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調歌頭

水调歌头

  • 關注秦朔朋友圈,ID:qspyq2015

  • 這是秦朔朋友圈的第2485篇原創首發文章

水调歌头

過年我們的日子很古板,都會回兩邊故鄉陪老人,偶爾因為要帶小兒出去“放電”,逛逛老街。老街上總有一些特色小吃,小攤小販上的食物同樣的款式,甚至用同樣的包裝紙袋。貨源恐怕都來自一家。大工業時代,無論是一二線城市,還是三四五線城市,連小販的“個性”都在失卻。

不久前有篇熱文,《搶救上海小店》。電商、房租和購物中心這些現代集約化的商業模式在衝擊上海小店。不過恐怕全中國的小店,小商小販,早已不是原來的樣子。他們已經不構成一個社會交往空間,不是聊天說話的對象,不是城市的傳統文化精神的安放之處了。個性與靈活伴隨著低效與踏實正在一起隕滅。

我反思自己認識世界的方式,會把所有東西拆解成細碎的部分,一片一片撿起來,然後再按照自己的方式組裝一遍。所以一眼望去的世界,都是先剝離陳舊的自己認識的部分,再品味新鮮的沒有看過的部分。眼球經濟是有道理的。然而,眼球是孤寂的,又是喧囂的。說它孤寂,大概就是一眼就認定了“首印效應”,不容別人分辨,即啟用聽和說的功能。說它是喧囂的,又是因為,更新速度必須極快,喜新念舊,審美疲勞快速到來。怪不得我們老人總說,不僅要用眼睛看,更要用耳朵去聽,用心去想。

一個人要有很強大的知識結構才能更加看清楚這個世界,比如,如果你懂得經濟,你就明白,那些你看到的小商小販就是供應鏈的一個環節,你會看到肉眼看不到的部分,即背後的組織體系,這個組織體系是細密嚴謹的還是闊大粗放的,就是這個城市的氣質。一眼看過去呈現的不一樣的世界,就是我們思維裡存在的巨大差異。你知道的角度越多,你的世界觀就越精密,你就能把你分解的那些元素組合得越精緻。列寧都說,“聰明在於學習,天才在於積累。”你看世界的角度,都源於你內心的積累。上一篇文章《一年過完了會留下什麼?一生過完又會留下什麼?》中,我表達了中國的積累思維,這裡再次強調我是積累主義的信奉者。

一切的所謂現代社會的“美好”,一定是源頭上要美好,因為所有流出來的現象之河,都是鏈條上的現象。如今,所有人都自發處於鏈條的一點一端。牽一髮可以動全身,尋找各行各業之源頭,恐怕就能明白當今社會的人們的諸多行為。

水调歌头
水调歌头

我兩歲的孩子,喜歡我哄睡他時唱《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哼的多了,他也會唱,平常字句還說不清楚就能背詩。孩子們都這樣,記住的都是聲律和韻律。所以不要用大人的方式理解孩子,也不要用孩子的方式理解大人。不按自己的想法去揣摩別人,是這個時代的基本修養,即便是符合常識、常理,也不要輕易下判斷。

相傳隋煬帝鑿汴河時自制《水調歌》,唐人演為大麴,“歌頭”即指全曲之首章。此外,“歌頭”也指領唱者。

“水調歌頭”還有這樣一個典故:唐明皇喜愛《水調歌》的曲調,安祿山進犯京城,明皇想要遷居他處,他登上花萼樓,讓樓下少年中有善唱《水調歌》的人唱這個曲子,唱詞是:“山川滿目淚沾衣,富貴榮華不幾時。不見只今分水上,惟有年年秋雁飛。”明皇聽了潸然淚下。問,“誰作的詞?”左右回答說:“是宰相李嶠。”明皇稱讚說:“這才叫真才子啊。”

唐明皇認為的“真才子”,在史家評價裡卻是貶抑居多。你無法很容易想明白當時的人享受過的榮耀和評價,在後世居然不值一提,這個落差無法體會,也無人會仔細去品。

那些絢爛過一時,甚至一世的,不過就是後世一點模糊的記憶罷了。去年太多的名人失去了自己的名聲,明星人設崩塌更多,江郎才盡也是常態。多少人成功和火了之後,有智慧去經營自己更開闊智慧的人生?人生進階很難的,而且還是成功之後、被生命恩寵的狀態下。

你也無法想象為什麼都到危機關頭了,皇帝還會想要聽歌,是不是太具戲劇色彩和文藝氣質了。但每時每刻怎麼過,不就是一種技術和藝術的問題嗎?

