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專業”創作,除了情懷還有什麼?

“非專業”創作,除了情懷還有什麼?

《乘著綠皮車去旅行》近日播出,非專業紀錄片創作者的作品再一次進入我們的視野。有人認為,他們的作品缺乏專業性,可以輕易被分辨。但另一方面,除了市場的回應,他們對紀錄片領域是不是還有更多意義?不是專業出身,做紀錄片又有不可彌補的劣勢嗎?

文 | 多米

最近,央視紀錄頻道播出一部旅行題材紀錄片《乘著綠皮車去旅行》。在這之前,這部作品就在騰訊、優酷、B站等網絡平臺率先露面,以“質樸純淨”的標籤受到小範圍關注。

當我們看到這部影片的創作團隊,就會發現《乘著綠皮車去旅行》的質樸,不僅在於題材和理念,更根本的是源於其主創團隊人員背景。這部紀錄片的製作團隊“左右視頻”,是一個軍事歷史短視頻自媒體平臺,在沒有專業人士進行一線參與的情況下拍攝完成。

“非專業”創作,除了情懷還有什麼?

這樣的現象並不新奇,早在上個世紀80年代中後期,我國紀錄片領域就曾出現一批“非專業”的拿攝像機的人,創作了不少具有變革意義的作品。而今日,非專業創作者再次湧現,雖然在知識技能方面很難與專業人士匹敵,但他們的作品卻屢屢獲得市場認可。

那麼,非專業人員在紀錄片領域有怎樣獨特的優勢,又是否存在難以彌補的裂痕?他們的身份,是一塊短板,還是一種解構?

“非專業”創作,除了情懷還有什麼?

媒介技術提升,專業邊界不再密閉

回顧並不久遠的歷史即可發現,似乎每一種技術的進步總在打破藝術創作的壁壘。曾經,電視臺裡的導演、攝像們有著旁人無法照搬的資源和硬件技術。但當這些阻礙開始消解,我們便看到了許多生澀鮮活、風格迥異的“非專業”紀錄片。

當DV開始出現,單反成為流行,越來越多的普通人能夠將鏡頭對準自己的生活或任何感興趣的內容。媒介使用的技術門檻降低了,如果願意,任何人都可以拍紀錄片。而現在,新媒體時代為我們提供了無限容量的播放平臺,更多的紀錄片作品有機會在網絡上的公共領域傳播;人們口中紀錄片產業的“回暖”也給了更多人加入這場熱潮的機會和理由。

“非專業”創作,除了情懷還有什麼?

《乘著綠皮車去旅行》循著導演心目中的敘事節奏,將以綠皮車為載體的旅行故事在影像中娓娓道來,無論從網絡平臺的市場角度,還是央視頻道的專業角度來看,這部作品都受到了相對的接納與認可。《尋找手藝》的張景,帶著屈指可數的夥伴近距離拍攝199位手藝人的故事,人手緊張到攝影師需要身兼兩職。攝製艱難,最終作品卻一度受到關注與熱議。

更早一些,以前為節目主持人、話劇團演員的楊荔娜,用兩年的時間拍攝完成了一部名為《老頭》的紀錄作品。她的動機出發點甚至更為純粹:“1996年,我搬進北京青塔小區,有一天,我路過看見一群老頭坐在大牆底下,覺得他們好看,就拿攝像機記錄了他們。”

“非專業”創作,除了情懷還有什麼?

紀錄片《老頭》

事例似乎在向我們證明,只要帶著熱情與憧憬,非專業紀錄片人員就可以隨時出發,開啟一段紀實之旅甚至一舉成名。這樣看來,紀錄片的專業邊界真的被打破了嗎,或者非專業人員是否有他們獨特的魅力點呢?

熱情之外的非專業特質

對於以上的問題,或許從非專業者的感言和觀眾的反饋中,能找到答案。

在《乘著綠皮車去旅行》的B站評論區,留有許多“深有感觸”的評論交流。綠皮車已經長久地淡出公眾的視野,但在很多人心裡,它卻是兒時的記憶和情懷的寄託。“綠皮車”的故事從選材這一步就已經非常有心。

“非專業”創作,除了情懷還有什麼?

