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 青春荒唐我不负你(第一章)

原创小说 青春荒唐我不负你(第一章)

小北做了个梦,这个梦做得余味悠长。等她从梦境中醒来,天已大亮,空调还在“轰轰隆隆”转着,她有些懊恼,昨晚又忘记给空调定时了,让它生生转了一夜。想到电费,小北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一晚上好几度电呢,要是天天这样转空调,真是浪费。何况睡到半夜被窝肯定都暖热了,用不上空调了。

不过小北只是在心里腹诽,并没有推醒身边的男人唠叨,她知道自己只是下意识地懊恼了一下,不至于影响她的总体心情。又不是穷得要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天冷得都伸不出手,放着空调不用等着它生孩儿吗?想到这句话,小北禁不住笑了笑,因为这是她男人讲过的话。

等把空调的事从心里放下,小北才想起昨晚的梦。她梦到参加同学聚会,一派热闹欢腾,小北看到了纪纲。纪纲牵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孩儿,笑着来到她身边坐下,他们竟坐在屋外凸起的砖沿上。小北的心并没有半点漏跳,就像她和纪纲从来不曾分离,一切如常。

纪纲的手轻轻抚着小北的后背,俩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没有言语。纪纲带来的胖小子在他俩旁边窜上窜下,自己玩得不亦乐乎。梦里有风吹起小北的头发,两鬓的斑白一览无遗。

然后没有来由的,小北就醒了。想起梦里见到纪纲是参加同学聚会,小北觉得这梦做得毫无章法,因为她和纪纲压根不是同学。她对于自己梦到纪纲有些费解,因为她并没有想起他,而且已经好多年不曾想起他了。

她和纪纲也并没有老死不相往来,他们还见过几回面,在熟人的饭局上。然而,多余的念想小北不曾再有过,纪纲也揽着自己的妻儿一团和气。

所以对于这次做梦梦到纪纲,小北是有些费解的。想到梦里看到纪纲的胖儿子,小北暗笑,她知道纪纲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闺女。她于是想起了当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要给纪纲生一个儿子。

那年,小北十六岁,早就不上学了。在家里天天给猪割草,日头毒得只想晒晕人,小北也不能偷懒,因为姥姥会骂她。姥姥骂她的词层出不穷,连绵不绝。后来长大看到周星驰演的《七品芝麻官》里有一个片段,周星驰勤奋练习骂人的技巧,在江边,嘴里吐出的污言秽语蹦得满屏幕都是,结果竟把立在江里弯曲的石柱骂直了,大功告成。小北觉得姥姥骂她简直和周星驰骂人有一拼。

小北小的时候,不知道姥姥骂的啥,只是觉得姥姥每天都黑着脸对她大呼小叫,不知疲倦。天不亮,小北就得从床上爬起来,压水,扫地,烧锅,稍一迟疑,头上就会“啪”挨一棍,有时会起个包,生疼生疼。小北从记事就没看见姥姥的腰直起来过,后来慢慢都弯成九十度了。

小北也从没看见姥姥穿过什么新衣服,她永远穿着一身分辨不出颜色的衣服,稀薄的头发在脑后随便挽了个发髻,一走就晃晃悠悠,看着马上就会散架,然而并没有。一双裹过的小脚扎着裤腿走得飞快,小北总是在后面一路小跑追着姥姥,落下两步就立刻遭到姥姥嘟嘟啦啦一大串骂。

去地里割麦子的时候,别人都是弯腰割一会儿就腰酸背痛,姥姥没有这个苦恼,因为她的腰就是弯的。姥姥在前面割得快,散落的麦秆铺得越来越多,小北撅着屁股张开双臂使劲抱起一捆小心翼翼起身。

高高的麦秆挡住了眼睛,她只好一步一趔趄摸索到架子车边,费力地把麦子放到上面,摆平铺好,再小跑着去抱下一捆。麦芒不时扎到脸上,刺痒刺痒的,一出汗热辣辣蛰着疼,小北很想哭,但知道哭了只会被姥姥骂得更狠,只好忍着。

