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的江湖之七書生,都統,漢奸,闞朝璽的多面人生

在單田芳的評書《亂世梟雄》中,有這樣一段。說闞朝璽和汲金純馮德麟的“大炮手”,有一年過年,二人相偕回家探親,一不小心,把那點“工資”和“年終獎”都輸光了。核計來核計去,也沒有法子可想,只能發揮“特長”--攔路搶劫了。沒想到,竟然搶到了張作霖的頭上,張作霖掏出手槍,“啪啪”兩槍,子彈順著他兩的頭皮擦過去了,用土匪的行話說,這叫“燙頂兒”。後來一交談,還挺投緣,就拜了“把子”。從歷史記載來看,這是虛構的,並無此事。汲金純倒是跟著馮德麟幹過,還當過馮德麟28師的旅長,馮德麟去職後,汲金純還當過師長。而闞朝璽,卻從來不是馮德麟的人,他原本在錦州中學堂讀書,張作霖受清廷“招安”當五營統統時,直接去找張作霖,謀了差事,先充文職,後來帶兵,最大的官是熱河都統,也算是張作霖的手下大將了。不過,闞朝璽的名聲並不怎麼好,因其殺人如麻,人稱“闞鍘刀”,尤為惡劣的是,闞朝璽還當過漢奸。單田芳的評書,對這個人介紹不多,今天,我們就來說說闞朝璽。

闞朝璽投筆從戎

闞朝璽,字子珍,又名朝洗,生於1884年,1952年病死獄中,活了68歲。闞朝璽是廣寧府盤蛇驛錢坨子村人(現盤山縣喜彬篆錢坨子村)。闞家有兄弟六人,闞朝璽排行第五。其父敢連城病故後,兄弟們便開始鬧分家,可當時闞朝璽才16歲,六弟朝朝俊年齡更小,不能立戶,商量的結果,是跟他四哥闞朝山一起過。闞朝璽的四嫂為人善良,見闞朝璽學業不錯,又有心向學,答應繼續供他上學。闞朝璽也很爭氣,1903年考入錦州中學堂。有資料記載,闞朝璽就學期間,很是勤奮,指望著走科甲正途,光宗耀祖。但是還沒等闞朝璽參加科考,清廷便廢了科舉。這件事對闞朝璽打擊很大,要知道,闞家只是小門小戶,供他到錦州求學,四嫂已經變賣了壓箱底的細軟,所以,對他來說,“留洋”是並不現實的夢想,而當時的新式學堂又剛剛興起,並沒有多大的誘惑力。經過反覆權衡,闞朝璽決定投筆從戎,前去投奔張作霖。

闞朝璽之所以要去投奔張作霖,也是有淵源的。原來,張作霖的二夫人盧壽萱就是盧五先生的女兒,而盧五先生即是闞朝璽的私離塾老師,又是他的表爺,這麼說來,闞朝璽和張作霖有姻親關係。而且,據《盤山文史資料•闞朝璽的興衰始末》一文記載,起初,盧家並不同意這門親事,因為張作霖已有妻室,闞朝璽的父親闞連城“盡力周旋”,才“玉成”了這門親事。

又據記載,闞連城還曾經救過張作霖。當時張作霖還沒有受招撫,正在北鎮中安堡辦所謂的“保險隊”。那是張作霖與盧夫人剛剛結婚的時候,官兵到錢坨子去抓張作霖,闞連城把自家的大青馬借給張作霖,使得張作霖逃脫追捕,因而,張作霖對闞連城十分感激。

闞朝璽是1906年投奔張作霖的,而張作霖早在1902年即受招安,到1906年的時候,張作霖已經升為五營統領。起初,闞朝璽在張作霖的門下任文書。當張作霖討伐蒙匪陶克陶胡的時候,闞朝璽曾隨軍前往。不難想見,張作霖的軍隊裡,能寫自己名字的,就得算是“文化人”了,而闞朝璽有著多年的求學經歷,能寫會算,再加之前面所說的姻親關係,自然得到張作霖的器重。所以,沒用多長時間,闞朝璽便被提升為“統領部總理”,大約相當於現在的秘書長。

我們中國有句老話,“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可若是秀才當了兵,那當兵的反而說不清了。因為秀才去當兵,通常不是當“大頭兵”,升遷也較為快捷。所以,闞朝璽升為“統領部總理”,也不足為奇。偏偏闞朝璽並不滿足,他並不甘於只做張作霖的“幕僚”,而想執掌軍隊,開疆拓土,建功立業。說來也巧,“機會”說來就來了。

