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搬家后一直放着没拆的某个杂物箱里，躺着小满送我的一只杯子，当时喜欢的不得了，现在竟然连放在哪里都记不清了。
从大学毕业就很少见面，偶尔说下次一起吃饭几乎变成了客套。
在墙上使劲摸索了一阵才打开了客厅的灯，照亮了四十平米房间的一半。
就着一半的灯光在黑暗里打开电脑，随机挑了部电影放着听响儿，抖掉衣服褶皱里的积雪，发现已经湿透不能再穿了，这雪倒惯会见缝插针，不过是为了拍张照片多逗留了一会，就非要力透我这张清冷的纸背。
算算看，朋友小满已经创业半年了。
当时他觉得很简单，心里挤满了这些年做的梦，说是怎么也要趁着没在枕头里发霉之前赶紧实现，还记得大学毕业的某个夜晚他举着酒瓶容光焕发，我觉得他天生就是该在人前闪闪发光的那种人。
但是前几天吃饭的时候，眼见他瘦了不少，昏黄的灯光衬得他有种让人心碎的美感。
他咧着嘴冲我傻笑，带着肉眼可见的疲倦。
这时我再想起半年前他的样子，就像是我搬了新家第一天发誓一定要开启新生活一样的盲目自信，不知道未来有什么在等待就觉得高兴，其实隔天房间就变得一团糟。
“最近那个《创业时代》你看了没，黄轩在里面演了个鸡血男，真以为整天靠着有信心就能成事了，灌给自己的鸡汤不光支撑不了梦想，喝多了还会腻的反胃。”
这话要是小满半年之前说我会怀疑他脑子坏掉了的，现在却丝毫不觉得违和。
小满抢着要买单，我嘲笑他“穷人乍富，身有十文必振衣作响。”气的他直朝我吐口水。
我扯着他说想去看《大象席地而坐》，小满嗤之以鼻，“一听又是个文艺片吧，搞不懂你们这些文艺青年，上次的贾樟柯看完你不是也说看不下去吗？”
小满这样说，我也不知道再怎么给自己找补，毫无意义的镜头、苍白的隐喻，受不了也是常有的事。出来了为了不辜负文艺青年的名号，强行把自己带入剧情，把能想的形容词全想一遍，也骗不了自己“穷人乍富”的心虚。
“我劝你有看大象的功夫还不如去看看你偶像邓布利多年轻时候什么样，完全虚构的不用费脑子的这种就挺好。”小满深吸一大口烟，把烟屁股弹了出去。
“你为了谈生意是不是都把自己耗空了。”
小满晃晃悠悠的在路边圆圆的石球上站着，“不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要碰上个爱书法的爱黄花梨的咱也和人家玩不起啊。”
我眼前突然浮现一个画面，热水器上亮着的红色数字都没有高过体温，冰箱运转时的嗡嗡声格外清晰，椅子上的一堆衣服宣示着屋子里还有个活人的痕迹，鞋子散落在地板各处，头发粘结在一起的小满抱着马桶睡着。
小满跳下来使劲推了我一把，“开心点朋友，人间不值得。”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可我也真的开心不起来。
那一天我知道了无声的安静真的很吵，震耳欲聋，不是因为周围空荡荡穿过的风，当你周围没有声音时你很难将感情排除在外，它们支配着你，你无法摆脱他们。
即使小满不说我也明白他的艰难，对他来讲，山的那边依然是山，追逐的水花有可能会死人的，行走途中是得不到答案的，但小满不会轻易的说“算了。”这些看起来让人窒息的镣铐，是为了淘汰掉心不诚的人，是为了防止骨骼化成飞鸟。
小满和我各自还会有漫长的路要走，此前已经互相陪伴多年，花开花谢，一路上起起跌跌。春夏秋冬明和灭，幕还未谢。
当长安街上废纸一样的玉兰花渐次开放，散发出暖哄哄的香气，就像青春的光忽然借尸还魂，回光返照，照耀以后许许多多年月，在春天里。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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