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之夜走丟的女孩,拉開了眾多紅樓女子的悲劇序幕

元宵之夜走丟的女孩,拉開了眾多紅樓女子的悲劇序幕

相比嚴肅隆重、充滿儀式感的過年,半個月後的元宵節才是更加輕鬆美好、讓人嚮往的節日。所以《紅樓夢》更喜歡寫元宵,賈府的兩次元宵節,無論是元妃省親,還是賈母開宴,都被描摹得濃墨重彩,細密精緻,而相關的故事情節更是綿延了好幾回,那富貴豪華的氣派和喜慶熱鬧的場面,隔著書頁都流光溢彩,讓讀者無不感慨感嘆:這元宵節,實在比除夕祭祖有趣多了。

初讀紅樓,原以為書中只寫了這兩個元宵節,後來讀的次數多了才發現,其實小說還寫了一個元宵節。可那個元宵不僅筆墨甚少,氣氛與上面兩個迥然不同。然而這個元宵節卻十分重要,對故事情節和人物命運都有著提綱挈領的作用。無奈這麼重要的元宵節卻極容易讓讀者忽視,因為那是紅樓開卷不久的第一個元宵節。

這個元宵節其實也是很熱鬧的。那是在風光旖旎的姑蘇城中,元宵之夜城中社火燦爛,花燈閃耀,很多百姓都走出家門來賞燈觀火。

城中有一個家資富饒的鄉紳之家,主人甄士隱性情淡泊,矯矯不群。甄家唯一的女兒英蓮剛剛5歲,生得漂亮可愛,備受父母寵愛。一家人豐衣足食,無慾無求,歲月靜好。這年元宵之夜,甄士隱讓一個僕人霍起抱著小英蓮去街上看花燈。不想半路上霍起忽然內急,男僕人要方便總不能帶著小姐在身邊,於是他便將英蓮放在一家門檻上。他以為不過一會兒工夫,哪裡會有意外。可沒想到等他回來,英蓮不見了。他急得趕緊到處尋找,找到天亮都無影無蹤。知道孩子丟了,霍起不敢回去見主人,偷偷跑走了。

元宵之夜走丟的女孩,拉開了眾多紅樓女子的悲劇序幕

甄士隱夫婦丟了最愛的女兒,頓時天塌了下來。他們到處尋找不見,日夜啼哭、神情恍惚。不想兩個月後旁邊的葫蘆廟忽然失火,撲救不及,連著甄家的房屋一起被燒光。此後甄家田地歉收,盜匪橫行,他們只得變賣家產投奔岳父,後來又被誆騙,幾乎所有錢財失盡。了無生趣的甄士隱跟一個跛足道人而去,甄夫人唯有日夜做針線,依傍父親度日。

從這個元宵節開始,曾經富甲一方的甄家衰敗了,而他們丟失的那個女兒卻還有故事。

小英蓮在燈花璀璨的元宵之夜被拐子盜走,七八年間受盡打罵,幾經輾轉,被賣入四大家族中的薛家,後來又跟著薛家走進賈府,改名香菱,成為“呆霸王”薛蟠的屋裡人。

她不是紅樓故事中的主角,卻也時常出現在我們面前。她安靜沉默,認真完成主人交給的每項工作。她真誠的愛著薛蟠,為他被柳湘蓮痛打而“哭得眼睛腫了”。薛蟠離家經商,她隨寶釵進入大觀園,開始了“慕雅女雅集苦吟詩”的浪漫歲月。她認真努力地辛苦學詩,一次又一次推敲修改,如醉如痴,那是她被拐賣後最幸福的一段時光。每次讀到這裡,都讓人無比感傷。如果,她沒有在那個元宵之夜走失,一定早就在父親的教誨下吟詩作賦了,以她的悟性又豈會能在黛玉寶釵之下?

只可惜好景不長,薛蟠回來後娶了潑辣厲害的夏金桂,對她百般欺辱凌虐,又遭無情無義的薛蟠毒打,氣得薛姨媽要發賣香菱。幸好被寶釵攔住,她將香菱帶入大觀園中與自己作伴。這個年幼遭遇拐賣、又被夏金桂薛蟠荼毒的女孩,夜夜“對月悲傷,挑燈自嘆”,不久生病在床,飲食懶進,請醫服藥也是毫無效果。

紅樓到此戛然而止,並未寫出最後的結局。

可是我們早早讀過香菱的判詞:“根並荷花一莖香,平生遭際實堪傷。自從兩地生枯木,致使香魂返故鄉。”這個紅樓中最為坎坷不幸的女孩,最終還是沒有逃得過命運的魔爪,應該很快就去世了。

元宵之夜走丟的女孩,拉開了眾多紅樓女子的悲劇序幕

香菱——英蓮的命運其實早有預示。就在全書開篇不久,英蓮3歲時,有一天父親甄士隱抱著她出去玩,遇到一僧一道,那僧人看到英蓮便大哭起來,說這小女孩“有命無運”,未來遭際悲慘,還將牽連父母家人。他要帶走英蓮,甄士隱當然不肯,於是這僧人便吟誦了一首詩;

慣養嬌生笑你痴,菱花空對雪澌澌。

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是啊,原來命運早已安排下來,小女孩將在元宵之夜出事,隨後她成為菱花(香菱)進入薛家(雪澌澌)。元宵之後更有厄運,一場大火將燒光甄家,從此家敗人去。甄家的興衰,女孩英蓮的故事,彷彿就是正劇開場前的熱身,是話本小說中的“入話”,甄家的命運實在與賈府息息相關(很可能未來賈府的衰敗也從一場大火開始,一個元宵節發軔),而英蓮的遭遇更是拉開了眾多紅樓女子們悲劇序幕。

甄家的這個元宵節,實在具有特別的意義,是全書最重要的伏筆和暗示。

當改名香菱的英蓮初入賈府時,曾經有好幾個人好事的僕人問她從前的事兒,香菱都搖頭說她已經不記得了。也許,她真的記不得了。可是,當她跟隨在薛姨媽和寶釵身邊,在繁華的賈府見證那兩個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元宵之夜時,在眾多歡聲笑語之間,仰望花燈璀璨之際,她會不會忽然心有所動,想起那個悲傷的,改變了自己一生命運的姑蘇元宵夜?

北方麗人:一個喜歡歷史、愛讀書卻不夠優雅精緻的女子;一個愛孩子愛教育卻不怎麼成功的教師。紅塵中因文字與你相遇,就是我最大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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