活得講究,並且對彼此的預期變少,才會更加相互理解。

最近的人們一直用幾乎相同的視角審視中國的當前,比如只有極少比例的人是大學生,三四五六線人主導電商經濟,十億人沒有坐過飛機,5億人沒用過抽水馬桶,7億人每月收入不到1500元等等。如果有人去研究一下一線城市、二線城市、三四五線城市人們的服飾差異,恐怕會得出更多這樣的結論,線下的世界並沒有因為互聯網而趨同,生活方式也存在巨大差異。一二線城市的網紅服裝,絕沒有三四線城市大媽的各種暗淡的“大花被”服飾來得更豐富。明明是那麼絢爛的大花朵或小碎花,由於布料質量太差、色彩對比太強烈、漂洗的次數又過多,顯得暗淡無光,但暗淡的花樣居然也是豐富多彩。暗淡甚至是生活的常態,就像月球的背面一樣。

所以不必焦慮。那些看似不火的東西,才真正有市場。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長久看存在,存在即合理。

為什麼互聯網巨頭們紛紛轉向to B市場,因為“火”和“紅”的to C,解決不了長久生存問題,都是轉瞬之間的事、一小撮人收割的事、不可總結歸納積累的事。to B是相對穩定有組織的,更容易存在固定的需求,更反映社會的運行和評價體系,也更可控,所以更能制定長久規劃,能自轉也能公轉,積累意想不到的成果。

連北大畢業又是海龜但在抖音上火起來的李雪琴都說,“我心裡當然非常清楚,我帶給人的快樂那不可能是延續的,人真正的快樂肯定是要通過物質或者是精神共同滿足的。我只能滿足你兩分鐘,我確實沒辦法讓你精神富足,但我可以讓你先稍微放鬆放鬆,我覺得也算功德一件。”

所以,我們目前只是在緊張和放鬆之間搖擺。我們無法心定神閒地存在於現代社會。現代社會已經慢慢呈現出它的模樣了,高效、高質,高能,我們接受它,就要捨棄傳統,也不得不去除因處理個人生活的種種相應的變化而生的多餘心情和情緒。

水调歌头
水调歌头

但這些多餘的心情和情緒,如何調解呢?只能暫時逃離現代社會了,享點“古人之風”。古人夜觀天象看得遠,內心世界也更豐富些。

我近日也在讀張岱的《夜航船》。他也是我家鄉紹興的經典人物。去年春節我去了王陽明的墓,今年去了張岱的快園舊址懷遠。

張岱是誰?先看這段話:“少為紈絝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兼以茶淫橘虐,書蠹詩魔,勞碌半生,皆成夢幻。年至五十,國破家亡,避跡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幾,折鼎病琴,與殘書數帙,缺硯一方而已。布衣疏莨,常至斷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自為墓誌銘》)

如今連一些言情小說也還引用這段話。明末人更是迷戀他的金句,他也是那個時代的“歌頭”。他看過三萬冊書,總結了別人都不知道的創作素材。

他出生於山陰(今紹興),其高祖父是狀元,王陽明的入室弟子。極致的文人記事極雅,寫到爺爺帶八歲的他到杭州拜訪傳奇隱士陳眉公,一出場就是騎一匹麋鹿。還用對子考他“太白騎鯨,採石江邊撈夜月”,他對“眉公跨鹿,錢塘縣裡打秋風”。前有蘭亭雅集,他自造一個蕺山亭雅集,邀請七百多人帶著好酒、軟席圍山而坐,盡情豪飲。半夜同唱《澄湖萬頃》。成千上萬人圍觀。

一夕之間,國破家亡,一個貴公子變成了江湖離亂人,披髮入山。

有些他記錄的紹興的故事我都從來沒有聽說過。比如雷門,就是紹興府的五雲門。《會稽志》中說:雷門上有一面大鼓,鼓聲可以傳到洛陽。後面鼓破了,有兩隻鸛鳥從鼓中飛出來,鼓聲就傳不遠了。比如躲婆弄、筆飛樓、樵風徑、蘭渚、簞醪河、浴龍河、沉釀堰、曹娥碑等等都有記載。人們對於自己的故鄉瞭解多少,對於以前發生的事瞭解多少,如何古為今用,實在也是要看機緣和氣運。

天文、地理、人物、考古、倫類、選舉、政事、文學、禮樂、兵刑、日用、寶玩、容貌、九流、外國、植物、四靈、荒唐、物理、方術。應有盡有。古人的知識體系和耐心,如今真的只有人工智能才比得上了。

何三坡評價他的一生:人們的真正的歡欣如何而來的?你知道他半世的悲傷,就會明白這歡欣有多酷。

如何在現代社會里活得美好些呢?並不是去消費這個高效社會的“美好生活”,而是始終能夠有一份隔離之心,享受生命中的波折,波折中還要活得極致和考究,即便別人的世界都不這麼過了把你拋卻了,你也能過出一些鮮豔的精神色彩。

水調歌頭「 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 圖片 | 視覺中國 」

水调歌头水调歌头

秦朔朋友圈微信公眾號:qspyq2015

商務合作:[email protected]

投稿、內容合作、招聘簡歷:[email protected]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