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硅谷的祕密?它就藏在風投大佬馬克·安德森的書房裡

我第一次走進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Andreessen Horowitz)的大廳時,有四個人正在靠牆的地方等候。其中兩人坐在椅子上,另外兩個站著。他們都盯著打開的筆記本電腦,正在心急火燎地檢查一會兒就要向該公司合夥人演示的幻燈片。2009年,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和好友本·霍洛維茨(Ben Horowitz)在加州帕洛阿爾託的沙山路共同創立了這家風險投資公司——這條通向斯坦福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中心地帶的短短柏油路上坐落著40多家風投公司。沙山路是創業者向硅谷推銷自己想法的地方,而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的大廳在其中知名度最高,談的生意也最大。

這裡的800本書同時是好萊塢和硅谷兩地的縮影。

我過來是為了跟該公司的一些合夥人聊聊,期待碰上一兩個精彩的故事。我倒沒有什麼幻燈片要檢查,但這個大廳同時也是一個圖書館,書幾乎從地板擺到了天花板。於是,我走到最近的書架,開始瀏覽書脊。接著,我恍了恍神,再次瀏覽了一遍。凱文·布朗羅(Kevin Brownlow)的《隊列行過》(The Parade's Gone by),尼爾·蓋布勒(Neil Gabler)的《他們自己的帝國》(An Empire of Their Own),A.斯科特·伯格(A. Scott Berg)的《塞繆爾·戈爾德溫》(Samuel Goldwyn),卡羅爾·比徹姆(Carol Beauchamp)的《約瑟夫·肯尼迪傳》(Joseph P. Kennedy Presents)。這些書探討了好萊塢發展的早期階段,它們也一本不落地擺在我家客廳的書架上。你瞧,我碰巧是個影迷,而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也有人是同道。

大廳裡也有很多關於計算機編程和硅谷精神的書籍,比如約翰·馬科夫(John Markoff)的《睡鼠說》(What the Dormouse Said)以及克萊頓·克里斯坦森(Clayton Christensen)的《創新者的窘境》(The Innovator’s Dilemma)。其他一些書架上的書超越了好萊塢的範疇:有的是新聞媒體史,有的是無線廣播史,還有大衛·哈伯斯塔姆(David Halberstam)的《掌權的人》(The Powers That Be),萊斯利·克林格(Leslie Klinger)的《新註釋本福爾摩斯探案》(Annotated Sherlock Holmes),查爾斯·舒爾茨(Charles Schultz)的《花生漫畫》(Peanuts)全集,以及佔據一個半書架空間的《Pogo》(這套作品相當於時髦人士的《花生漫畫》)。不過,讓我著迷的是那些電影書籍。《隊列行過》是記錄默片時代的信史, 《塞繆爾·戈爾德溫》是出類拔萃的好萊塢傳記。這些書並不是隨意被挑選擺放在這裡的,它們屬於某個對電影真正擁有濃厚興趣的人。

所以,我開始詢問這些書從何而來,以及它們擺在這裡是什麼意思。最終,我找到了一些答案,但過程並不容易。這個安德森圖書館是非常真實的,但它也籠罩在幾層虛偽當中。這裡的800本書同時是好萊塢和硅谷兩地的縮影。

到底誰拍的?

1908年,美國九家規模最大的電影製片公司聯合成立了電影專利公司(Movie Picture Patents Company),宣稱除了他們無人可以拍攝電影,因為他們控制著原始電影攝影機的專利——該技術由托馬斯·愛迪生(Thomas Edison)在他位於新澤西的實驗室裡與人共同發明。那些專利屬於愛迪生,而他背後有電影專利公司撐腰。於是乎,一大群電影製作者搬到了西海岸,那裡的法庭並不怎麼待見愛迪生。好萊塢成了拍攝電影的勝地,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那裡陽光燦爛——充足的光照讓電影製作者可以更多地在戶外拍攝,需要的照明設備更少——但同時也因為好萊塢跟新澤西隔了好遠。

想知道硅谷的秘密?它就藏在風投大佬馬克·安德森的書房裡

《到底誰拍的?》(Who the Devil Made It)是由導演兼電影史學家彼得·博格達諾維奇(Peter Bogdanovich)收集整理的好萊塢口述歷史,它的開篇正是電影專利公司橫行的時期。亞倫·德萬(Allan Dwan)從1910年代開始拍攝電影,他告訴博格達諾維奇,隨著獨立影人向西海岸遷移,電影專利公司開始招募打手來確保專利案判決的執行。德萬回憶稱,那時候會有狙擊手爬上樹,遠眺電影片場,並用槍打壞他們視為非法的攝影機。德萬在拍攝的時候會盡可能地遠離火車站,這樣他和劇組成員就不那麼容易被找到。

