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游于艺,伯恩斯坦

心游于艺,伯恩斯坦

指挥有用吗

指挥从哪来

乐团的灵魂是指挥吗

让我们在指挥篇里聊指挥……



心游于艺,伯恩斯坦

爱丁堡的伦纳德·伯恩斯坦

聆听过伯恩斯坦带领纽约爱乐乐团排练的人一定知道,他的排练和演出是一样的精彩,音乐舞蹈浑然天成,热力十足。中场休息时,挤进来一群孩子,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问东问西,伯恩斯坦连忙俯下身,跟他们闲话家常……可见伯恩斯坦亲和力之强,无人能比。

上世纪七十年代,台湾地区曾播放过他制作主持的“少年音乐会”,这个系列曾帮助无数的孩子打开音乐之门,帮他们成长为爱乐者,成为音乐厅的常客。时光飞逝,曾经那一代的少年,多以儿孙满堂,但爱乐之情在延续。

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的音乐总监李文(James Levine)曾说,“伯恩斯坦是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音乐天才。他集作曲、指挥、钢琴、教学、写作为一身,样样精通。”此篇我们将全面讲述伯恩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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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曲家伦纳德·伯恩斯坦

  • 众乐乐

伯恩斯坦自称是一位“有时候也指挥”的音乐家。对于他来说,音乐永远是第一位,然后才会因为工作的不同再标上不一样的标签;但所有工作都只有一个目的——众乐乐,与所有人分享音乐的喜悦。如他第一本书的名字《The Joy of Music》所示。

坊间有个流传很久的笑话,揶揄伯恩斯坦作秀一般的指挥动作:

乐迷A:你有没有看伯恩斯坦的演出现场?

乐迷B:还没有,怎么样?

乐迷A:曲子是旧的,但“舞蹈”动作是新的。

一般不喜欢伯恩斯坦指挥风格的人们常常拿他舞蹈式的“指挥”来故意刁难,其实他本人并不知晓,所有的跳跃、耸肩,甚至双手紧握的祈祷手势都是自然条件反射,是为了传递音乐带给他的震撼,他也希望将这样的震撼传递给乐团,再投射到听众内心深处。为了这个目的,他以61岁的“高龄”还跟纽瑞耶夫上了人生第一堂芭蕾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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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位导师

莱纳(Fritz Reiner)、库塞维斯基(Serger Koussevitzky)和米特罗普洛斯(Dmitri Mitropoulos)是影响伯恩斯坦指挥风格的三位导师,而瓦尔特则给予伯恩斯坦“一夕成名天下晓”的机会。莱纳在费城柯蒂斯音乐学院为伯恩斯坦打下坚实的指挥基础,任何曲子都难他不住。库塞维斯基教给他每个演出都是一场音乐盛会的执着信念,伯恩斯坦延续着这个传统,人们乐于为他的音乐会埋单,就是因为伯恩斯坦这个名字代表着热情、兴奋、感动与喜悦的音乐饕餮。伯恩斯坦多姿多彩的指挥风格并不是他的首创,米特罗普洛斯就是他学习的样板。伯恩斯坦在哈佛读大二时候聆听了米氏用弦乐合奏上演的贝多芬《升C小调弦乐四重奏》(Op.131)之后感动莫名,从此便经常向米氏讨教。

1943年11月14日,伯恩斯坦在临时被抓包替演瓦尔特指挥纽约爱乐乐团,从此巨星诞生,第二天上了《纽约时报》的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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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认同作曲家

伯恩斯坦不喜欢在录音间里演奏音乐,因为没有在现场的倾诉对象。他需要在音乐厅与人们分享音乐的喜怒哀乐,在给予和所得的情感交流中激发他天才的想象力,这样才能迸发出音乐火花。因此,DG发行的唱片以现场录音为主,如贝多芬系列、勃拉姆斯系列、马勒系列等。

与其他指挥家最大不同之处在于,伯恩斯坦还是位作曲家。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令他能从分析总谱开始,以作曲家的视角去透视作品的结构发展,从而体会到创作者的心路历程。伯恩斯坦自比“不作曲的指挥”更能了解莫扎特、贝多芬的真情实意。尤其是指挥时的角色转换,他经常在音乐行进中自比作曲家本人,演奏过程即是创作过程;听众不光是听音乐,同时也是作品创作的鉴证者。伯恩斯坦常常因此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往往听众的雷鸣掌声要持续很久之后,才能慢慢缓过来,恍如重生。