姥姥在前面割了一大块,回过头开始捆麦个儿。她用黑黢黢的双手各拿起一撮麦子,在麦穗那头两手只轻轻一拧,捆麦个儿的绳子就做好了。然后拿起这个做好的绳子俯下身子捆起一怀麦子再一拧,一个结实完整的麦个儿就弄好了,一只手掂起来扔到架子车上。

个子矮矮的小北也学着姥姥的样子去捆麦个儿,却怎么也做不成麦绳。姥姥又开始骂人了,小北只好一趟趟抱起可怜的一点点麦秆放到车上。

中午大太阳晒得小北直晃眼,姥姥在前面弓着腰费力地拉着架子车,车上的攀绳挂不到姥姥弯曲的身子上,这使架子车显得格外沉重,它像一头喘着的老牛吭哧吭哧往前挪。小北在后面使出全身的气力推车,脑袋都拱到架子车的后板上了,被顶得生疼生疼。

拉完一车麦回到家,姥姥佝偻着身子钻进灶间,小北要压满一桶水,用一个大木瓢先舀半瓢咕咚咕咚灌进肚子,清甜的井水驱散了一身的燥热,小北满足地打个嗝。然后舀满一瓢给姥姥送进灶间倒进大锅,小北就开始蹲在锅台边烧火。

姥姥的饭菜做得从来没有章法,她看到家里有什么能炒的就通通扔进锅里搅成一团,再放一把面条煮一下,一顿饭就完成了。有时没有面条就把剩馍掰碎炒进去,所以小北的碗里永远看不清做饭的原材料是什么,可是饿了,吃什么都是香的。

小北一直以为别人家也是这样做饭,当她看到邻居家小姑娘今天端一碗蒜面条,明天端一碗胡辣汤在墙边吃得稀里呼噜时,她眼馋死了。小姑娘的妈妈有时也会叫小北一起吃,小北就会马上跑开,因为姥姥看到了会骂她馋头鬼托成,骂急了会拿棍敲她的。

小北没有见过妈妈,也问过姥姥,结果小北见到了姥姥骂得最凶的样子。姥姥弯着九十度的腰在院子里足足骂了一大晌,她拿着一根长棍,不停向门外使劲戳着,好像要是有人不合时宜进来,她就会一棍把人戳死。那些难听的词语连带着女性器官在姥姥嘴里翻飞,小北那时并不懂指什么,却也无端红了脸。

以后小北不敢问了,家里就只有一老一小。院子里终日是沉寂的,小北也不能出去玩很久,夜里点着煤油灯,姥姥在接小北已经露半截胳膊的棉袄,找不到相同颜色的布,姥姥就在活筐里随便抓一个布条接上。小北穿着五颜六色的棉袄,就一定罩上那个盖过屁股的大布衫,尽管这个灰色的大布衫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可是小北也不愿意让人家看到她那像万国旗一样五彩斑斓的棉袄。

小北已经读到五年级了,从来都考不到六十分,连班里那个鼻涕邋遢的马虎蛋都能在老师的敲打下偶尔考到及格。小北看到书就头疼犯困。除了个子和脸蛋,老师实在从小北身上找不到闪光点了。姥姥除了卖力骂她,对于她的学习从来是不问的,当然,姥姥问了也不懂。

五年级那年冬天,小北家里来了一个男人。身材短小,还说着小北有些听不懂的外地话。姥姥看到他进门,拿着那根长棍就戳他,男人左闪右闪。看到小北回家,姥姥和男人停止了战争,男人朝她热烈叫着,小北听着像叫“小贝,小冰,小碧”,反正听起来都像。小北看着这个长相丑陋的男人,一点也不想和他多说话,就只好出去了。

她家门口聚了三三两两的女人,看到她出来喊她:“小北,恁爹来找你了!”她跑出去多远,还听见他们说:“这闺女,恁不懂事!”小北磨蹭到天黑才回家,男人走了,姥姥看样子刚骂了一通,气喘吁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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