早期好萊塢的故事跟硅谷非常相似,都是創新者逃離舊規則,尋求建立新規則。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的大廳裡擺滿了關於早期好萊塢的書籍,比如說《到底誰拍的?》,這完全是合情合理的。博格達諾維奇和德萬講的故事跟《睡鼠說》並無不同,在後者的記載中,上世紀60年代硅谷湧現出一批自由思想者,他們發明了個人電腦,並跟IBM那樣根深蒂固的巨頭公司進行對抗。

我向克里斯·迪克森(Chris Dixon)問起了這些書的事情,他是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的合夥人之一。“那都是馬克搞的,”他說道,指的是馬克·安德森,如果你曾經關注過硅谷,哪怕只是很短的時間,或者訂閱了《紐約客》(該雜誌去年夏天發表了13,000字的安德森特寫文章),那麼你肯定知道他是誰。如果你還沒有看過那篇文章,我可以稍微做一下總結:馬克·安德森幫助創建了開闢互聯網時代的網絡瀏覽器。他現在是一位風險資本家。他的腦袋真的很大。

早期好萊塢的故事跟硅谷非常相似,都是創新者逃離舊規則,尋求建立新規則。

迪克森說,在公司最開始的時候,大部分書是安德森從自家個人藏書中拿來的。他知道的就這些。但如果說這都是馬克搞的,那麼其中也有邁克爾·奧維茨(Michael Ovitz)的一些影響。正如《紐約客》解釋的那樣,奧維茨是安德森和霍洛維茨的好友,他是好萊塢最大經紀公司之一創新藝人經紀公司(CAA)的老闆。安德森和霍洛維茨創辦自己的公司時,他們向奧維茨諮詢了意見。

“把所有人都稱為合夥人,提供其他公司不提供的服務,並且幫助那些不是自己客戶的人,”奧維茨說,“顛覆創新以讓自己與眾不同,辦法就是成為一個把夢想付諸執行的機器。”安德森和霍洛維茨完全照辦。不同於典型的硅谷風投公司,他們聘請了一支完整的公關團隊,把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的故事推上了《財富》和《福布斯》的版面。他們學習創新藝人經紀公司的做法,在辦公室裡懸掛勞申伯格(Rauschenbergs)的藝術作品。當有人來推銷創意時,他們用玻璃杯喝水,而不是用塑料杯。這些書是勞申伯格作品和玻璃器皿的補充,為的是塑造權威。

此外,奧維茨在好萊塢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不過,這並不是圖書館裡有這麼多好萊塢書籍的原因,這真的只是馬克的個人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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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星機器

舊好萊塢是一個製造夢幻的工廠,珍妮·貝辛格(Jeanine Basinger)在《造星機器》(The Star Machine)中這樣寫道,這也是擺在安德森大廳裡的一本書。好萊塢把普通的男女改造成了“被譽為男神和女神的電影明星”。就拿朱莉婭·簡·米爾德里德·弗朗西絲·特納(Julia Jean Mildred Frances Turner,藝名:拉娜·特納)來說,她出生在愛達荷州的一個礦業小鎮,有一次在好萊塢高中街對面的Currie’s雜貨店喝可樂時被《好萊塢記者報》(The Hollywood Reporter)的編輯發現,之後在好萊塢找到了一位經紀人。

後來,隨著她在米高梅(MGM)聲名鵲起,造星機器不僅改變了她的名字、服飾和嗓音,而且還重塑了她的故事。她不再是茱莉亞·瓊·米爾德里德·弗朗西斯,她成了拉娜。她也不是在Currie’s雜貨店喝可樂時被髮掘的,而是在Schwab’s藥店吃麥芽巧克力冰淇淋,因為這聽上去更好。製片公司對按照自己的意願扭曲事實不覺羞恥,新聞媒體也是一樣,為的就是呈現製片公司好的一面。

這也是硅谷的運作方式:它製造明星,把創業者原來的故事扭曲成拉娜·特納和Schwab’s藥店那樣的傳奇。

比如說埃文·威廉姆斯(Evan Williams)和比茲·斯通(Biz Stone)在Odeo工作期間與傑克·多爾西(Jack Dorsey)共同創辦了Twitter;Uber首席執行官特拉維斯·卡蘭尼克(Travis Kalanick)在巴黎打不到出租車;Theranos創始人伊麗莎白·霍爾姆斯(Elizabeth Holmes)小時候害怕針頭。

