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時機只是催化劑,從演員到導演的轉變,實際上隱藏著的是黃渤骨子裡熱愛的一種生活模式,他希望人生飽滿而富於挑戰。

五年前,黃渤約導演薛曉路喝茶聊天,說有個故事已經醞釀三年,想拍成電影。當黃渤的表達慾望噴薄而出,把心中的故事、人物脈絡及架構都傾吐,越講越興奮時,薛曉路沒有立刻反應,她遲疑了一會說:“事情有點大。”

彼時,黃渤已是“三十億影帝”了,在電影產業的評價座標上,這個名號意味著口碑與票房兼得。為什麼在這一階段,黃渤要搞這樣一件“大事情”?

演而優則導,不鮮見。好朋友兼最初的伯樂管虎認為,黃渤觀察力極強,不需要任何人來教,他只要參與到事情當中,就能學會。亦如黃渤自己所說,拍爛片的能力他早就已經具備了。

在重慶一家影院舉辦的路演現場,有兩個觀眾對他說,看完電影之後,長出了一口氣,或是心頭的一塊大石放了下來。黃渤都微笑以對:“我知道,你們擔心我拍了個爛片。”

這些來自觀眾的聲音,反映了黃渤站在巔峰所遭遇的疾風之亂。“盛名之下,他該如何保持‘零差評演員’。在這個高度上,他得要怎麼做,他得思考啊,而且他不能停步,停步就是倒退。而且他自己也應該知道,他也不能重複自己,重複也是‘死’掉了。”北電配音班帶班老師徐燕,把得意門生黃渤的處境看在眼裡。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一出好戲》青島首映禮

相比外界的聲音,黃渤內心的危機更甚:“基本的角色,你好像完成問題不是很大,但是慢慢地,你在去表演的時候,找不到初衷的那個動力,原來你比如說有徵服欲,這個角色特別不好拿捏,我想挑戰一下,可是慢慢地它就變成工作了。”

“在那個安全的區域裡邊時間比較長,就容易讓人開始犯困。”黃渤說。

管虎這樣形容黃渤“經造”,“體力好,敢拼”。拍《鬥牛》的時候,黃渤每天好幾十遍上山下山地跑,被樹枝劃傷了,三五分鐘就好了,自愈能力極強。梁靜早年和黃渤一起在重慶拍電視劇,下戲了,黃渤就帶著一個塑料小包,跟不認識的人去渡江。

黃渤有強烈的征服欲,早年他以藝名“小波”在歌廳聲名鵲起,當被簇擁的快感消逝之後,他又開工廠尋找做“黃老闆”的刺激,後來務實與幻想的天平失衡,黃渤墜入另一種空虛時,又下決心與那種生活告別。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黃渤對話新浪娛樂

演員是他人生的第三條跑道,跑了很遠之後,黃渤又開始尋找新的刺激。

同樣是當新導演,黃渤選了一條更艱辛的路,全程都在挑戰自己處女座的個性,同樣也折磨著同行的人,編劇張冀曾對著黃渤說:“你就是個魔鬼,你太折磨人了!”

不得不承認,黃渤是享受的,不然,在《一出好戲》歷經磨難終於殺青的屋久島上,黃渤怎會有些悵然若失呢?

在《一出好戲》的電影日記裡,黃渤寫道:“每個人都會有恐懼的事,有人擔心孤獨終老,有人擔心丟掉工作,有人擔心變老變胖,這也是我擔心的,而我最怕的是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抽水馬桶似的,每天一按,‘嘩啦’一下過去。這樣的日子最是恐怖。苦點,累點都沒關係,明天不知道幹什麼最讓人發慌。”

時機只是催化劑,從演員到導演的轉變,實際上隱藏著的是黃渤骨子裡熱愛的一種生活模式,他希望人生飽滿而富於挑戰。

這場自尋的新刺激,徹頭徹尾地疲倦了黃渤,他太累了,再也不想接茬了。可是轉過頭,黃渤又不得不承認,只要有讓他在好幾年麻煩困苦的磨難中還能保持戰鬥力的事,他依然會心動。

腰膝而行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黃渤和梁靜出演的《廚子戲子痞子》劇照

四年前,梁靜一個人去影院看了《親愛的》。看完後,她給黃渤發了條信息:“親愛的,你得歇歇。這樣拍下去就不對了。”

那一年的國慶檔,有三部黃渤主演的電影上映,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黃渤套票”,在“《親愛的》,《痞子英雄》黃渤邀你一起來《心花路放》”的熱烈口號下,上線3小時,售出5000張。這個國慶檔不僅使黃渤擁有了全新的名號“五十億影帝”,也毫不意外地幫助他成為當年演員個人票房的榜首。

