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概是人人網近幾年來流量最高的一天。
“人人網賣掉了。”
微博上交頭接耳著這個話題。
隨著人人網以2000萬美元的價格被賣給北京多牛互動傳媒股份有限公司，不少80後、90後都在今天又輸下了“www.renren.com”，打開了久不相見的人人網，想要最後致一把所謂的青春。
我也不例外。
才僅僅重輸了兩次密碼，我就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網站。
但卻再也不是熟悉的界面。我記憶中的人人網，打開首頁明明應該是數不完的“新鮮事”，那裡記錄著同學朋友們今天又發生了什麼。
可現實中我的眼前，卻是滿屏的紅人主播，只是頭條位置最紅的那個，觀看量也不過5113，不及鬥魚的四百分之一。
點開“個人主頁”，我的最後一條人人狀態，還停留在2014年6月，為意大利國家隊轉發的一條視頻。此後的四年裡，印象中，我只為尋找某張和閨蜜的照片，登陸過一次人人，僅此一次而已。
2014年是我在人人最後的掙扎。那一年，我一共發佈了25條人人動態，沒有一條原創，全部是乾脆利落或帶著“哈哈哈哈哈”的轉發。那一年，應該也是同學們大規模退出人人的時候，有數據顯示，2014年人們每天在人人上的平均停留時間，從2013年頂峰期的7.7小時，跌落到了4小時。
而即便是2013年的7.7小時，大多人人用戶恐怕也鮮少是在發言的活躍狀態，只是帶著留戀安靜潛著水罷了。比如我2013年發佈的僅有的幾條狀態，幾乎都是在說“好久不上人人了，回來看一眼”。
我與人人真正相處的大多數時光，其實都在本科四年。
翻看舊時光，還真有點魔幻現實主義的意思。
大一，我們的轉發語還不是“哈哈哈哈哈嗝”，而是“咩哈哈哈”；
大二，我竟然會在狀態裡公開說“為什麼在寢室作業做到一半總會找不到拖鞋”，會轉發“999道私房菜”“關於風向三子的部分區別”“上海地區生日當天憑身份證有優惠的地方”“看看離婚姐姐給我們的忠告”；
大三，我轉發過“為什麼輸液的時候喜歡拍張手的照片髮狀態，可能想告訴大家我還沒有放棄治療”，可就在剛剛過去的一個禮拜，我一個人跑了三趟醫院，卻沒發任何聲音，棄療得徹底；
大四，畢業前我發了條“本科四年見證了大盤從3500跌到現在這個水平，完整了，完整了”，痛恨手裡股票已經虧血本無歸，哪想到現在的大盤才跌穿2600，我卻比當時還叫苦連天呢。
彼時的日誌也從未被我寫成blog，有限的日誌裡，前八篇竟然全部是“我被點名了”。
那是當年人人網上流行的點名遊戲，要在回答時羅列出名字、生日、誰傳給你的、說出5個好友、最喜歡的一首歌、睡覺前第一件事…甚至睡覺會不會流口水、上廁所會不會先沖水等等少說30個問題，末了還要再點幾個同學，註明規則“不可以不點”。
還有篇日誌是2010年，我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的人肉搜索。
如果你還記得“我爸是李剛”事件，想必也會記得，那位肇事者李啟銘，又名李一帆。從那天開始，每次打開人人，我都會看到六七十條好友申請，一天申請量就成百上千，連“留言板”和“悄悄話”也被不斷轟炸。於是憤怒之下，我發了篇日誌，“我是父親不是李剛的李一帆”。
這或許也是互聯網上最早的幾批人肉搜索。
而現在，這些內容都成了回憶時的一笑而過，人人也漸漸變得只剩下一個功能：尋找黑歷史。
所以逛了一會兒，我也就再提不起興趣，最後瞟到人人網在生命後期致力於推廣的“公共主頁”，如今已經被排在了左側最後的順位，我也懶得打開再看一眼。
這是徹頭徹尾的青春墓誌銘。
就連“人人網被賣掉了”這個關鍵詞，也僅僅在微博熱搜首位上持續了不到兩個半小時，就被“王思聰焦可然”擠下。
三個月前，人人網CEO陳一舟在公開信《人人網的未來，由你定！》裡說，“我們做社交比較牛的同事，大部分離職了。雖然我認為他們牛，但你們不覺得，我也沒辦法……”
對，我們確實不這麼覺得。
勿要說現在滿屏的紅人主播，看得我不後悔青春被狗血一場，就算是四年前的淪落，也並不是沒有理由。