在跟形形色色的人討論了那些書之後,我把報道這件事的想法告訴給了編輯:通過馬克·安德森的圖書館(包括《Pogo》在內)講述硅谷的故事。他們喜歡這個主意,但他們希望有圖書館的照片。於是我聯繫了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的公關團隊,請求採訪安德森,以及給那些書拍照。對方說不行。

他們說的很客氣,但表示公司已經過度曝光,指的正是《紐約客》的那篇特寫文章。隨後,他們又補充說,安德森剛剛當上了爸爸。對此,我不得不說:這些藉口讓我想不通。畢竟,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就建立在過度曝光的基礎之上。在Twitter上,馬克·安德森用超過幾乎所有人的熱情向世界播送著自己的想法,他可是“推文刷屏”的發明者。我想做的只是談一談大廳裡的那些書,我想寫點真實的東西,但卻受阻於虛偽的理由。

完整公式

《完整公式》(The Whole Equation)是大衛·湯普森(David Thompson)在2006年出版的好萊塢史記,其書名致敬了弗朗西斯·斯科特·菲茨傑拉德(F. Scott Fitzgerald)未完成小說《最後的大亨》(The Last Tycoon)中的一段話,人們在談論好萊塢時經常引用這段話。“它是可以被理解的,”小說中寫道,“但只是模模糊糊和只鱗片甲。能夠在頭腦中掌握圖景完整公式的人從沒有超過半打。”

對早期的好萊塢來說,這是一句公正的評價。好萊塢混合了商業、技術、藝術,沒錯,還有虛偽,並在不斷的變化著。有些人瞭解好萊塢的金融運作,比如約瑟夫·肯尼迪(Joseph P. Kennedy,約翰·肯尼迪總統的父親);有些人瞭解技術如何推動商業發展,比如約瑟夫·肯尼迪的合作伙伴、美國無線電公司的老闆大衛·薩爾諾夫(David Sarnoff)。有些人瞭解技術如何推動藝術,比如大衛·格里菲斯(D.W. Griffith)。當然,這裡的每個人都善於作秀。而少數人則深諳這一切,比如米高梅的製片主管歐文·托爾伯格(Irving Thalberg)——或者說,至少他們對一切的瞭解已經是一個人能夠做到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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硅谷同樣摻雜了上述種種主題,包括藝術在內。畢竟,時至今日,硅谷甚至已經在搶好萊塢的飯碗,自己開始製作電影和電視節目。我們不再去電影院,而是轉向了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Netflix和亞馬遜(Amazon)現在成了電影製片公司。Facebook和Oculus正在打造能夠帶來沉浸式體驗的媒體,而那是好萊塢做不到的——在某種程度上,克里斯·迪克森和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是這一發展動態背後的推力。理所當然,該公司的大廳裡要擺上電影書籍。

最終,我得到了採訪安德森的機會,並問起那些藏書。他說,他不喜歡其他風投公司的大廳。它們看起來像是“給自己建的紀念碑”,上面佈滿了“墓碑”——裝裱起來的IPO招股說明書封面,以及賣掉一家初創公司時投資銀行家會贈送的有機玻璃雕像。“那感覺就好像是參觀一家保險公司的大廳,而不是那種你會想與之交談的人,”他如是說。因此,他在自家公司的大廳裡擺滿了書。為了達到最佳效果,他花了三個晚上對書進行排序整理。一組架子上擺著編程書籍,另一組上面是關於好萊塢的書籍,第三組是商業方面的書籍,以此類推。

安德森的排列沒能持續太久。人們走過大廳時會瀏覽翻閱這些書,最後不可避免地把它們放到錯誤的位置。有時候,一本關於史蒂夫·喬布斯(Steve Jobs)的書會跑到一堆關於奧森·威爾斯(Orson Welles)的書中間。而當作家和公關人員來此做客時,很多人會在書架擺上自己的書,有時候甚至會擺上很多。當我向安東尼奧·加西亞·馬丁內斯(Antonio García Martínez)提起安德森的圖書館時——他是一家初創公司的創始人,曾經在Facebook工作,並著有《叢林魔猴:硅谷荒唐的財富和隨機性失敗》(Chaos Monkeys: Obscene Fortune and Random Failure in Silicon Valley)一書——他問我如何才能把自己的書擺到那裡去。這些錯放的和不請自來的書讓安德森頗為苦惱,“我不坐在那個房間,”他說,“所以我無法控制。”但別搞錯了:安德森就是那個房間。而那個房間仍然起到了預期的效果:它讓你想要跟其中的人交談。

