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紅罌粟18



泣血紅罌粟18


 本來那樣美麗,卻顯得醜陋滑稽! ——選自法國詩人波德萊爾《惡之花》

第十八章 孩子之謎

時光如流星,閃呀閃呀地溜走了。

紅豆覺得自己當上文聯主席太容易了,容易得就像前天的秋海棠樹後天開了花。但他始終不明白這條新聞的背景。心情和詩情同時高漲,使他的創作進入了旺季。文聯正準備著當年的金秋筆會和紅豆的個人作品討論會的事宜,這也是對新任文聯主席的嘉獎。

會址選在劍蘭山,出席的作家和業餘作者名單也定了下來。消失一年多,又重新浮出水面的白麗也在其列。宣傳部長呂一民對紅豆說,這次作品討論會規格也高一些,請請省裡的有影響作家和湖陽籍在外地的著名作家。他還準備邀請市委書記華和平參加開幕式。

紅豆猜想著,會不會是呂一民有意提攜他?可呂一民也曾向他透露有貴人相助。這個貴人又是誰呢?暫且不去想它吧。有道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等將來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定要好好感謝恩人。

這次筆會的經費是由鄔蘭的“夢露”美容中心提供的贊助。一向只進不出的鄔蘭這次可是個例外。一來呢,紅豆曾幫過她的忙。她不得不忍痛割愛。二來呢,鄔蘭想通過這次活動,乘機多接觸接觸領導層。還有第三層意思,就是擴大影響力,提高知名度,變相為她的生意做做廣告。

全市金秋筆會和紅豆個人作品研討會的開幕式定在南方大酒店,而閉幕式選在了“露夢”美容中心的“聊吧”。三天的作品討論和風景遊覽採風活動全在劍蘭山上。秋季的劍蘭山,紅葉層林盡染。

那天,紅豆和呂一民等一幫籌備組的人在“聊吧”,商議會議的日程,紅豆藉機抽身去找鄔蘭,想從她那裡打聽一下白麗這一年多的事。

鄔蘭剛下手術檯。在“夢露”美容中心做一個雙眼皮要3000元。人到了發財的時候,想擋都擋不住。掙錢,是鄔蘭極大的樂趣。她一邊洗手一邊說:“你問我,我還想問問你呢!我只知道她生了一個孩子。其他的啥也不知道。”

白麗生了一個孩子?這可是鄔蘭親口說的。這消息來得那麼突然,彷彿晴天裡響了一個炸雷。她結婚了?她丈夫是誰?紅豆有些失態,臉上失去了血色。

真是多事之秋啊!

“過幾天開會時,到了一塊,你自己去問白麗吧。”鄔蘭拿不準紅豆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我還以為你比我更瞭解白麗呢!”她本來想說,怎麼,你不是孩子的爹?可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呂一民到處找紅豆。紅豆只好去商量事。暫且把打聽白麗的事放下了。

紅豆確認白麗已經調到市地稅局上班的消息後,就想到她單位和她談一下。可見面後如何開口呢?無論如何總是要見面的,先見了面在說吧。

下午五點多,紅豆早早地來到市地稅局大門外。他不想直接到白麗辦公室,他怕人多嘴雜。他想在這裡等,一直等到白麗下班出來。見面後找個偏僻的地方談。他站在路邊的槐角樹下等候下班的白麗。他迫不及待要弄個明白,要不然他不會心安。

街上車水馬龍,紅豆不敢直視街上行人的臉,他踩著槐角樹投在人行道上的斑駁的樹影,來會地走著,一秒一秒地數著時間。天氣並不太熱,但紅豆額頭還是浸出了細汗,此時他真像個第三者在等待幽會的情人,半是喜悅,半是害怕。他索性掏一支香菸燃著,以便穩定自己的情緒。不時地,他往大門裡邊望一望,生怕漏了一眼,讓白麗從身邊溜走。白白錯過機會。

三五個人走出了機關大門。紅豆一個一個地仔細辨認。凡是有女的出門,他一定不會放過。

“站住!不許動!把你的證件掏出來!”

紅豆身後傳來一陣恐嚇聲,他幾乎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繳槍不殺……砰——砰!”

泣血紅罌粟18


兩個孩子調皮地追趕著,手中拿著玩具手槍,在樹前樹後閃來躲去。

紅豆虛驚一場,向旁邊走了一棵樹的距離。這時,他迴轉身,又有一撥人下班。還是不見白麗出來。也許,白麗今天不在機關呢?他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手錶,已經6點45分了。就在他準備離去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是白麗!工夫不負有心人。他這趟腿沒白跑。

“白麗。”紅豆的喊聲有點異樣,“你下班了?”

白麗轉過臉,驚訝地看了一下紅豆。她下了自行車,問:“你好像在等人?一年多不見,你還是那麼精神。”紅豆不敢相信,白麗的神情泰然自若,還跟以前一樣,平靜得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

兩個人在樹蔭下並排走著。紅豆不知如何切入主題。倒是白麗來得直爽,她說:“紅主席,恭喜呀!升了官兒啥時請客呀?”