这种与作曲家完全契合的情况是他自认为的好演出,却常常招来诟病,人们总说这是“自我沉溺”(self-indulg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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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德奥音乐大师

1958年,伯恩斯坦辞去任职十一年的纽约爱乐乐团总监一职,前往欧洲发展。他以维也纳为根基,吸收欧洲深厚的人文、音乐传统,一呆就是十一年(1969年)。此时他依然是一位德奥音乐大师,而不再仅仅是个美国乐团指挥了。他的贝多芬、勃拉姆斯、马勒全集;歌剧《费黛里奥》、《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都足矣傲视乐坛,世界上的指挥家们已少出其右了。

七十年代,伯恩斯坦监制电视系列节目《贝多芬交响全集》。片头他现身说法,“世人在冷战核武的威胁下,举世同毁的阴霾下如何自处?唯有聆听贝多芬!”后来,推到柏林墙,两德统一时,庆祝音乐会上由他来指挥贝多芬的作品再合适不过。同年圣诞节,伯恩斯坦在东西柏林指挥跨国界的交响乐团(美、英、德、法、俄)及合唱团(东西德)演出《贝多芬第九交响曲》,讴歌自由的到来,这是感人的历史盛世,也是对自由最好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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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伯恩斯坦自选集

伯恩斯坦72岁那年的生日(8月25日)当天,DG发行了一套25张的庆生CD,选自伯恩斯坦自觉很好的录音,也是之前说的“与作曲家心灵统一”的演出。这里要特别推荐《贝九》,伯恩斯坦自己的《西城故事》集萃,德沃夏克的《第九交响曲(新大陆)》,马勒的《第一交响曲》等。其中《贝九》的终章是难得一见升腾到白热化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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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故事》的录音是伯恩斯坦首次指挥自己百老汇的名作,那时候还没有人批评他指挥动作过于外秀,一切都是自然合拍,韵律天成。《新大陆》的第二乐章世人都熟悉,更有利于大家领略伯恩斯坦匠心独到之处:总谱对他来说可谓处处玄机,随时有新意,旧曲新奏是伯恩斯坦最了不起的地方,每一个音符、旋律或者和弦都可以点石成金。在别人手中可能草草带过,经他强调,即可成为崭新的音乐;速度自由,更能吸引听众。科普兰的音乐他也擅长,乐评人说伯恩斯坦的身体里流动着音乐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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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顿的《创世纪》体现了伯恩斯坦对这位古典巨匠的深刻了解,以及自己古典功力的醇厚。在这部经典之作中随处可见惊人手笔,就好比“神说有光就会有光”。马勒是伯恩斯坦最认同的作曲家,他徜徉在马勒生前创作的湖光山色中,依稀觉得前世邂逅,似曾相识。借着马勒作品,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展现自己,幅度宽广与深远。这是他的第二套马勒交响全集,合作的乐团号称三大“马勒乐团”:维也纳爱乐、纽约爱乐、阿姆斯特丹音乐堂乐团,足矣见得权威之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速度经常过慢。伯恩斯坦当然比乐迷们更了解马勒,他自有权威性的理由这样处理;只不过,对于听的人来说或许需要更多的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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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本大师

近百年,历任指挥大师辈出;很少有像伯恩斯坦这样来回奔波忙碌于作曲、指挥、钢琴演奏、著书、教学、做电视节目之间的大众偶像级指挥家。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内心深处藏在一个永不停息的引擎,促使自己可谓与别人交流,分享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小到一个笑话,一顿便餐,一场秀……甚至欣赏夕阳美景,若无人分享也顿时失去意义,立刻变得索然无味。”这种“内心的渴望”促使他马不停蹄地周旋于各种音乐活动,其实他自己也区分不出究竟更爱哪一项,或者他都爱,更或者他是以音乐来爱人吧。总之,伯恩斯坦是个一人为本的音乐家,史上最生活化的指挥家。

1990年7月,伯恩斯坦赴日指挥太平洋音乐家乐团,身体微恙,提前返美。大家都以为大师会很快康复,可十月却传来噩耗,伯恩斯坦仓猝离世,举世震惊。再次听着他的实况录音唱片,看着他的《青少年音乐会》或者贝多芬、马勒交响曲系类,都不愿意相信大师已去,永远告别人生舞台了。纽约爱乐乐团在纪念音乐会上放置了一张空的指挥台,向他敬爱的荣誉指挥致敬,这更让世人思念伯恩斯坦曾经热力十足的指挥以及他乐于共享音乐喜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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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巨星诞生