闞朝璽“剿匪”

1910年,有了“出息”的闞朝璽回家過年。聽說“闞總理”回來了,家鄉一帶很是轟動。附近的土匪頭目當然知道張作霖受招撫後的風光,也想“投誠”。至少,當了官兵,就不用躲躲藏藏了,也不用擔心被官兵抓住砍腦袋了,還可以去抓別人,砍別人的腦袋,遼西巨匪杜立三的腦袋,不就被張作霖砍了嗎?所以,附近土匪想通過闞朝璽的門路,走“招安”這條路。於是,便有幾個土匪頭目到闞朝璽家拜見,一再表示:“我們都是窮人家的子弟,由於戰亂的逼迫,只好挺而走險。懇望‘闞總理’回府後,在張作霖統領面前,多為我們說些好話,代表我們表達心意,我們都願意接受統領的改編,以報效國家,不再過綠林生活。”

但這些土匪卻沒有料到,當時官府的主要工作是“剿匪”,至於“招安”,早已經是老皇曆了。再說,張作霖已經貴為統領,“徵兵”有正常的渠道,並不需要這些土匪來補充。更重要的是,張作霖的大哥張作孚曾在黑山縣做警務長,即死於盤山土匪之手。闞朝璽心想,如果“收拾”了這幫土匪,即符合剿匪的大思路,又能替張作霖報仇,豈不是升官發財的大好機會?

打定主意後,闞朝璽便使出一招“穩定計”,說:“闞某一定效力。你們先把人數統計一下,有個百八十人的,就可以做哨長了,你們看怎麼樣?”土匪們一聽,心花怒放,說:“全仗‘闞總理’保舉!”闞朝璽說:“等過了年,你們把人馬帶到傅家莊集合,等候佳音。”

春節一過,闞朝璽便盤山廳衙門,對通判馬俊顯說:“馬通判,機會難得,這正是給統領大哥報仇的時刻。趕緊請求派兵,滅了這幾股土匪。”馬通判立即表示贊同,給張作霖的電文大致說:“盤山境內,有匪數股,蹂躪百姓,搶男霸女。別據悉該匪股系槍殺黑山警務長張作孚之徒。我們以招降為名,令其在傅家莊集結,望速派隊清剿。”張作霖回電:“正在調員,准予智剿,責馬、闞籌策。”

到了約定的日子,在傅家莊等待“招撫”的土匪有200多名,結果,等來的卻是官兵的夾擊,據說,200多名土匪中,只有闞朝璽的表弟馮貴卿保了一條性命,其餘悉數被殺。

事後,闞朝璽笑裡藏刀,心狠手毒的名聲也傳揚開了,附近還在觀望的土匪揚言要找他算帳。闞朝璽不敢大意,舉家遷往瀋陽。張作霖原以為,闞朝璽只會耍耍筆桿子,沒想到這小子殺起人來,也是一把“好手”,連連誇獎:“幹得不錯嘛,有膽量。”乘此機會,闞朝璽提出,要“棄文就武,舒展平生抱負。”

1912年,張作霖把闞朝璽送到東北講武堂步兵第一期學習,畢業後,任陸軍27師少校參謀。在張作霖的關照下,闞朝璽又創辦了27師軍官團和軍士團,在軍隊內部搞“繼續教育”,教育長一職也順理成章地由闞朝璽擔任。1914年,闞朝璽晉升為中校參謀,不久,又出任27師炮兵27團第二營營長,總算達到了“帶兵”的夙願。

闞朝璽瓦解湯玉麟

1916年4月22日,張作霖升任奉天督軍兼奉天巡按使,但令張作霖鬧心的是,他的位子並不穩當,外有馮德麟覬覦其位,內有“盟兄”湯玉麟“造反”。湯玉麟當時是27師53旅旅長,跟隨張作霖多年,其能量不可小覷,對張作霖形成很大的威脅。在平息湯玉麟的“叛亂”過程中,闞朝璽出力不小,他積極奔走,使出“連橫”之策,先後同湯玉麟手下的鄭殿升、張榮、鄒芬等13名營長焚香立誓,表示效忠張作霖,拒不聽從湯玉麟的指揮。當闞朝璽拿著這份宣誓書去見張作霖時,張作霖喜出望外。不久,闞朝璽得知水上警察總局局長宋顯一暗中幫助馮德麟,又打了個“小報告”,這讓張作霖覺得,闞朝璽是“自家人”,值得信賴。張作霖曾拍著闞朝璽的肩膀說:“今後你好好去做,有我張作霖在,就會有你的飯吃,有你的事做。”