從拿金馬影帝開始,黃渤的工作量日漸增多,他的大學老師徐燕也看在眼裡,“我說黃渤,太累了,咱們歇歇吧。”可是她說這句話的同時,心裡很清楚,“他歇得下來嗎?他歇不下來了。”

在《親愛的》裡,梁靜發現黃渤已經不單是累了,“我看到的是他到頂了,表演就到那兒了,其實他有更高的空間。”

而徐燕老師看到的更多:“我是覺得他工作上安排得太多太累。另外我覺得他應該是心比較累。盛名之下,他該如何保持‘零差評演員’。在這個高度上,他得要怎麼做,他得思考啊,而且他不能停步,停步就是倒退。而且他自己也應該知道,他也不能重複自己,重複也是‘死’掉了。”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黃渤對話新浪娛樂(攝影/宮德輝)

黃渤後來回覆徐老師:“我現在更明白了,我應該如何腰膝而行。”

“腰膝而行”,徐燕老師的理解是:“你趾高氣揚,肯定是挺著腰、挺著胸脯。他說腰膝而行,那麼肯定是腰和膝都是應該屈著的。”它直觀地描述了黃渤的一種處境:“你演得好,大家認為正常,演得不好,反而是不正常。”

這個詞原本的意思,是彼此的方向和目的相反,道出黃渤的另一重困惑,他所做的,似乎與他想要的南轅北轍:“因為基本上的角色,你好像完成問題不是太大。當然我也喜歡這個職業,但是慢慢慢慢地,你在去表演的時候,找不到初衷的那個動力。原來你有徵服欲,比如角色不好拿捏,我就想挑戰一下,慢慢慢慢地,它變成工作了。”

征服欲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黃渤在《鬥牛》中

這種南轅北轍並不是第一次出現。

幾年前,GQ雜誌曾為黃渤寫前傳。黃渤早期以藝名“小波”在歌廳聲名鵲起,享受到了成名的幻覺,然而快感漸漸消逝之後,黃渤開始與韓國人合資開工廠,尋找做“黃老闆”的刺激,但隨著務實與幻想的天平失衡,他很快又墜入另一種危機,他決心與這種生活告別,回到了歌手身份暫渡。

後來,管虎要拍《上車,走吧》,農村小夥的角色還沒有選好演員,高虎把黃渤介紹了進來。第一天出現在片場,黃渤完全沒有拍戲的概念,管虎他們都收機器了,他還在那兒演。到了第三天,管虎發現黃渤迅速地進入到了氛圍裡面,“遊刃有餘,這哥們沒什麼可說的,這孃胎帶了,這就是天分,天生就該吃這飯。”

演員成為了黃渤的第三條跑道。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上車,走吧》黃渤劇照

但《上車,走吧》之後,黃渤的演員生涯並未有更多的機會,於是他決定去考北電,考了一年沒考上,到第二年再考的時候,表演班沒上成,去了表演配音班。那時候,黃渤在北電教師宿舍後面租了個一居室,請管虎吃過兩頓飯,一次說是鮑魚汁澆的炸醬麵,其實碗裡的是割了紋理的蘑菇和調味湯汁,第二次說請管虎吃飯,是在街邊吃烤雞翅。

文化課成績本就拖了後腿的黃渤,從來不藏著掖著,別人請他,他就參加到別人的作業去,還給人家的作業出主意。上課時,黃渤有時能拿出七個作業。

他演過《王昭君》裡的壞大臣溫頓,老想篡權謀取王位,想把那王殺了;他還演過《龍鬚溝》裡善良而懦弱的程瘋子;他還演過外國戲《一級謀殺》裡的主角亨利。“所以他給管虎六種表演方式,我一點也不意外。”徐燕老師說。

得了金馬獎之後,黃渤還去演了孟京輝的話劇《活著》。將近四個小時的演出,徐燕老師在臺下,看到他演的“福貴”一會兒在平臺上,一會兒跳下壕溝裡。在兒子死去之後,“福貴”雙膝跪地,使勁砸裝滿了礦泉水的瓶子,那水流得滿臺,留得他滿身滿頭,那悲痛欲絕感染力極強。徐燕老師後來才瞭解到,這場重場戲,就是黃渤自己設計的。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2009年,黃渤憑藉在《鬥牛》與張家輝同獲金馬獎最佳男主角獎

