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焕锐

《红楼梦》中赵姨娘是个奇葩，给人一种感觉一手的好牌被自己打遭了。其实深究赵姨娘的人生会发现处处带着被动和不得已，他之所以不讨人喜欢，就在于她处处被算计排挤而造成的恶性循环。

【一】赵姨娘的优势

赵姨娘在荣国府算得上搅风搅雨，主因在于她有别人不具备的优势。虽然她作为奴才成为贾政的侍妾，只能算半个主人。可她为贾政生儿育女，深得贾政宠爱，这是她不安分的根本原因。

赵姨娘最大的问题是没认清事实，她以为她生儿育女，得到贾政宠爱，就改变了命运。不想自己的优势正是她受到打压被所有人不待见的原因。

【二】赵姨娘的劣势

赵姨娘的劣势是出身。同样是妾，赵姨娘奴才出身，只能是侍妾，叫姨娘，还要在嫡妻前站着伺候。而还有一种明娶的妾，叫奶奶，与嫡妻姐妹相称身份要高的多。赵姨娘没有身份，却生了贾探春和贾环。贾探春没所谓，贾环却有大问题。

贾环作为贾政庶子，看似不讨喜，地位也不高。但按律法规定贾环的继承权一点不比贾宝玉少。如此情形，赵姨娘一个奴才却有如此重要的儿子，怎么不成别人眼中钉。

而赵姨娘此人还不聪明。她自以为手中儿女是筹码，人生有了依靠，全然没有危机感，不懂得韬光养晦。像她这样的身份，越得意越应该诚惶诚恐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三】赵姨娘全家不讨喜

赵姨娘和马道婆说，这个家谁不踩她几脚？这是事实。如果赵姨娘只生了女儿，她的日子一定特别好过。不巧，她偏偏生了儿子。如果贾宝玉有爵位继承，赵姨娘也可能好过。不巧，贾宝玉也没有。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兄弟俩各自母亲出身不同，就带来了天差地别的待遇！

赵姨娘固然着三不着两，可她被所有人排挤和暗中算计就明显是有意针对了。赵姨娘天天生活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最开始一定忍气吞声，进而会适度反抗，最后就歇斯底里，浑身是刺，不管是谁，谁碰她就扎谁。如此恶性循环，赵姨娘越来越阴暗，口碑也越来越差！

赵姨娘是个悲剧人物，也不聪明。她之所以有那么讨厌的性格，是内忧外患的生活逼迫所致。贾家上下没人将她放在眼里。她生了女儿，生了儿子，贾政喜欢她，她有特别美好的未来。可是贾环的继承权是她最大的隐忧，她又不懂得韬光养晦惟王夫人马首是瞻，让她本就恶劣的生存环境更加雪上加霜。真是成也儿子，败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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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姨娘被人讨厌的原因，书中有两种说法。

探春眼里，是赵姨娘自己不尊重，耳朵又软，心里又没有计算。因此，才会"听那些混帐人调唆，惹人笑话，自己呆白给人家做活”。

平儿眼里，是墙倒众人推，赵姨娘"原有些倒三不着两，有了事都就赖他”。

我的看法，欺负人拣软柿子捏。赵姨娘固然有种种缺点，但许多事并不是她挑起的头。比如，她与探春争竞娘家兄弟丧葬银子的事，别说是她，一般的人都会生气。

同是死了娘家人，袭人还不是正式姨娘呢，袭人娘死了，王夫人给了四十两银子，到了赵姨娘这里，却是二十两银子。可是，按辈分，按职称，按贡献，赵姨娘都不应该比袭人的少，偏偏，自己的亲闺女就给了自己这个没脸。

也许有人说探春是按规矩办事，问题就在这个规矩上，别人都不按规矩，只有你按规矩，不说，吃哑巴亏，说，你又没有理。比如在单位，人家迟到了，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迟到了，偏偏领导就要按规矩办事，罚奖金，扣业绩，看似按规矩，其实是穿小鞋。赵姨娘就是陷进了这样一个怪圈儿。

其实这里是王夫人给探春设了一个陷阱。王夫人本来已经知道赵姨娘死了娘家兄弟的事，她本来可以顺口把这事吩咐了。但是她却推开了探春。本来呢，李纨已经替探春解决了问题，偏偏探春要表现出大公无私的态度来，结果就上了王夫人的当，疏远了亲母女关系。

再说一下赵姨娘大战芳官五个戏子的故事，如果没有芳官欺骗在前，就没有赵姨娘寻衅在后，赵姨娘固然出口不逊，但是芳官也太高抬了自己，毕竟赵姨娘是半个主子，每月拿着二两银子的月例，芳官却是地地道道的最下等的奴才，不守本分，胡作非为，最后被赶是必然的下场。芳官之所以敢大闹赵姨娘，还不是仗着宝玉的宠爱。假如赵姨娘是贾母心中的得意人儿，芳官还敢不敢这样？

最后再说一下赵姨娘与马道婆合作害宝玉与王熙凤的事，这事赵姨娘固然有错，王熙凤真就那么无辜？虽然说赵姨娘是一个妾，可是长辈屋里出来的猫狗，晚辈们还要尊重一些呢！更何况侍候长辈的枕边人，但是读者们可见王熙凤对赵姨娘有一点儿尊重？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贾母，王夫人这些高层对赵姨娘不待见所引起的？

赵姨娘因为被贾母，王夫人讨厌， 所以王熙凤才对她不加词色，下人们才对他捧高踩低，鄙视利用，可以说赵姨娘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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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姨娘只是贾政的小妾，位低权轻自然得不到他人的重视，虽有一子也是惫懒猥琐形象，不得贾母、贾政的欢心，自然也不能母凭子贵。

