落日餘暉,第一首便演唱了《波西米亞狂想曲》!

現實中,弗萊迪完全有理由告訴人們他因肺炎離世,但臨走前一天卻公佈了患有艾滋病的事實,我想這也是他值得被紀念的原因罷。

  • 後記:

儘管對於熟知皇后樂隊的人來說,前一個小時的劇情就像流水賬,雖然節點明確但衝突不足。但迴歸電影本身,眾多時間線改編,和真實場景、臺詞的還原,都通過鏡頭暗示著後來的走向,貌似這一切都是為了片尾這20分鐘的大高潮。影片結尾的Live Aid就像一顆研製已久的原子彈,引爆了觀眾的熱血,也引爆了銀幕前所有淚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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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波西米亞狂想曲》和樂曲描述的命運極其相似。第一位導演布萊恩·辛格因為性醜聞纏身,被迫交出導筒;製作一半的影片交給了另一位導演,克斯特·弗萊徹。因為屢次瀕臨夭折,影片在上映前的口碑一度跌倒谷底。當人們都不抱希望的時候,影片上映便成了黑馬,不僅殺進奧斯卡頒獎季,還提前在金球獎拿下最佳劇情片和最佳男主角兩項大獎。在IMDb和豆瓣都保持著不錯的口碑。

弗萊迪的飾演者拉米·馬雷克,近乎完美的還原堪稱鬼魅。風騷的身姿、自信的表情,還有肆意的步伐,就連紅領巾和小鬍子都神韻十足,事實證明他是跟弗萊迪一樣的優秀表演者。

皇家樂隊的成員們,為這部電影授權了所有歌曲,足見他們對弗萊迪·摩克瑞的緬懷之情。他們不遺餘力的加持,是影片成功的重要基礎。經久不衰的家人理念,似乎是某種高尚的品質,一直為他們帶來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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