據熊維成《闞朝璽的興衰始末》記載,在驅逐湯玉麟時,闞朝璽也立功不小。湯玉麟的二兒子湯佐輔曾在軍官團受訓過,因而闞朝璽與他有師生之誼。順著這層關係,闞朝璽給湯佐輔打了個電話,令其勸告其父湯玉麟別做傻事,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幹嘛偏要大動干戈?湯佐輔表示:他父親正在火頭上,根本聽不進去。闞朝璽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用威嚇的口吻說:請你轉告你父親,27師的官兵都受督軍大人的恩惠和提拔,現在已有13名營長聯名宣誓,堅決為督軍效命,絕不會聽從你父親的指揮。再則,督軍已命人把大炮對準你們家了,如果輕舉妄動,後果你自己想!接下來,闞朝璽又拿出親近的樣子,告訴湯佐輔,不妨暫避一時。湯佐輔趕忙說:我再和父親商量一下。不一會兒,湯佐輔又打來電話,說同意闞朝璽的勸告,並低聲下氣地說:“老師,請你多幫忙。”

這麼說來,湯玉麟那場虎頭蛇尾的“兵變”之所以迅速“流產”,也有闞朝璽的一份功勞。不久,闞朝璽便升任炮兵二十七團團長,他的四哥也跟著沾光,當上了營長。張作霖還命闞朝璽率部接替湯玉麟的防區,駐紮新民。新民是省城大門,可見張作霖對闞朝璽的信任程度了。熊維成說:“這時闞朝璽不論是在大帥面前,還是在帥府和軍隊之中,真是耀武揚威,紅極一時,儼為出類拔萃之輩。”

闞朝璽又名“闞鍘刀”

1918年2月,闞朝璽又升任第二混成旅旅長。吉長鎮守使裴其勳下臺後,闞朝璽又兼任吉長鎮守使,駐防伊通、長春等地。1920年,闞朝璽又兼任吉林清鄉會辦,一面坡剿匪司令等要職。據稱,闞朝璽嗜殺成性。剿匪期間,動不動就用鍘刀殺人,因而得了個綽號叫“闞鍘刀”,與曾國藩的綽號“曾剃頭”堪稱絕對,不過,就人品修為來講,闞朝璽與曾國藩是沒法相比的。

說闞朝璽嗜殺,也是有據可查的,前面所講的盤山誘殺土匪,不是一次就殺了200多人嗎?而且,闞朝璽還生性多疑。一天,部下一位姓賈的連長有急事找他,跑得滿頭大汗,想掏手帕來擦汗,但闞朝璽的弟弟闞朝俊認為賈連長動作可疑,“呯”的一槍,就把賈連長摞倒了。事後,闞朝璽向張作霖報告說:“賈連長受湯玉麟主使行刺,被我發覺,即行正法。”

還有一件事也可以證明闞朝璽的多疑與嗜殺。他手下有一個團長叫王九江,該團土匪出身的士兵較多。闞朝璽對王九江很不放心,就派他的親信趙沛然營長駐防王九江的防區附近,監視王九江的動向。王九江當然知道箇中奧妙,多次賄賂趙沛然,指望趙能在闞朝璽面前說點好話。哪知趙沛然貪得無厭,你敢送什麼,我就敢收什麼,但好話是買不去的,而壞話倒是現成。在闞朝璽面前,趙沛然一提起王九江,就說“王九江這號人靠不住了”,“早晚得鬧事”。更令王九江難以招架的是,他部下有個營長趙國臣,知道闞朝璽信不過王九江,就打算取而代之,也開始散佈王九江的流言蜚語。久而久之,闞朝璽就動了殺機。

王九江感覺不妙,就到一面坡去見闞朝璽,想當面解釋一番,表一表忠心。王九江見到闞朝璽時,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說:“司令是我的重生父母,我即使肝腦塗地也不能報答於萬一。聽說近來有人在司令面前說我一些壞話,真是屈殺我了。”闞朝璽扶起王九江,說:“九江,你這是怎麼了?我對你沒有絲毫懷疑,也沒有聽誰在我跟前說你的壞話呀。”又說:“咱們是什麼關係啊,千萬不要聽別人胡言亂語。”轉回頭對副官處長程文廣說:“你陪九江到副官處休息一下。”王九江又給闞朝璽磕了個響頭,說:“司令寬宏大量,不進饞言,小的真是三生有幸。”可剛一到外面,就有人把王九江攔腰抱住,強行搜身。偏偏王九江也是找死,他身上不但帶著手槍,還有一枚炸彈。於是,不由分說,王九江就被槍決了,跟隨王九江一同前來的警衛連也悉數被殺。不光如此,闞朝璽還派程文廣、趙沛然、趙國臣帶著一營人馬,另派一個機槍連,把王九江所部900餘人騙到一處,全部屠殺。沒有被殺的,只有趙國臣的親近之人。這就是轟動一時的“七丈溝事件”。