如今的黃渤,時常會“懷念最早的時候,對一些角色拿捏不定的時候,一遍遍地試,一遍遍地找,那現在確實是你不用多變那幾下,基本上就能找到。”

黃渤擔任過西寧FIRST青年影展大使,也推動過不少年輕導演的扶持項目,但他很難從中找到什麼突破口:

“包括自己團隊也好,它會有很多的保險,就給你加上。它不會讓你觸碰那麼大的風險。我現在回想,有很多大家還能記得住的一些戲,最初的劇本拿過來的時候,其實並沒有(特別完善),但那時候反正你也是光腳不怕穿鞋的,你就可以去嘗試。但是現在你沒辦法,你畢竟天天都來劇本,要在這些劇本里邊選擇,還有團隊給你的一些建議。你說你放棄了一個成熟導演幾億的製作,市場品相也很好的片子,你要去選擇另外那個,你告訴我們原因是什麼?”

“原來在安全區域裡呆得比較長,就容易讓人開始犯困。”黃渤有點頹地說。

一出好戲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黃渤對話新浪娛樂(宮德輝/攝影)

2010年,黃渤朋友的公司推出了小黃鴨外形的旅遊交通工具,請他想想宣傳片怎麼拍,黃渤的思維就此打開。

當年年底,美國有部電影《2012》,災難發生時,所有人都登上了諾亞方舟,而對於黃渤而言,他更感興趣的是那之後的故事,“我覺得這麼一些人到了這上面,他們的資源會夠用嗎?這裡面會有愛情嗎?會有權力的鬥爭嗎?會發生殘酷的事情還是溫暖的事情?”

在管虎和梁靜家的陽臺上,黃渤說,我有一個故事,咱們一塊弄。

起初的想法是管虎來導,黃渤找上徐崢、王寶強來演。故事講一幫人乘著一艘船去團建,外殼基本成形了。但管虎沒有太在意,“我們當時覺得完全不靠譜,就是胡說八道,但是他就給做成了。那個年代,他那個還有點科幻。但是沒想到人家黃渤身上有一種執拗的勁兒,打官司的秋菊那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撞南牆他也不哭的勁兒。”

後來兩人合作了《殺生》、《廚子戲子痞子》,2012也就過去了。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黃渤在《殺生》中

梁靜記得,當年的故事框架與現在的成片差不太多,但黃渤也一直沒有動筆寫。到後來,徐崢的電影導演處女作《人再囧途之泰囧》面世,王寶強也執導了《大鬧天竺》,身邊的哥們兒都一個個當上了導演,有時朋友相聚,也會問黃渤“什麼時候輪到你當導演啊”,但都沒有深入去談。

這期間,不是沒有片方提議黃渤當導演。光線副總李曉萍提過,簽下王家衛、張藝謀、甯浩、徐崢的歡喜傳媒也曾向黃渤伸出橄欖枝,但黃渤覺得自己一部都沒有導過,不想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婉言拒絕了。“有的人看是一種損失,但他覺得很自由。”梁靜說。

2014年國慶檔,黃渤因三部戲連續上映,已有休息之意。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黃渤套票”僅3個小時就銷售5000張

黃渤在2013年執導的一部短片《2B青年之不醉人生》,以長鏡頭展現一個喝醉的人,恍惚中進出不同的包廂。這些影像似是在模擬演員的職業生活。黃渤形容演員就像“突然喝醉了酒,進入一個房間,換一個房間又進入,可能是服務生叫你過來的,也可能是哪個人給了你新本子,到最後發現換了一個又一個房間,生活還是那條長廊。見過各種戴面具的人,最後還是要回到自己的生活。”

那時候的黃渤說,他曾經對著漫天的星星充滿好奇,想把每一顆都摘下來,可現在,覺得安靜地呆在下面,只是抬頭看看,就挺好。

在對很多導演都“表演”了這個劇本之後,在決定休息之後,2014年10月中旬,黃渤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也許由他自己來執導這部電影,是最好的選擇。

2015年,完成了《尋龍訣》的拍攝和宣傳後,黃渤便開始寫劇本。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尋龍訣》工作現場的黃渤、舒淇和陳坤

2016年,黃渤在泰國拍攝陳正道執導的《記憶大師》,遠離了國內瑣事的黃渤恢復了狀態,還跟同組的大學同學孟宇一起去小集市裡逛街,殺價殺得不亦樂乎,放鬆許多。

黃渤跟孟宇說起,手中有好多劇本,但講世界末日的那個準備了最長的時間,最後選擇它開拍的可能性也最大。後來,他還請編劇邢愛娜去泰國聊那個劇本。

《記憶大師》之後,黃渤沒接其他戲,主要通過綜藝節目《極限挑戰》與觀眾見面。

王迅對黃渤的導演之路最有發言權,這部長片之前,黃渤曾執導兩部短片,都是王迅主演的。當時,黃渤就已經沒有生澀的感覺。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極限挑戰》裡的黃渤、王迅和張藝興