以上只是赵姨娘不讨喜的原因，至于她为什么被许多人讨厌，探春原句：

“……何苦自己不尊重，大吆小喝，失了体统！你瞧周姨娘，怎不见人欺她，她也不寻人去。我劝姨娘且回房去煞煞性儿，别听那些混账人的调唆，没的惹人笑话，自己呆，白给人作粗活”

同赵姨娘一样，周姨娘也只是贾政的小妾，而且没有一儿半女，可以说位更低权更轻。但是周姨娘能做到不受挑唆安守本分，远离是非，虽然不被重视，却也同样不被讨厌。而赵姨娘仗着自己是探春生母，老想得到更好的待遇，而且没有城府易受挑唆，出尽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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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是受人尊敬还是遭人讨厌无非取决于两个因素：身份和品格。而赵姨娘在书中遭人讨厌甚至厌弃的人设，主要缘于她的个人品格。

姨娘的身份很尴尬：半主半奴。她也能使几个丫头，这像个主子的身份；而到了正经八百的主子那儿，连一点主子的影儿也没有。就像赵姨娘她有义务为宝玉打帘子；连自己生的探春在赵姨娘求她“拉扯拉扯我们”时，她竟严辞拒绝“我拉扯谁？谁家姑娘拉扯奴才了”，探春眼中的赵姨娘完全就是一个奴才；凤姐生气时更是把赵姨娘骂得猪狗不如，“糊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下作东西，……，也不想一想自己是奴几，也配使几个丫头。”——凤姐对赵姨娘的凌霸、恶毒，哪里还看得出赵姨娘一丝一毫的主子影子？赵姨娘的半个主子身份早被凤姐这样的主子化解消弥了。而在贾府“上上下下全是一双富贵眼睛”的环境下，赵姨娘这样既无政治地位又无经济实力的奴才哪里会有人瞧得起？

赵姨娘最招贾府众人不待見的是她的有缺陷的品格。赵姨娘的性格、品性，平儿、探春都有过评语，非常准确——真是可怜、可恨、惹人讨厌的品性！平儿说“那赵姨娘原有些倒三不着两”，即说话或行事轻重失宜，考虑不周——观照赵姨娘的所言所行，此言得之。第二十回，贾环因与莺儿等人玩得不爽，又遭宝玉教训，回家后，也无半点温暖，赵姨娘劈头盖脸就是臭骂“谁叫你上高台盘去了？下流没脸的东西”——完全不是一位称职的母亲，对孩子没有排解、不作正面引导，只是羞辱、漫骂，这样的人，子女也只有讨厌她。第六十回，探春的一席话则是对她“倒三不着两”的性格作了祥细诠释：

探春批评赵姨娘自轻自贱，小丫头们倘有不可恕处，原可指派管家媳妇们去责罚的，不必姨娘亲自上阵叫骂，大呼小叫，自降身份；赵姨娘在叫板芳官前，夏婆子给她烧了一把火，很有效果，“赵姨娘听了越发得了意，仗着胆子便一件到了怡红院中。”——赵姨娘没主見、耳根软、性格愚钝，很容易接受府中婆子们的调唆，做些倒三不着两的事儿，结果是惹得芳官这一干人与她对骂对打，还直指她“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她这样的性格就容易做出自轻自贱的行为，当然令人瞧不起。

品格最能展现人格魅力，赵姨娘令人讨厌的最根本原因就是她充满缺陷的品格；平儿也只是一个丫环，但是因她公平、公正、低调的待人处事方式，获得荣府主子、奴才的交口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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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赵姨娘的明争暗斗与争风吃醋，有当时封建社会等级森严的宗法制度之迫害，但也离不开自身性格与作为的“粗陋不堪”。赵姨娘身为妾室，从家族地位上来看自然不高，但贾府众人对她的讨厌，更多源于她不守本分，妄图为自己与儿子争得荣耀。

一个最鲜明的对比，就是周姨娘，就连敏探春都夸赞。周姨娘在《红楼梦》里几乎没有存在感，安守本分，不争不抢。反观赵姨娘，怂恿贾环与宝玉争宠，与马道婆联手陷害宝玉与凤姐，在贾政面前三番五次说宝玉的坏话，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
这样喜欢兴风作浪的姨娘，自然在贾府不受待见，也令王熙凤痛恨万分。本来就没有家族地位，赵姨娘还如此惹事生非，没有几个人会喜欢她，帮助她。就连大观园的戏子，也不曾把赵姨娘放在眼里，玫瑰露事件赵姨娘被五个戏子围攻得狼狈不堪。

封建礼教固然“吃人”，但赵姨娘的女儿探春，还是一直在寄希望于走正途，以自己的实力赢得众人的尊重。探春与李纨协理荣国府，通过一番改革，让贾府众人看到了这个庶出小姐的能力与威严，赢得贾府上上下下的尊重，就连王熙凤都颇为忌惮。
赵姨娘的悲剧命运有制度的迫害，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但更多的问题在于人性本善这个问题上的坚守。不管在哪个时代，人们会不由自主地同情弱者，但不会毫无原则地去宽容一个心怀歹意的恶者。对于制度的反抗，不能以暴制暴，更不能谋财害命。

其实曹公并没有明确表明对于赵姨娘的讨厌，他只是冷静而客观地刻画了赵姨娘这一世俗形象。这样的形象，在当下社会也不少见。只不过，身份或许变成了小三小四，妄图取代正妻的位置，甚至让自己的私生子继承家业。

赵姨娘这一形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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