人人網到底做錯了什麼？
知乎大V大貓的觀點和我的核心看法相吻合：
中國的UGC很特別，真正具有產出內容的能力的人，和信息分辨能力較強的人是高度重合的。於是這些人會彼此互相接近，然後形成高質量的社群，知乎，豆瓣，果殼……
而基於原有的社會關係裡建構出來的人際關係，往往都生活在一起，比如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小區，或者是同一個爺爺。這些生活在一起的人，實際上精神生活嚴重不同。大家在現實裡又都比較內斂，所以你很可能不知道你身邊這個溫文爾雅的人，持有社會達爾文主義觀點。
到網上之後，現實生活中這些東西的區隔完全被打碎了。大家按照興趣開始聚集，於是有比較強的內容產生能力的群體會自動抱團。而內容產生能力不強的人，其在社交媒體上擴展人脈的能力也相對較差。
久而久之，就是牛逼人都不和他們玩了，每天看到的信息都是來自信息運營者提供的中醫養、星座血型。然後這些人看多了之後就迅速地流失了。
所以我們能明顯看到，以興趣為主聚集的社交網絡，比如微博，和以線下人際關係網絡化為主的社交網絡，比如人人，基本上是同時發生的。
而且，除了微博的洶洶來勢，還有當時主打即時通訊功能的微信。它逼的人人在只有“留言”和“站內信”功能的情況下增加了“聊天”（悄悄話），後來又增加了“私信”，可再怎麼樣，其二次操作的順位和方式都讓人人無法具備即時通訊的高效。
再加上社交網絡都是病毒式傳播，聚得匆忙，散得也快，所以作為本就弱關係鏈的校友錄社區，人人的轟然倒塌也就不在話下了。
人人網被賣給多牛互動後，陳一舟表示人人公司將專注於境內的二手車業務和以在美國運營的Trucker Path業務和SaaS業務為代表的境外業務。
所以，2000萬美元，是人人網留給人人公司最後的貢獻。
但對二手車市場而言，2000萬美元，又算得上什麼呢？
在車市漸漸寒冬的今天，二手車市場看起來異常火爆。2018年前三季度，中國二手車交易量整體達到1029萬輛，累計同比增長12.9%。
然而於始終沒有清晰盈利模式的二手車平臺而言，這個數字並未帶給他們多少快感。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都依然面臨著虧損。
在二手車平臺中排名前五的人人車，今年10月陸續關閉了贛州、威海、吉林、桂林等多座城市的業務，並從官網中刪除了“覆蓋超百座城市”宣傳字樣，其服務城市列表目前只剩75座城市。與此同時，人人車還在進行焦頭爛額的F+輪融資。
每一家二手車平臺都急需資本，排名前三名的三家企業，也不例外。瓜子二手車在2015～2018年進行過6輪融資，優信二手車在2011～2018年進行過5輪融資，阿里旗下的大搜車也在2012～2018年進行6輪融資。
2017年，約有200億資金湧入二手車市場，2018年上半年，這個融資數字已經超過100億。
與融資相伴隨的還有瘋狂的廣告大戰。以最瘋狂的優信二手車為例，2016年、2017年，優信在銷售和營銷上的投入分別為7.94億元、22.03億元，佔同期總收入的96.2％、112.9％，聞者膽顫。再想想小區電梯和地鐵裡的瓜子二手車，亦然。
汽車分析師任萬付認為，“二手車市場目前來講還到不了盈利那一步，因為大家還在激烈的競爭當中，誰盈利基本上都不太現實。未來再過兩三年，二手車電商盈利也不是特別現實的一個事情，可能還要將時間線拉得更長一點兒。”
如此看來，即便不再有人人網的虧損，以及拿到了換來的2000萬美元，人人公司這個定位偏門在高端二手車品牌的開心汽車，又能有幾成勝算呢？
在上個月《互聯網週刊》和eNet研究院發佈的《2018汽車交易企業排行榜》裡，開心汽車連前25名都摸不到。
人人公司局勢依然兇險。
喧囂過後，這個曾經陪伴我們大學生活的人人公司，會連抖落的一地雞毛，也被風吹個精光嗎？
但願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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