在管虎看來,所謂當導演的潛質,“無非就是一個表達的充沛度,然後就是情感,再就是技術,這是主義和技術兩個東西。這個技術上的東西,我覺得這麼多年曆練下來,他已經有了。他那觀察力特別強,也不需要誰教他,他只要參與到這個事情當中,這事兒完了,該學的都學會,做事情成功,這是首要素質。”

拍《殺生》的時候,管虎想拍一個村民追著黃渤跑的鏡頭。村裡的巷子很窄,要拍追跑,機位很難設置,攝影師宋曉飛設計了一個滑輪,裝在黃渤的腰上,鏡頭在滑輪上360度旋轉,但是必須要演員自己控制。

在控制自己表演的狀態下,黃渤還得拍到自己和後面追趕的人,兩人之間的景深也得拍出來,再帶出前面,氣氛也得拍出來,但是黃渤跑了幾條就做到了。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黃渤對話新浪娛樂(宮德輝/攝影)

同是演員,梁靜認為黃渤能夠抽離自己的表演,來看見自己,“就有點像上天,就是感覺人死之前,能夠看見自己。”

而所謂導演思維,在她看來,就是有大局觀,“他是知道這場戲在整部片子的功能是什麼,能很快地判斷出導演這場戲是不是有問題,主動跟導演提出問題的人。一個人的好,就是他的好奇心,很多時候,那個好奇心會導致他最終掌控了很多東西。”

導演管虎說:“我見過很多勤奮的人,也見過很多特有天分的人,還見過好多特別特別努力的人,但是把這三個合一塊了,就黃渤一人。所以他的成功,我覺得是必然的。他當導演,也是必然的,這種人是摁不住的。”

像野狗一樣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黃渤(宮德輝/攝影)

黃渤有件被“群嘲”的事:因為家裡的床一直定不下來,他睡了半年床墊。“那種唯一的東西,如果不是真正心儀的,我真的很難去接納。”

這樣的性格,用最通俗的標籤來說,就是“處女座”,黃渤自己也頗為認同。管虎與黃渤都喜歡在片場磨戲,最極端的是《鬥牛》的一場戲,拍了130多遍。但管虎吐槽:“拍到一百多條,他最後還是覺得第一條最好。他這人就是願意各種聊,聊完以後,他還堅持他那個,白聊!”

在《一出好戲》的過程裡,黃渤不斷在挑戰處女座的“選擇困難症”和“強迫症”。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一出好戲》海報

光是片名,黃渤就有一百多個選項。最初電影開機了,場記板上不能空著,黃渤想叫“一齣戲”,眾人為求好意頭,就建議取名“一出好戲”。一直到首場發佈會,這部電影都沒有定下來片名,外界還以為是營銷手段。

之後在宣發公司的要求下,黃渤召集全公司,要求每個人起十個名字。寫出來有三黑板,《誑想曲》、《烏托邦有限公司》、《馬進的魚》、《桃花源記》等等。

先是有同事把每個備選名字寫在紙條上,讓黃渤轉筆,筆停到哪裡就是哪裡,但黃渤又不太相信隨機。後來,他們用排除法,把黑板上的片名一個個擦去,最後剩下的還是《一出好戲》。

後來,黃渤想通了:“周潤發的名字好聽嗎?因為他是周潤發,你才覺得名字響噹噹。”

選演員時,王寶強、舒淇和於和偉都是第一人選,但在張藝興之前,黃渤一直不知道讓誰來演“表弟”這個重要角色,他又不想為了演員的成熟度而失去正確的年齡感。後來是舒淇的話打消了他的疑慮:“新演員演得好是天分,演得不好是導演的責任。”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張藝興

黃渤決定向張藝興發出邀請,並且只給他兩天時間考慮。到了第二天晚上,張藝興就收到了幾十來自黃渤的長語音,他說:“劇本已經按照你的方向改了。”

無形之中,黃渤對自己的高要求,也造成了對其他人的壓力。

黃渤在劇本會上一開紅酒,其他人就會緊張,製片人Maggie說:“因為他會停不下來,千奇百怪的想法不斷迸發,而且他還總是在半夜十二點開紅酒,這個點他一開,大家都會知道今天的工作結束時間不會早於凌晨四點。”