伯恩斯坦是第一个美国出生、美国受训,当上美国五大乐团音乐总监的指挥。他哈佛出身,毕业之后接受米楚帕罗斯(希腊籍纽约爱乐前任指挥)的建议,到费城柯蒂斯音乐学院随莱纳(匈牙利籍芝加哥交响乐团前指挥)学习。莱纳以动作精简、教学严谨著称,这就是为何尽管有人批评伯恩斯坦指挥太过舞蹈化,但不得不承认他节奏永远清清楚楚,毫不含糊的缘由。另一位老师是库塞维兹基(俄裔波士顿交响乐团指挥),伯恩斯坦曾专门前往坦格尔伍德波克夏音乐中心柏克夏音乐中心向他求教,从此展开亦师亦父亦友的亲密情感。从库塞维兹基那里,伯恩斯坦学到很多,尤其是如何在音乐会中引导听众进入亢奋状态,伯恩斯坦可谓青出于蓝。

之后罗金四季(波兰指挥,时任纽约爱乐总监)请他担任纽约爱乐的助力指挥。对于伯恩斯坦来说,机会终于到来。1941年11月14日,大师瓦尔特突然因病不能登台,伯恩斯坦临时接棒,没有经过任何排练就首次登台,曲目包括理查·施特劳斯的《堂吉诃德》、舒曼的《曼弗列德序曲》以及瓦格纳的《纽伦堡名歌手》前奏曲,这些都相对有难度。伯恩斯坦却只会的得心应手,如鱼得水。音乐会空前成功,伯恩斯坦一夕成名,轰动全美,指挥超新星从此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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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亚·卡拉斯


  • 与卡拉斯合作

1953年,伯恩斯坦在米兰斯卡拉歌剧院首次登台,指挥凯鲁比尼的《梅迪亚》,女主角是歌剧女王、大名鼎鼎的卡拉斯。这此次,伯恩斯坦是代替生病的意大利大师狄沙巴塔。大师胸径宽厚伟岸,对后辈倾囊相助,帮助伯恩斯坦在六天内学会了完全陌生的总谱。通过这次合作以及两年之后的《梦游女》,伯恩斯坦从狄沙巴塔处学习到宝贵的意大利歌剧指挥技巧,从此伯恩斯坦对狄沙巴塔的感恩之情铭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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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马勒潮流推动者

从1958年到1969年的十一年里,伯恩斯坦担任纽约爱乐乐团的音乐总监。同时跟CBS签下录音合约,大量录制唱片,重点曲目几乎全部包括了。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史上第一套马勒交响全集,这对六十年代开始复兴的马勒热潮立下汗马功劳,伯恩斯坦与马勒的认同也与日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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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青少年音乐会

在纽约爱乐乐团担任音乐总监期间,伯恩斯坦还开始了一项影响深远的工作:青少年音乐会。他自己设计题目、编写脚本,甚至自弹自唱,不足之处是对于乐团指挥的介绍。一切看起来是如此自然,好像在荧屏上即兴演出一般。但根据他自己的说法,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外人看似毫不费力的布局,需要他字字推敲斟酌,苦心经营。这些影片资料影响了一代代青少年走进古典音乐世界,也使得伯恩斯坦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

上世纪七十年代,台湾地区曾经引进过伯恩斯坦的《青少年音乐会》;九十年代《青少年音乐会》曾在日本重播。时光飞逝,重温过去,好似流光飞舞。除了重温伯恩斯坦年轻时充满自信的魅力之外,如今更可以对比他晚年时的影片,寻找他在指挥艺术道路上的成长轨迹——从锐利明亮的超新星到深奥音乐大师的慢慢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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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指挥与创作

1969年,伯恩斯坦辞去纽约爱乐的工作。他有两个目的:其一,为了专心作曲;其二,前往欧洲发展。相对而言,潜心作曲似乎更难,他总是主动或者被动地难以抗拒指挥的诱惑,等音乐会完毕,把他人的音乐完全屏蔽出自己的脑海之后,准备进入个人创作世界时,新的邀约又会不请自来。他是个忙人,现实条件不允许他有如此奢侈长久的空窗来自我调整。所以除了1980年整年隐退,谢绝一切活动,潜心思考创作之外,伯恩斯坦还是指挥的多,创作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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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音乐之都的新宠