“啥時候都行,看你有沒有時間。”紅豆覺得還是不自在,“這麼長時間,聽說你……”

“我告訴過你的,我要消失。我消失了,還會突然出現在你面前。”白麗很開朗,彷彿並沒有發生什麼。她消失的那段時間,就好比詩行裡的空白。對於有的讀者來說,這詩行中的空白也許毫無意義。可對於另一些讀者來說,這詩行中的空白或許是充分發揮想象的餘白。

紅豆急於要知道的是那孩子……他又怎麼開口呢?

紅豆旁敲側擊地試探著問:“你啥時候調到這兒上班的?”他想約她到一個清靜的地方細談。

這時,正好白麗接了一個電話。通完電話,白麗說她今天有急事,下次再約吧,就匆匆忙忙地告辭了。

紅豆急於見白麗,而這短暫的見面,什麼結果也沒有。

紅豆漫無目標地在街上閒逛。他的幻覺中出現了一張張女人的臉,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的細節。他寫過那麼多情詩,自以為非常瞭解女人,然而一個個女人離他而去。

女人的心是漂泊不定的船。一百個女人,就是一百張不同的船帆。白麗和別的女人不一樣,說明她一般的女人。這條女人船上裝在著太多的秘密。

泣血紅罌粟18


白麗發自內心是愛紅豆的,但她不願將命運系在紅豆這棵樹上。她希望紅豆過得比自己好,過得平安。她希望紅豆的人生故事中少一些曲折的情節,少一些悲劇色彩。

最近,有許多事像蛇一樣纏繞著白麗。可她並不害怕。她要信心百倍地去抗爭。

白麗到市地稅局上班不久,被分配人事教育科。那是個星期一,她翻看了一些新來的報紙後,坐下來整理受培訓職工的花名冊。門衛打來電話說,她的一個同鄉來找她。她毫不猶豫地說不見。她不想讓故鄉人知道她的現狀。過了片刻,門衛又打電話說,說是她哥哥要見她。白麗立刻怒火萬丈。她強壓住心頭的憤怒,看辦公室沒有外人,就答應讓他過來。

哥哥現在完全是一副農民模樣,蒼老了許多。白麗一見到他,胸脯就一起一伏地難以平靜。

“白麗,妹子,哥找你找得好苦啊。”哥哥手足無措地說,“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千錯萬錯都怪哥不算人,妹子你現在混闊了,也給哥找個出路啊!哥在向下是在活不下去了。”

“哥?現在你知道你是俺哥了?誰是你妹子?”白麗的聲音不大,可話鋒扎得人針針見血,“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你。你還有臉來找我?你想坐班房容易得很。我一個電話就會把你送進公安局。如果你不想下地獄的話,馬上給我滾。這就是我給你的最大仁慈。”

“妹子,你要不答應我,我就給你跪下,你扇哥幾個嘴巴解解氣。”哥哥真的“噗嗵”一下跪下了。

“你跪三天三夜也沒用。你妹子早就死了。”白麗“啪”地一下將手中的茶杯在地板上摔了個粉碎。

哥哥羞愧得無地自容,白麗這麼絕情,看來求她實在是沒什麼希望了,便像個勞改犯一樣悄悄溜走了。

白麗真想大哭一場。但她沒有。她對自己說,不是我白麗心狠。想想當初,她真想照他頭上開兩搶才解恨。心不狠、手不辣,永遠不會成為強者。她高傲地昂著頭,甚至想哈哈大笑。

此時,有兩位同事有說有笑地走進辦公室。白麗連掩飾著慌亂,忙去收拾剛才摔在地板上的玻璃茶杯碎片。一位同事去整理窗臺上的花草,另一位同事準備去打開水。白麗整理好玻璃碎片,又忙上前接過水瓶說:“讓我去吧!”

白麗拎著水瓶到樓下去打水,兩位同事衝著她的背影神秘地一笑,嘰嘰喳喳地嘀咕著。白麗沒事人一樣,嘴裡哼著流行歌曲出了門。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工作環境,她不喜歡和別人說三道四,只顧自己幹好份內的事,閒了就看報、看書,有時寫點散文。大家都認為打掃衛生是煩人的事,可白麗卻喜歡幹。她用獨特的方式構築著一個適合自己生存的世界。

茶水房有人在輕聲議論局長方成。開始白麗也沒在意。她不願探聽別人的秘密,只遠遠地躲著。不過有幾句話使她動了心。她聽到方成曾被下放到偏遠的山村,他過去曾是個知識分子,是什麼大學教授。白麗對“大學教授”這幾個字特別敏感。但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靠近去聽時,議論的人就把話題扯遠了。

從此白麗又多了一份心事。她曾到檔案室借閱過領導幹部的檔案。從那些資料中,她證實了方成確實當過大學教授,確實下放到山村過。難道方成……白麗不敢再想下去。

再就是孩子和保姆的事。白麗不打算再成家了。她寧可永遠當別人的情婦。她暫時也不想公開孩子的真實身份,即使對鄔蘭和紅豆,甚至對華和平,她都不願向這些人暴露自己的私事。實際上,她的內心是很複雜的,非常憂傷的。可在生活中,她仍保持著樂觀的態度。

紅豆的突然造訪,讓白麗感到有些壓力。特別是要去參加紅豆的個人作品討論會,她必須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去如何面對。於是,她把孩子轉移到保姆家中寄養。對於這個孩子的一切消息,她都要封鎖嚴實。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