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筆作刀——孫伯翔書法品鑑

以筆作刀——孫伯翔書法品鑑

孫伯翔五言對聯,萬象皆點線,無處不方圓。

如今已84歲高齡的孫伯翔,被譽為是當代北碑書法的領軍人物,而且以擅書對聯這樣的榜書大字著稱。“萬象皆點線,無處不方圓。”這幅寫於2013年他79歲時的五言聯,可以說是他數十年學習書法的感悟。書法的萬千變化和無窮的形象,都是起源於點與線。書家創作時展紙揮毫,“一畫之間,變起伏於峰杪;一點之內,殊衄挫於毫芒。”(孫過庭)而孫伯翔畢生孜孜以求的北魏書法,甚至是碑與帖,其關鍵要害就在於筆法的方與圓。他最終發現,方與圓不可割裂,要相輔相成,方中有圓,圓中有方。

孫伯翔對北碑中的《始平公造像記》用功最深,自稱臨寫此帖用去的紙張,可以裝滿一輛軍用卡車。然而,在這副對聯中,已經看不到《始平公》方剛雄強、刀鋒畢露的審美風格,也沒有他的老師王學仲要求“寫成鋼打的、鐵鑄的”那種面貌,而是悠然散漫、靈動自然的詩意書寫。方與圓、輕與重、粗與細、疏與密、大與小、開與合,甚至楷與行,如此等等,這些相互對立的藝術元素,都在這裡隨機生髮,尋求著和諧統一。

作品顯示出步入晚年的孫伯翔,已不再追求過度的誇張變形、極端的扭曲造作,而是變得平淡質樸,隨心所欲。

以筆作刀——孫伯翔書法品鑑

北魏《始平公造像記》

清代中期以後,碑學大興,晚清康有為等更是尊碑抑帖,流風所至清末民初,李瑞清、曾熙,乃至當代胡小石等書家更是描摹刀刻錐鑿的痕跡,甚至用顫抖來模仿碑石剝蝕的線條,以求得所謂的金石氣。舍筆師刀的碑派書法,終因矯揉造作、匠氣刻板而走向了窮途末路。孫伯翔也是碑派書家,但他並不排斥帖學,特別強調書法要“自然地書寫”這一根本要義。我們看:

上聯“”字便是隨手書寫、墨氣淋漓、線條厚重圓渾;“”字的四點連帶呼應,“”字的“”旁筆勢連綿,一筆寫成;下聯的書寫更加流利,“”字行筆中游絲牽連,上下氣貫;“”字開筆和最後數筆,將碑書的斷絕變為行草的筆畫的連帶;“

”“”二字一氣呵成,“”字更是將“囗”的方折變成了快速的圓轉。

不過他畢竟是碑書大家,書寫性只是他對北碑楷書的一種改造,以及沖淡碑書僵硬做作之氣的一種手段。他最終還是要在毛筆轉折騰挪的書寫中,將碑意刀味體現出來,並且儘量顯得毫不經意。例如:對聯中的“”“”字最後的撇捺,寬厚剛健;“”字的彎鉤內圓外方;“”字起筆雄奇角出;“”字造型則是圓中見方。不僅如此,幾乎每一個字的橫折筆畫,他都能將方折圭角表現得曲盡其妙,各個不同。例如,“”字折筆朴茂、“”字折筆清爽、“”字折筆凝重、“

”字折筆圓融、“”字折筆清麗。

以筆作刀——孫伯翔書法品鑑

北碑書法在結字上多有書家或刻工的變態誇張,對比強烈,全然不同於帖派書法的工整雅緻。這也是孫伯翔書法的拿手好戲。對聯中“萬”上寬下窄,橫畫長挺濃厚;“象”上合下開,撇畫宕逸清俊;“皆”字上大下小,筆畫粗中有細;“處”字上窄下寬,行筆楷中有行。如果將上下對聯合起來看:上聯“萬”以簡筆濃重開端,下聯以“圓”字繁筆輕鬆作結;而且上聯與下聯中左右相對的字,也注意變化和對比。

當然,作品也有不足之處。例如,上聯“萬”與下聯“無”字,並列時可見在筆畫上有簡繁疏密的對比,可惜兩字字形總體偏小,導致對聯整體上輕下重,有失平衡。還有的字如“無”“處”“圓”等,其中有的筆畫在書寫時側鋒輕掠,導致線條淺薄,缺乏風骨、厚重,沒有質感。這正如他說的寫碑書“但欲得方,必得厚方能稱雄,形態易得,質感難求。”

以筆作刀——孫伯翔書法品鑑

此外,孫伯翔與大多碑派書家一樣,最終會嚮往將刻板的碑書草化,以減少造作,強化書寫性。為此,他在碑楷中夾雜行草筆法(如“處”“圓”),可惜並不成功,顯得簡單突兀,生搬硬湊。由此看來,他雖用功極深,但終因學養不足,還是難以達到像何紹基、趙之謙、沈曾植、于右任等碑書大家的書法史學的高度。


上文選自廣東省書法評論家協會主席王世國先生【書法品鑑】專欄裡的文章:《以筆作刀——孫伯翔書法品鑑》。


書法傳密,專注最書法。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