1966年4月,伯恩斯坦首度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曲目是莫扎特《降B大调钢琴协奏曲》(K450),他身兼钢琴独奏和指挥,以及马勒的《大地之歌》。维也纳人有大大的惊艳之感,从此伯恩斯坦开启了与维也纳爱乐乐团如蜜月一般长达24年的合作。总共197场音乐会,99场在维也纳,其余是各国巡演;无数的唱片录制与电视录影,外加在口碑极佳的维也纳歌剧院上演《法斯塔夫》、《玫瑰骑士》以及《费黛里奥》等。

音乐上如此自负的维也纳忽然来了一位不沾传统气息的指挥,浑身上下精力过人,争议也在所难免;不过彼此都能站在互相尊重的立场上相互调节,各取所长。伯恩斯坦为古老的维也纳带来了新生命;维也纳也将伯恩斯坦这位从美国来的指挥新星锻造成世界级的古典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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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喜爱现场录音

在维也纳期间,伯恩斯坦转而与DG签约,建立了他录制唱片的新模式——以现场录音为主。他认为只有现场演出才能使自己全情投入,毫无保留地付出。现场听众会给他灵感,在施与求的来回往复中,自己如火焰般的热情才有倾诉对象。如今我们必须感谢伯恩斯坦这种理念,他能让我们听到更多较为真实的音乐厅声响,还能随时感受到珍贵的现场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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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肢体语言

乐评人喜欢批评伯恩斯坦爱作秀,动作太花哨,应该多用功云云……比如,《纽约时报》的大牌乐评哈罗·勋伯就这样说。不过在内行人眼里,伯恩斯坦是货真价实的指挥家。奥地利指挥家卡尔·波姆就非常欣赏伯恩斯坦,说自己也希望跟伯恩斯坦一样精力充沛,但他无法跳的跟伯恩斯坦一样高——双脚跳离指挥台是伯恩斯坦标志性动作之一。波姆能接受伯恩斯坦一切看似怪诞的动作,因为这些都是发自内心的自然反射,是伯恩斯坦独特的个人表达。

对普罗大众而言,早期的伯恩斯坦的确有些人工化的成分;但随着艺术精进,他的动作愈来愈和音乐融为一体,乐评人的这些指责也随之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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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家伯恩斯坦

对于写作,伯恩斯坦一向兴趣浓厚。驾驭文字和选择音符对他来说是性质相同的游戏。他的主要著作大都来自本人制作的电视节目,经过整理之后改编成书:《音乐的喜悦》(The Joy of Music,1959)、《纸上青少年音乐会》(Bernstein’s Young People’s Concerts for Reading and Listenin,1962)、《音乐的无穷变化》(The Infinite Variety of Music,1966)以及哈佛大学的诺顿讲座《无解之题》(The Unanswered Question,1969)都是深入浅出,老少皆宜的欣赏书籍。伯恩斯坦用字精准,却不失生动活泼,口语化的讲解十分传神,见字如见人。任何音乐上的芝麻小事,伯恩斯坦都能信手拈来,点石成金,说出一番大道理,而且都是独家说法。总之他的电视音乐欣赏节目超过一百多个,从“何为爵士”到“永恒的莫扎特”再到“马太受难曲”包罗万象。他总能讲到你会心微笑,心旷神怡,点头称道。称呼伯恩斯坦是“全能音乐家”绝非言过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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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自画像

1982年,伯恩斯坦将自己从1935年少年时的词赋到1980年5月30日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毕业典礼上的演说,前后近半个世纪的学校作文、诗作、学士论文、信笺手札、作曲指挥心得,各种场合的讲稿、怀念恩师故友的文章集结成《创见》(Findings)一书,可谓是自己的“自画像”,心路历程的告白,但还称不上是自传。伯恩斯坦对别人写他的传记颇不以为然,他曾说,“如果上天准许我活的足够长久,给予我足够的时间,传记还是自己来写。我要写的毫无保留。”(据说他讲这番话时,还激动的说出个脏字)。不过我们真的无福读到他“毫无保留”的回忆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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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录音录影代表作

在录音录影方面,伯恩斯坦算得上得天独厚。同样的曲目,跟CBS录过一次,在DG时代几乎全部又录过一次,比如贝多芬、舒曼、勃拉姆斯、马勒的交响曲全集,甚至包括自己的主要作品。乐迷可以前后进行比较,找出不同时期的特点。

