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给高伯雨写过二百封信札

周作人给高伯雨写过二百封信札

2018年11月15日

张传伦

周作人给高伯雨写过二百封信札,加上高伯雨的回信,往来信函高达四百多封,可见两公交情匪浅。

1964年上海书局印行高伯雨撰著《春风庐联话第一集》,周作人为之题写封面。

此集书出版后,高伯雨自香港寄了一本给在北京的周作人先生。

周作人给高伯雨写过二百封信札

周作人像

大约半个月后,周作人回信说:读各联语忽然手痒,但久已不作联,兹录数则,备充联语材料。周作人好心提供给高伯雨其人不察之联语,是好让他录入联话第二集,此二集于1972年出版。高伯雨并未将周先生特意写来的联辑入。高夫子自道的原由,竟是信来后,伯雨“读过就束诸高阁,一时未易找出来,又因周先生历年给我的信,约有二百来封,我没有另辟一个‘快庐’来收藏,和其它信件杂在一起。”

周作人二百封亲笔书信加上高伯雨的回函,放在今日那还了得,是可以出一册《周作人与高伯雨往来信札集》的,足羡风雅,亦必声华行远,诚文化事业之盛事。尤是周作人的信札,随便放出一封投向拍卖场,定是竞争的热点。

谁承想及当年的伯雨没拿作人信札特别地高看,而是“和其它信件杂在一起”,几欲漫掷闲抛,然却并非了不当意,乃因伯雨文人习性,疏散闲逸惯了,原本无可非议。倒是今日市场的热捧,大多是商人行为,于文化无甚大关联。

幸亏高伯雨不久的某一日忽发现作人此信,信的内容是告知伯雨分外感兴趣的贺婚谐联,信中写出的联语十余则,伯雨仅节录一则于其《听雨楼随笔》“联话”章:

“旧作贺结婚联颇不少,多语涉游戏,惜已不复记忆。唯查旧日记于民国廿七年(1938)十二月廿七日,记有:‘写联贺姚太坚、韩君慧二君结婚云:冰雪聪明,研究有伴;钢铁本领,发掘最宜。’姚君为姚茫父的儿子,专攻考古学,曾参加邯郸鲁灵光殿址的发掘,得鲁九年刻石,有‘左陛’字样,确系殿址遗物,且宜为中国汉代石刻之最古者也。”

周作人给高伯雨写过二百封信札

高伯雨像,摄于1986年

周作人给高伯雨写过二百封信札

高伯雨文集

过了几日,伯雨复记一文,着意挑出作人来信中的部分谈联资料,不易一字的抄录如左:

“一二年前(按:此处的一二年前,是指1937年以前而言),焦菊隐、林素珊二君结婚,当时亦利用二人的姓氏,仿作一首俗谣,写寄单条为贺。词曰------郎情如烈火,妾意似干柴;一朝相碰着,爆出火花来。焦君得之甚喜。期年生子,命名曰星,用作纪念。但是后来婚变,林女士改嫁李石曾,说者谓联语不祥,实含爆裂之谶云。”

周作人给高伯雨写过二百封信札

焦菊隐像

焦菊隐是文化名人,新文化运动时期的健将,写作精覃,深研戏剧,为公认的著名戏剧学家。“林焦婚变的原因,周先生没有说及。一说焦是李石曾的外甥,1958年林素珊逝世,李石曾又和一个田女士结婚,1973年9月30日,李石曾死于台北,年九十四。他的父亲李鸿藻,与翁同和同为光绪帝的老师,同是宰相。清代宰相最小的儿子能活到1973年,只有李石曾一人……”

林舍焦而改嫁李石曾的细情,今人恐难详知。要知李石曾其人绝对是个大人物,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故宫博物院创建人。人颇风雅,好画水墨花鸟,画技一般,传世不少,尤以天津存量最大,想必其人曾寓居沽上,卅载前坊间常遇石曾丹青,画价极廉犹不讨人喜,书法亦远逊其父李鸿藻。

周作人给高伯雨写过二百封信札

李石曾像

数载前,李鸿藻书作楹帖价位忽飙升迅猛,腊笺印花的七言对联皆在十万元之上,风闻是山西人热炒所至,极获煤老板青睐,我还听闻李鸿藻是山西人,所以才得桑梓同郡之晋商厚顾。

周作人给高伯雨写过二百封信札

李鸿藻像

周作人给高伯雨写过二百封信札

李鸿藻书法

写此文时,白纸黑字,岂能马虎,一查才知李鸿藻是河北保定籍贯,古称高阳。

不意“高阳酒徒”,亦出高官显宦。

古人写男女之事的谐联,非止新婚伉俪一格。高伯雨记一名妓所撰五言联,大见机趣,“前见明人笔记,说宋朝京口地方,有个韩姓名妓,色艺冠绝一时,又富有文才,因此生意滔滔,应接不暇。她自撰一联,悬大厅上,句云:‘客至如擒虎,囊空且退之。’”此联妙在两句用两典,上下句皆用其韩家故事,隋朝有名将“韩擒虎”,攻入金陵,生擒陈后主与艳妃张丽华。暗喻有客来,如人擒虎,绝不放过。下句语涉"退之",乃云唐代大诗人韩愈字“退之”。

此女如此才艺双绝,故乃“应接不暇”,不在话下,不掏空狎客囊中银子才怪呢!之于韩姑娘自然是“生意滔滔”,狎客们只落得个“小猪吃食‘掏、掏、掏’”。

两厢情愿,谁也别怨谁。

九百年后,此联有隽味可啜,且喜无须支付一文钱,岂非趣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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