創作者的出身並不專業,但是對題材的敏感度和理解力確實在線。當然,並不是專業人員無法做到題材上的突破,而是當創作者的圈子擴大,作品數量增長,才會有更多的幾率來覆蓋到那些有意義的題材上。

同樣體現非專業紀錄片人對題材的貢獻的,是林俊宇的紀錄片團隊。這些非紀錄片專業的90後,一拍即合地湊在一起,創立了自己的公司。他們關注美景,關注村莊,並把自己的工作變成了一項公益。《覓世:東門之嶼》《扶搖萬里》《天寶古寨》《梧橋村》……對這些作品來說,市場的回應已經不是唯一的判斷標準,他們用紀錄片踐行公益,也在完整當今紀錄片在中國的時代意義。

“非專業”創作,除了情懷還有什麼?

林俊宇團隊拍攝的紀錄片《覓世:東門之嶼》

另一方面,引起感動和共鳴的紀錄片,不能滿足於簡單的選好題材。非專業的紀錄片團隊,沒有固定的制度要求,能夠在拍攝素材的基礎上自由剪輯和敘事,也就有機會最大程度地還原真實故事本身的意蘊。

《尋找手藝》的導演張景說,“拍攝手藝人其實就是在拍另一個自己。”《乘著綠皮車去旅行》也著重講述了旅行者的內心世界,“綠皮車”是連結鏡頭前後、屏幕內外的媒介。從這些作品中可以感受到,拍攝者、被拍攝對象和觀眾協調地處在同一個語境、同一個時空之內,強烈的融入感和共情感也就自然出現。

“非專業”創作,除了情懷還有什麼?

紀錄片的創作,需要融入常創作者藝術素養、敘事策略,以及看待世界視角與思維方式。非專業人員與“正規軍”的區別,並不止於拍攝技術與剪輯技術的層面,而在於他們能帶來一絲突破常規的驚喜。

在實地拍攝過程中,這些“外行”們經常會遇到更多意料之外的突發狀況。《尋找手藝》的四人攝製組,原本計劃拍攝桑皮紙的製作,到了拍攝地點才發現這種作坊早已被廢棄,好心的手藝人讓他們拍攝了自己收藏的最後一捆樹皮。拍攝經驗不足也好、無法充分調研也好,外行的團隊似乎總會碰到更多的難題,但也正因如此,那些意料之外的故事才更加真實,更加富有意味。衰敗的作坊,猶在收藏的紀念物,正是古老手藝在當代最真實的遭遇,也是手藝人在無奈與釋然之間的徘徊。這樣的巧合和挖掘,很難說可以被專業團隊所代替。

“非專業”也在製造遺憾

非專業人員走進這個領域,從紀錄片效果上與專業團隊有著明顯的區別。《乘著綠皮車去旅行》中主人公生澀的配音,散漫的敘事節奏,都帶有與創作者背景緊密相關的特色。《尋找手藝》在傳遞感動的同時,也收到“不專業”“土得掉渣”的網評。導演張景談到遺憾,“就是拍攝過程太過走馬觀花,都是隨性拍的,缺乏深度;拍攝過程中,團隊人員經常變動,我也很容易有情緒,這種情緒會給片子帶來很大傷害,很不職業。”

“非專業”創作,除了情懷還有什麼?

紀錄片《尋找手藝》

《乘著綠皮車去旅行》中,畫面與同期聲能夠傳達的內容非常有限,絕大部分信息需要主人公的旁白畫外音來補充說明。另外,故事情節的勾連性也比較弱,缺少詳略的劃分和處理。作品中的這些遺憾,也都與創作者的業餘背景緊密相關。

某些意義上,僅僅帶著熱情,不足以成就一部好的紀錄片。

“非專業”創作,除了情懷還有什麼?

最近正在浙江衛視熱播的紀錄片《西泠印社》總導演許繼鋒說,“公眾往往會聚焦於現象,認為那就是真相的全部。但真相有完整的邏輯,它不是一個水滴,它是一條河流。”在許繼峰眼裡,公眾的“記錄”與專業人士的區別在視野的寬度和連結的邏輯思維。那麼,非專業紀錄片從業者在這條路目前邁出了多遠呢?這是一道可深可淺的溝壑,不會攔截每一位跨領域的紀錄片工作者,但卻是值得關注的一項特質。

分析完這些作品,我們才恍然明白,真正值得關注的不是創作者的身份,而是每一個獨特的作品。所謂的專業創作,不應該成為“正規軍”們恪守陳規的理由;所謂的非專業創作,也應該最大程度考慮到觀眾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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