在录影方面,伯恩斯坦可以算所有指挥大师中被记录最全面的一位。我们几乎可以说,自从有了电视,伯恩斯坦就是在荧屏上曝光最多的指挥家。从五十年代的《青少年音乐会》到1990年日本札幌太平洋音乐节,伯恩斯坦出现在全世界观众面前现身说法,指挥乐团,出境频率似乎只有号称“乐坛盟主”的卡拉扬可以比拟了。这里我们推荐伯恩斯坦的代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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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勒交响曲全集。马勒是伯恩斯坦最认同的作曲家,他们都作曲、都指挥,都是犹太人。而且两人都抱怨能用来作曲的时间太短,两人皆不需要靠指挥维持生计,却无法抵抗指挥的魅力。马勒从维也纳指挥指到了纽约,伯恩斯坦从纽约指到了维也纳。

伯恩斯坦从1960年(马勒诞辰100周年)起指挥纽约爱乐、伦敦交响乐团灌录了他的第一套马勒交响全集(Sony SM2K 47573-85),七十年代他则指挥维也纳爱乐、伦敦交响乐团演奏马勒全集的影片(DG录制),八十年代他指挥号称三大马勒乐团(纽约、阿姆斯特丹、维也纳)录制实况了马勒全集(DG 435162-2)。这三套伯恩斯坦自己听起来都会感动的录音录影,无疑是他一生的丰功伟业,也是他毕生认同马勒的心血结晶,欧洲文明绚烂到顶点的鉴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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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也纳爱乐150周年纪念版,伯恩斯坦指挥海顿《102号交响曲》、独奏兼指挥拉威尔《G大调钢琴协奏曲》(DG435322-2)。伯恩斯坦对海顿有着独到的理解,处处可见睿智、俏皮、惊喜。难怪维也纳人会听的心服口服,不经意间喜欢上他。伯恩斯坦经常跟不同的乐团演奏拉威尔的协奏曲,他并不是为了在观众面前炫耀自己的钢琴实力,而是更进一步体会参与演出的乐趣,从而拉进与听众的情感交流。他能把古老的维也纳爱乐调教成华丽炫目的拉威尔乐团,足见他指挥功力之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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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斯坦与茱莉亚弦乐四重奏演奏舒曼《钢琴五重奏》(Sony SM3K 47168)。舒曼也是伯恩斯坦最心仪的作曲家之一,他常常借住舒曼的音乐来宣泄、解放自己的情绪。其中这是一张珍贵的记录:作为作曲家、指挥家、钢琴家,伯恩斯坦三位一体诠释着这部作品,这也是他本人最心爱的录音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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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影《西城故事》的排练(DG072206-1)

。《西城故事》可以说是伯恩斯坦流传最广的作品了,其中《玛利亚》、《今夜》、《America》等曲,听起来都青春热情永驻,新鲜如同昨日出炉。年轻的卡雷拉斯是那样“可怜”,看他挨伯恩斯坦的调教,令大家不忍直视。伯恩斯坦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此指挥《西城故事》全曲,结果发现这部作品写得还不错。在纪录片里,伯恩斯坦的动作与音乐完全合拍,生动自然。通过这部纪录片,你能真正领略到伯恩斯坦的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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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影《自由颂:柏林庆祝音乐会》,贝多芬《第九交响曲》(DG072250-1)。伯恩斯坦比卡拉扬幸运,赶上了柏林墙倒塌,东西德合并,而且当仁不让,亲自参加历史性盛会,用贝多芬的音乐来振奋人心,鼓舞民主风潮。

面对公益活动,伯恩斯坦一向不甘人后,在这历史性的风云际会中,他是担当指挥重任的第一人选。乐团以慕尼黑的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为班底,加入了纽约爱乐、伦敦交响乐团、巴黎管弦乐团、德累斯顿剧院、列宁格勒基洛夫剧院的成员;合唱团有东柏林广播合唱团、巴伐利亚合唱团,外加德累斯顿儿童合唱团;四位独唱演员包括来自东西方两大阵营的歌唱家,成员选拔可谓煞费苦心。总之要涵盖当初冷战双方,及战后占领柏林的——美英法俄,以及后来被一分为二的战败德国。象征意义是:如今不论成败,大家终于握手言和,共聚一堂,高声歌唱“自由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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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会有两场,时间是1989年圣诞节,第一场在西柏林的爱乐厅,第二场于25日上午十点半在东柏林的剧院,同时对二十多个国家做现场直播,让世人同享自由的喜悦。《欢乐颂》的词作者希勒塑像被树立在剧院前,传播着“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崇高理想。伯恩斯坦意犹未尽,将希勒诗歌中所有的“欢乐”二字改为“自由”。因此“欢乐颂”成为“自由颂”,并称呼这是“天赐良机的改动,在天国的贝多芬也会祝福我们的:自由万岁!”