王迅經常和黃渤徹夜聊劇本,一個通宵聊完了很興奮,第二天又全部推翻,“因為這個戲,他要做大量的計算,因為它人物眾多,線頭太多,就特別像新疆的那種切糕,第一層是葡萄乾,第二層是核桃,第三層又是棗又是其他的東西。你這一刀從哪切?每一刀切出來的形狀可都不一樣,這個就是他的處女作最難的地方。”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一出好戲》劇照

開機之後,黃渤最初還在摸索,考慮的東西很多,一場戲往往要拍幾種不同的感覺。飾演姍姍的舒淇說,每當她演完一個強勢好勝的姍姍,導演又會要求她演出一個楚楚可憐的姍姍。如此,劇組的工作量很大,別的導演一天拍三場文戲,但黃渤一場文戲可能就要拍一天了。

在紛繁複雜的導演工作之外,黃渤還要做好演員的本分工作。

有一次,黃渤在調度好現場所有安排之後,立刻就位到馬進的角色去,但他發現自己已經懵了,腦子裡面全是人,現場各種聲音都往他的腦袋裡鑽,沒辦法進入狀態。

但回頭看所有工作人員都已就位,舒淇已經醞釀好情緒,眼淚都在眼睛裡打轉了。他不能只顧著自己的情緒,只得咬牙往地上一坐,跟工作人員說“給我三十秒”,然後不斷地給自己驅逐雜念和洗腦,告訴自己“能行的”。後來,黃渤自我總結道:“自導自演這事兒,可能本身就不科學。”

更加焦灼的是,黃渤還要為很多雜事分心。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一出好戲》黃渤劇照

黃渤沒有為《一出好戲》找監製。梁靜認為是他的導演朋友太多,找哪個都不太好。管虎則認為,像黃渤這種級別的,已經具備了跟外界打交道的能力,因此不必找監製。這樣的話語權,也成為困擾黃渤的一大難題。

“中國導演最悲哀的就是這一點,你不能完全的去投入到藝術創作中,連一個車都得你去管。”王迅說。

《一出好戲》2017年2月份在青島開機,大量海邊戲,可謂凍徹骨。到了該去日本拍攝地屋久島時,簽證又遲遲辦不下來,一幫演員的檔期擱在那擺著,後來去了島上拍攝,又天天下雨,不知道拍還是不拍,各方人馬天天催黃渤。

簽證遲到一個月到手後,他們又發現,由於推遲了時間,小島上的接待力有限,這些旅館都已經被訂滿,最終劇組人員共分佈在20多個地方住。

孟宇是黃渤在北電配音班的同學,在《一出好戲》裡擔任班底演員。有時候一些人糊弄事,也被他看在眼裡,但他知道黃渤的性格,“他覺得大家都不容易,遇到問題,缺一個唱紅臉的人搭檔一下。他也希望,自己不論做什麼,都是一個在別人口中很和氣、很心靈契合的那麼一個人。”

問黃渤這可是明星的自覺?他說:“像野狗一樣,還明什麼星。”

《一出好戲》的宣傳行程更是讓他疲憊不堪。

新導演黃渤:“零差評演員”的疾風之亂

黃渤在電影體驗會現場演講

新浪娛樂跟著他跑了兩天的路演,一直找不到可以單獨聊上幾句的空隙,行程實在太滿了。到了最後一站時,黃渤與王迅有了坐下來的時間,我們的記者有意往前湊過去,卻被身邊工作人員“求援”:“他已經很累了,他說想要一點自己的時間,這會兒休息完了之後,還有好多東西等著他確認呢。”

“很多事情啊,真正麻煩的都不是這件事情的本身,是這事情的周邊。”黃渤深呼吸一口氣總結。

至於今後會不會繼續當導演,黃渤說:“我都不想接這茬,太累了,你必須要找到一個在兩三年這麼多麻煩、困苦、磨難中依舊能讓你保持戰鬥力、保持興奮的故事,可能才會動,要不然,還是踏踏實實會去把該拍的拍起來。”

去屋久島看景的時候,有人對黃渤說,他那種興奮的勁兒像孩子,做了一件自己特別喜歡的事,看到有人走過來,就特別激動地迎上去,一股腦地把自己所有的倒出來,把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有的準備全部捧出來,並且對人家說,你看,你看,你快看,它真的特別棒!

黃渤嚮往的不是“導演”之名,而是心中有東西想要表達,他常常會想,自己在片中問的那些問題,會在這個世界上激起怎樣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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