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為官期間，考察任命地方官員時主張擇優錄用，凡在花名冊上看到庸官、貪官的姓名，“一筆勾之，以次更易”。一位與范仲淹私交很好的官員吐槽：“你這一筆下去，這些官員一家人都要痛哭流涕啊。”范仲淹回答：“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以“不才”官吏的一家之哭換取一路百姓不“哭”，是范仲淹任命官員、整頓吏治的一條標準，體現了他以民為本、體恤民情的坦蕩胸襟。
然而也是在宋朝，有一個官員卻三次惹得百姓一路“哭”，而且哭得一塌糊塗、呼天搶地。這個人叫仇悆(yù)。
仇悆是青州益都（今屬山東濰坊）人，於北宋大觀三年（1109年）考中進士，從此進入官場。仇悆每到一地都幹一行愛一行，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深受百姓愛戴。
他當鄧城（今屬湖北襄樊）縣令時，為人方正持重，公允無私。一次，有個叫範宗尹的書生拿著自己的文章前去拜見仇悆，仇悆看後，感覺範宗尹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十分器重他，並預言他將來必是朝廷的棟樑之材。結果不出所料，範宗尹後來真當了丞相。
按說，仇悆對範宗尹有知遇之恩，範宗尹高升後，仇悆完全可以與範宗尹套套近乎，拉拉關係，謀點兒好處。然而，仇悆從未因個人私事拜謁過範宗尹。他在鄧城任上始終勤勤懇懇地做著自己分內的事。三年任期滿，仇悆被調走時，鄧城百姓堵在路上不讓他走，個個哭得肝腸寸斷，“遮泣不得去”。
仇悆後來奉調山東高密（今屬山東濰坊）當縣丞，也兢兢業業，一心為民。受當地風俗影響，這裡的百姓動不動就打官司，訴訟案件積攢了一大堆。仇悆處理獄案時剖決如流，當日案當日結，從不過夜。當時，有一個縣吏常常徇私枉法，與豪強狼狽為奸欺壓百姓。仇悆發現後立刻將他逮捕入獄，並判他黥刑，高密百姓紛紛拍手叫好。正在這時，上面又來了調令，讓仇悆去密州（今屬山東濰坊）代理司錄一職。
高密百姓得知後，不忍心這樣的好官員被調走。他們把仇悆簇擁到縣裡，燃起火把，輪流放哨，就是不放仇悆走。然而命令如山，仇悆只好想方設法偷偷逃了出來。百姓發現後拼命追趕，追上後跪在他的馬車前，大哭道：“您如今舍我們而去，我們一定要讓您再回來。”
有一天，仇悆正在州衙彙報工作，從高密來的一幫人硬是把他搶走了。朝廷無奈，只得讓他繼續在高密任職。仇悆的好名聲甚至連土匪盜賊都敬佩。
當時，盜賊在高密附近猖獗犯案，他們卻相互告誡，不要侵犯高密地界。一次，高密的軍隊譁變，關起城門搶掠百姓，還殺害了好幾個官吏，他們卻高聲提醒：“不要傷害仇大人。”可見，仇悆在當地人心中的地位之高。
仇悆在廬州（今安徽合肥）宣撫使任上，更是不顧自己的安危，竭力護百姓周全。
南宋紹興四年（1134年），金兵進攻廬州，鄰近郡官驚慌失措，紛紛焚燒糧草，棄城逃走。奸相秦檜也指示眾人避敵南逃，並派人去廬州通知仇悆棄城出走。仇悆毫不畏懼，堅定地說：“你們不負責保衛國土，我當以死殉國。敵人還沒來，官員就倉皇逃走，百姓靠誰來保護？”恰在此時，抗金名將牛皋率兵路過廬州。仇悆趕忙拜見牛皋，以忠義感召，懇請他留下幫助對抗金兵。
牛皋果然驍勇無比。他帶領2000名輕騎兵衝向敵陣，邊衝邊大喊：“我是牛皋，曾經四敗金兀朮（金朝名將），來者可來決死！”敵軍一聽是牛皋，個個爭相逃命。仇悆深受鼓舞，率領軍民百姓緊隨其後，奮勇殺敵，敵軍大敗而歸。最終，廬州城在仇悆的堅守下保住了，使百姓免受金軍的荼毒。
南宋朝廷因為仇悆守城有功，加銜徽猷閣待制，命他進京接受晉職表彰。當地軍民聽到這個消息，料想這位與他們同生死、共患難的好官應該要另謀高就、不會再回到廬州了，個個惋惜不已，痛哭流涕，戀戀不捨地送他赴京。
所謂百姓心中有標杆，在職期間做得好的官員受到百姓愛戴，百姓自然對他戀戀不捨，這樣的官員從古至今不在少數。但像仇悆那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把百姓“惹”哭的官員，卻是鳳毛麟角。他這樣的官員也正是百姓代代傳頌、銘記於心的典範，即使放在現代也堪稱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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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孫貴頌
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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