別搞錯了:安德森就是那個房間。而那個房間仍然起到了預期的效果:它讓你想要跟其中的人交談。

更重要的是,它沒有誤導,房間裡真有值得交談的人在。對於交談過程中出現的任何話題——不管是人工智能醫療保健,還是約瑟夫·肯尼迪——安德森都能以一種令人愉快的方式進行解構。安德森說,《約瑟夫·肯尼迪傳》是他最喜歡的書之一,其中記錄了這位銀行家在好萊塢呼風喚雨的日子。安德森說肯尼迪是“跟其他人不同的人”,這句話能夠很好地描述肯尼迪,同時也能用在安德森身上。他們都是圈外人(肯尼迪身處一幫紐約猶太移民商人中間,但他本人是波士頓人,信奉愛爾蘭天主教;安德森則是一群金融家中間的計算機極客)。“他是那種放眼社會、口出妙語的人,”加西亞·馬丁內斯在談到安德森時說,“這跟大多數風險投資家不同,他們都是跟風者,對這個世界說不出太多有趣的話。”

安德森的很多合夥人,包括迪克森在內,都是一路人。那倒不是說,這些人在投資方面要勝過硅谷的其他風險投資者。最近,《華爾街日報》撰文質疑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迄今為止的業績,該公司也發表了措辭嚴謹的回應。在那之後,硅谷內部人士繼續就該公司的盈利能力展開辯論。不過,安德森跟合夥人的腦中顯然掌握著完整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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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自己的帝國

尼爾·蓋布勒的《他們自己的帝國》詳盡地記錄了東歐猶太移民從無到有創造好萊塢的事蹟。派拉蒙(Paramount)的阿道夫·朱克(Adolph Zukor),米高梅(MGM)的路易·梅耶(Louis B. Mayer),福克斯(Fox)的威廉·福克斯(William Fox,原名威廉·弗萊德),還有華納兄弟(Warner Brothers)。在上世紀20、30年代,他們的製片公司發展壯大,成為主導電影工業和美國流行文化的力量。

安德森對我說,在開始的時候,好萊塢代表著探索新領域的力量,恰如當今的硅谷。他把電影業稱為另一個偉大的加州“有機”工業。“西進去佔據無人認領的土地?那個時代在19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就已經結束了,”他說,“但就創造新的工業來說,加州仍然是前沿陣地,一開始是娛樂業,然後是科技業。”

安德森說,如今,我們心目中的好萊塢已經變成了保守當權派。但在早年間,好萊塢是反對當權派的力量。在我們交談的時候,他提到了電影專利公司,以及電影製作者是如何遷移到西部以避開該公司的專利訴訟、打手和狙擊手。“這就叫顛覆,”他捧腹大笑道。安德森表示,當你閱讀早期好萊塢的故事,你會傾向於認為那就是上週發生在庫比蒂諾的事情。有沒有專利公司,硅谷都在不斷往前走,正是這種態度推動了谷歌、Facebook、Uber和Airbnb這些公司。“如果每個人一直都遵守規則。”安德森說,“什麼新事都不會發生。”

當然,好萊塢發生了改變。好吧,硅谷也在發生改變。就像上世紀20年代末和30年代初的好萊塢,硅谷正在變成一個權力中心。就像派拉蒙、米高梅、環球、福克斯和華納兄弟統治了電影工業,硅谷的一些巨頭公司也在奪取科技世界的控制權。谷歌、Facebook、蘋果、亞馬遜,它們控制了其他所有一切賴以運轉的基礎設施。

這就是為什麼有如此多的人在硅谷創辦自己的公司。這裡是巨頭公司的棲身之所,是錢潮湧動的地方——就比如安德森-霍洛維茨基金這樣的風投公司,他們掌握著鉅額的資金,並且跟那些科技巨頭關係密切。雖然這裡的人都在談論前沿和顛覆,但硅谷現在正演變成它曾經反抗的東西。“它從顛覆當權派變成了當權派,”加西亞·馬丁內斯說道。那就是拓荒者的宿命:他們成了文明人。

正當我打算就此問問安德森時,他的公關負責人打斷了採訪。當你成為當權派的一份子,你也會這麼幹。但一如既往,問題的答案就在安德森的藏書當中。那裡面還有一本名為《電影革命》(Pictures at a Revolution)的書,它講的是好萊塢的製片廠制度在上世紀60年代失去主導地位,遭到新外部力量的重擊,其中包括電視、歐洲新浪潮和美國反主流文化。最後,新當權派總是會被更新的力量打敗。

翻譯:何無魚

造就:劇院式的線下演講平臺,發現最有創造力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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