不过有人觉得希勒的《欢乐颂》已经隐喻着对自由的渴望,伯恩斯坦这样做有画蛇添足的嫌隙。欢乐也罢、自由也好最重要的是这场音乐会是由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籍着贝多芬的音乐,消弭彼此歧视,共同为和平祈祷。歌声响彻云霄,穿越国境,深入人心。贝多芬的创作意境,此刻在世间透露出一道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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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团与合唱团中出现了少数几位东方面孔,其中担任大提琴首席的杨文信之后是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的大提琴独奏者,前程似锦。

伯恩斯坦的速度处理偏慢,他似乎有意要挖掘出每一个音符的深意,乐句都经过放大延伸,呈现惊人的幅度与气势。管弦乐的音响浓厚,极尽歌唱之能,给听者最深沉的感动。

贝多芬《第九交响曲》被后人演奏过无数次,特殊的场合总能赋予此曲特殊的意义。柏林墙两端的两场音乐会集合了世界各地的乐坛精英,在伯恩斯坦的引导下,呈现给世人丰盛的心灵盛宴,开启了人类文明的新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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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讯息》(The Last Message,Sony SRLM-936)。这或许是伯恩斯坦留下的最后纪录片了。伯恩斯坦在日本札幌太平洋音乐节的开幕式上提到:他的日本同行渡边晓雄在自己抵达日本的时候刚刚离世,哀伤之余令更要好好为宝贵时间做决择。他说很想回到自己的第一爱——钢琴老本行,把贝多芬的《32首钢琴奏鸣曲》重新弹奏一遍;也很想再指挥一次全部的勃拉姆斯交响曲;还想好好地创作几部作品,写几本书。但内心深处告诉自己,最不辜负上帝赐予的宝贵时光莫过于从事教育事业,尤其是教育年轻一代,他愿意将余生献给最有意义的薪传工作,将一生的经验传承下去。

他选择了舒曼的《第二号C大调交响曲》作为他与年轻团员工作的曲目,这首舒曼的交响曲也是他在重要场合再三演出的曲目,是他的言志之作。乐团排练到第三乐章充满情感的慢板时,伯恩斯坦耐心地教导年轻的孩子们如何歌唱,如何将力度记号当表情看,如何呼吸,如何共同烘托主要声部,双簧管主奏的乐段极美时,伯恩斯坦满意之余跟孩子们说,“刚刚的五分钟,我们可以将它称之为音乐。”其实对于这部纪录片,仅仅就为了这五分钟也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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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生命的尾声

伯恩斯坦晚年经常不厌其烦地对旁人解释他的马勒《第九》与柴可夫斯基《第六》(悲怆)终曲乐章为何速度会放的那么慢。因为那是人的生命走到尽头,生命消逝的过程,最后连拍子、脉搏都察觉不到……他心有所感,他痛恨衰老,他抓住生命的每一刻,把握时光,及时行乐。表现在生活与音乐上,两者都走到了极致,这是他晚年演出的特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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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老的手和时间

  • 告别音乐会

1990年8月19日,伯恩斯坦在探戈坞音乐节指挥了他人生最后一场音乐会。曲目是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以及布雷顿的歌剧《彼得·格雷尔斯》中的《四首海的间奏曲》(1946年,伯恩斯坦曾在原地指挥这部歌剧在美国首演)。演出之前,开放排练。据说当时有近万听众。伯恩斯坦在第七交响曲的乐章之间,不时用手帕制止咳嗽,然后奋力地与贝多芬的音乐做最后一搏。(The Final Concert,DG431768-2)

从“伯恩斯坦——美国音乐的代名词”到“伯恩斯坦即是音乐的代名词”,他走完了自己多姿多彩的音乐人生,也为20世纪的指挥树立了永远充满活力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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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毕生代表作

伯恩斯坦,这位一生多姿多彩,多才多艺的音乐家已经离开我们近30年了。他留下的新旧录音大都已经陆续发行,要从众多的CD中选出一张代表作,不是容易的事。DG出版的贝多芬最后一首弦乐四重奏(作品135)可能是他毕生最高成就了。

他为何要劳师动众,指挥60人(维也纳爱乐弦乐组)来演奏原本只是四个人的四重奏曲呢?这需要从他年轻时的精神导师米楚帕罗斯谈起。1937年,就读哈佛大学二年级的伯恩斯坦听了米氏和波士顿交响乐团演奏的贝多芬弦乐四重奏(作品131),大受震撼,从此米氏成了自己的偶像,也成了他指挥风格和同性恋倾向的启蒙者。

