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一個人的演講，他講到資中筠，講到錢理群，講到“精製的利已主義者”，講到中國教育所培養出的一代又一代的潤土。最後，演講者講了馬克思的大女兒燕妮問歷史學家維特克：“你們是用最簡練的語言，把人類的歷史濃縮在一本小冊子裡嗎？”維特克說：“不必，只要四句德國諺語就夠了。”這四句諺語是：上帝讓誰滅亡，總是先讓他膨脹；時間是篩子，最終會篩去一切渣滓；蜜蜂盜花，結果卻使花開得更茂盛；天黑透了的時候，更能看得見星光。
我是個笨人，總會私下裡對各種邏輯與概念賦之以種種形象，才能對其有深切的記憶與理解。對這四句德國諺語，我也笨拙地聯繫著種類形象。比如第一句，我會想到“厲害了”是否就是一種不祥的先兆?還有“大”這“大”那，包括偉大、宏大、遠大、鼎大等等，都讓我有了“膨脹”的感覺。第二句“時間的篩子”，我會倒過來想，如果一個單位、一個國家，用自制的篩子老是將優秀的、美好的、善良的硬生生地篩棄，是否就會釀成黑暗?想想菜市口六君子的血，不就是從這樣的篩子裡流出的嗎?不過，我並不徹底灰心，六君子之後，不是就有了辛亥革命的成功嗎?看來，再厲害的小篩子（哪怕大到不可一世），也抗不住時間這個大篩子地淘汰。至於天黑透了更能看見星光，我是從小在農村就經歷過的，那閃閃的星星比米飯還稠。就是在月黑頭加陰天的夜裡，我也知道星光只被蓋住捂著、並沒有消失。後來，知道西方神話裡的那個盜火給人間的普羅米修斯；再後來，知道咱中國也有個叫魯迅的普羅米修斯；再再後來，更知道不能光等著光明的到來，即使不能點亮自己，起碼也要點起一盞燈來——點亮一盞迎風之燈，為自己也為他人。這種點亮，就如蜜蜂的“盜花”，多起來，就能創造出一個百花茂盛的人間。光是等待不行，都想著借光，就會大家一起深入在黑暗裡。
2019、1、13日晚九時四十分於方圓墾荒齋
李木生，山東省散文學會副會長，中國孔子基金會講師團成員。寫過300萬字的散文與300多首詩，所寫散文百餘篇次入選各種選本，曾獲冰心散文獎，首屆郭沫若散文隨筆獎，首屆泰山文藝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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