亦师亦友的关系建立起来,米氏慷慨地将私藏的独门乐谱和录音借给伯恩斯坦,从此他便爱上了用大型弦乐团来演奏贝多芬弦乐四重奏。他们的理由是贝多芬晚年已经进入癫狂期,耳朵完全失聪,复杂而洞深的音乐不是区区四把弦乐器就能负荷得起的,他们觉得有必要为贝多芬尽点心意,“再创作”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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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斯坦一向认为诠释者的最大功能就是再创造。不过这次他来真的,连作曲家制定的编制都改了。卫道士们可能会皱眉,不过把成见抛开,试一试又何妨?说不定会被这种新发现感动不已呢。

根据伯恩斯坦自述,原本维也纳弦乐团员各个反对,但在他坚持排练不久之后就各个热泪盈眶了。这个演出伯恩斯坦自认为是此生最好的录音,并特别声明是为纪念爱妻费莉契娅之作。尽管伯恩斯坦自己很满意,这部贝多芬的弦乐四重奏(作品131)演出似乎还是引发太多争议,至少通过指挥的统筹,原先四把乐器分分合合的张力或多或少丢失地较明显。

1989年,伯恩斯坦再接再厉,将贝多芬最后一首弦乐四重奏(作品135)如法炮制。或许这才是伯恩斯坦最好的录音,尤其是第三、四乐章,伯恩斯坦成功地让听众忘记了这是弦乐四重奏。他强化声响、发掘新意,缓板乐章感人至深。第四乐章总结了贝多芬一生的创作,也是伯恩斯坦指挥生涯的定点。诚如贝多芬加注在乐谱中的自问自答,“必须如此吗?必须如此!必须如此”(Muss es sein?Es muss sein!Es muss sein!) 伯恩斯坦用这首乐曲向世人昭告,“我的生活,我的艺术,一切必须如此!”

  • 后人的怀念

1993年6月中旬,纽约爱乐在150周年音乐季的最后一周,推出压轴节目——怀念雷尼(Remember Lenny),为全世界庆祝伯恩斯坦75岁生日的纪念活动拉开序幕。一系列庆祝活动在8月23日达到高潮,乐迷可以选择在家看《西城故事》,听他指挥马勒的《大地之歌》,读他写的《音乐的喜悦》,或者再次领略柏林音乐节贝多芬《自由颂》的震撼……一起怀念这位二十世纪最多才多艺的音乐家。

伯恩斯坦是个集作曲、指挥、钢琴、写作、教育等多样才艺为一身的人,他总说,“我是个音乐家,从作曲到教书再到指挥…什么工作都做,只是后者曝光率高一些而已,较引人注意了。”他的确是来回奔波于各种工作之间,分身乏术。

心游于艺,伯恩斯坦

伯恩斯坦从年轻时制作《青少年音乐会》电视节目开始就是个“孩子王”。一代代的儿童、青少年在他的指引下,走进古典音乐世界。他用字精炼,却像家常闲话,深入浅出的解说总能让观众轻松愉悦地增长音乐知识。这些节目的电视脚本已经集结成册,《纸上青少年音乐会》已经出版,阅读的效果同样不错。影片部分由华盛顿的史密逊博物馆发行,Sony出版。如今在互联网上你可以搜寻得到。

伯恩斯坦指挥时感染力惊人,他在纽约中央公园指挥《星条旗永不落》,二十万现场听众中至少有一万人加入“指挥”阵容,跟他一起手舞足蹈,犹如一场嘉年华。批评家指责伯恩斯坦时,总是喜欢说他是在“舞”音乐、“演”音乐或者说他在“扮”音乐,其实他在用音乐与大家沟通,想通过自己让大家看到作曲家当年创作全过程,这样的指挥世间罕有。

心游于艺,伯恩斯坦

美国的乐评对他很苛刻,尤其是他在担任纽约爱乐总监时,《纽约时报》的头牌乐评勋伯视他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伯恩斯坦有时也会耐不住性子去反击,他总觉得很委屈,“这些搞乐评的为何不能听懂我的心?”之后他去欧洲发展,却是墙里开花墙外香——欧洲人大感惊艳,喜欢伯恩斯坦的活力,喜欢他的不迂腐,喜欢他的大胆尝试。尤其是维也纳,待他如自己人,完全不计较他的犹太人出身。

卡拉扬与伯恩斯坦就像地球的南北极,无论从性格、外表,到艺术追求都是两个极端。20世纪,或许只有伯恩斯坦能融化卡拉扬那正经八百,不怒自威的帝王形象。有人说卡拉扬终身追求的是权力,而伯恩斯坦一生追寻的是爱。他渴望被爱着,甚至奢求被世界上每一个人所爱,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却令伯恩斯坦经常身陷烦恼。

心游于艺,伯恩斯坦

伯恩斯坦性格夸张,好演说,不放过任何大放厥词的机会。除了早年在《青少年音乐会》上说、唱、弹、指之外,从七十年代起在欧洲拍摄贝多芬、勃拉姆斯、马勒全集系列时,经常在片头附上一篇演说,往往语出惊人、出人意外,让大家的音乐世界观打开。世人皆知勃拉姆斯暗恋克拉拉,终身未娶。伯恩斯坦却在他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上演《勃拉姆斯第一号交响曲》之前,侃侃而谈他对勃拉姆斯、舒曼、克拉拉的三角关系新发现。他说:“勃拉姆斯其实爱的是舒曼,而并非克拉拉。”证据是,他查阅过舒曼居住的精神病疗养院访客记录,勃拉姆斯探望的次数比克拉拉勤快的多……经过他这番音乐“导赏”,听众们再听他指挥的《勃拉姆斯第一交响曲》,能不张开双耳去认真寻找乐曲中的新信息吗?

1993年7月,纽约爱乐在卡内基音乐厅举办一年一度的小型音乐节,音乐节主题居然是“舒曼与勃拉姆斯”,不知这个用意是否也来自伯恩斯坦。舒曼的钢琴协奏曲与勃拉姆斯的《第一号交响曲》倒是没听出来伯恩斯坦嘴里说的“二人牵扯的关系”,但当时的音乐总监马绍尔(Kurt Masur)却是个厉害人物,他把纽约爱乐变成了如莱比锡乐团那般正宗的德奥之声。

心游于艺,伯恩斯坦

琼·派瑟(Joan Peyser)女士写的伯恩斯坦传记中有这样一段描述:某日一位灵媒突然打电话给伯恩斯坦。他非常诧异愤怒,质问对方如何知道自己电话的。直到对方说“你的前世是马勒和瓦格纳”时,伯恩斯坦立刻转怒为喜,眉飞色舞,宁信其有。他身边的朋友在一旁提醒,“瓦格纳可不是犹太人哦!”这下反而引来伯恩斯坦的不悦,还强词夺理地嚷,“这完全有可能!”轮回之说这里不便展开,但这种心理暗示也有后遗症,超重的精神负荷让他原本运动员的身材严重走样了。

伯恩斯坦这杆老烟枪长期酗酒、嗑药、熬夜、失眠,透支着自己看似无限的精力。他害怕独处,喜欢被人包围的感觉;但在人群深处,却又感寂寞,那是从无底深渊涌上来的沮丧,将他彻底击垮,只有音乐能拯救他。

心游于艺,伯恩斯坦

伯恩斯坦以“拥抱全世界”自称,在艾滋病盛行的时代,他却坦然地见人就拥吻,被他亲吻的人有的又惊又喜,有的欲迎还拒,看得旁人颇为尴尬。伯恩斯坦或许是唯一一个喜欢乐团成员直呼其名(Lenny)的指挥大师,团员跟他称兄道弟,但一点儿都不影响他在指挥台上的权威,反而拉进彼此,让团员更加卖命的投入演出。

从卡耐基音乐厅到百老汇虽然只有数街之隔,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伯恩斯坦是第一个打破疆界,融合古典与流行的全能大师。他最怕被人说《西城故事》是他最伟大的作品,因为他担心在自己身后严肃作品会被人遗忘。但还是要推荐他自己指挥的《西城故事》和《康狄德》,这两部美式音乐剧充满欢乐和泪水,旺盛的生命力使得伯恩斯坦永远为世人所爱。

晚年的伯恩斯坦越发放浪形骸,艺术自然更加纯熟。可市面上流传的传记却集中火力大爆其短,极尽八卦之能。伯恩斯坦不厌其烦,本打算自己立传。1990年10月初,他遵照医生医嘱,从指挥台上退休,宣布从此专心于教学;不料没过几天他就突然离世,空留世人的怀念。

心游于艺,伯恩斯坦

最后,用伯恩斯坦自己的口吻结束对伯恩斯坦的介绍,“伯恩斯坦是个越来越伟大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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