此事的關鍵在於,王九江去見闞朝璽時,為什麼要帶手槍,尤其是為什麼要帶炸彈?筆者以為,對王九江這個人,我們也要全面分析,他是“鬍子”出身,難免會有“孤注一擲”的想法:老子去和你談,談得好更好,談不好,大不了同歸一盡。那幫“光棍”不是總說,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嗎?可能正是這個心理,王九江才帶著“炸彈”前去“表忠心”的。再則,王九江的部下多為土匪出身,大概軍紀也好不到哪兒去,喝高了的時候,也可能會說出“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狠話。但這並不是說,王九江就一定該死,就算他們原來是土匪,但即受招安,就已經算是官兵了,如果合理引導,大概他們也不愛過從前那種刀頭舔血的流寇生活。比較起來,再怎麼說,也是官兵舒服。而“七丈溝事件”的玄機就在於,他是闞朝璽精心安排的“謀反”--你必須得反,因為我需要一個殺你的理由。

當於,限於史料的匱乏,筆者所言也有猜測的成份,只能是聊備一說而已。

闞朝璽找郭松齡要“地盤”

不管闞朝璽如何嗜殺成性,但從前期來看,他對張作霖還是忠誠的。張作霖對他也不錯,一路提拔。由最初的文書,到中校參謀,再到炮兵團長,再到吉長鎮守使兼剿匪司令,遼洮鎮守使。在兩次直奉戰爭中,闞朝璽的表現得到張作霖的稱讚。第二次直奉戰爭中,闞任第5軍副軍長(軍長為吳俊升)。戰後升任熱河特別行政區都統,兼任第三師師長。北洋政府時期,以熱河、綏遠、察哈爾等地為特別區,其地方軍政長官為督統,如此說來,闞朝璽也算是封疆大吏了。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當了熱河督統的闞朝璽仍不滿足,一心增殖自己的勢力,比如說,熱河第一混成旅的旅長由他四哥闞朝山擔任,而熱河督統署衛隊混成旅的旅長則由他的六弟闞朝俊擔任,稱得上是“兄弟兵團”了。他還制訂了一個龐大的擴軍計劃--編練五個步兵師,並派親信劉理到日本去採購軍械。我們知道,熱河省在今遼寧、河北、內蒙的交界地帶(包括承德、赤峰、朝陽、阜新等地區),對奉軍的戰略地位十分重要。闞朝璽如此“擴軍備戰”,難免要引起張作霖的猜忌。值得指出的是,闞朝璽的“擴軍計劃”並沒有完全實現,只擴充了姜向春一個師,其餘四個師雖然也任命了師長,但只是一個空架子,沒有成軍。

更糟糕的是,闞朝璽心有反意。闞朝璽是1925年擔任熱河督統的,這一年,奉軍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郭松齡兵變。是時,張作霖給闞朝璽發去加急密電:“郭松齡聯合李景林、馮玉祥倒戈,命闞率所屬部隊火速援奉。”但闞朝璽卻虛與委蛇,在部署軍隊的同時,竟然派人到錦縣與郭松齡“談判”,說你打老張,我可以幫你,不過,事成之後,得分給我“一塊地方”。據“審問”過郭松齡的房書溪(時任穆春騎兵師中校參謀兼作戰科長)回憶,郭松齡對他說:“我到錦州後,熱河都統闞朝璽從義縣派人和我接洽,他要吉林督軍,受了我的拒絕。”(《瀋陽文史資料》第12輯,140頁)

同時,闞朝璽和六弟闞朝俊率領第三師和衛隊旅,攜帶著480馱煙土,悄悄地從承德開拔,經凌源、建平、朝陽,到達義縣,又親自與郭松齡通電話,請求“指令”。其實,郭松齡並沒有看得起闞朝璽,也不想分給他“一塊地方”,就假意命他北上,接收吉林,“收復”奉天的事兒就不用你操心了。暗地裡,郭松齡密派欒雲奎旅發起突然襲擊,闞朝璽一時亂了陣腳,慌忙撤出義縣。但倉促之間,混亂異常,道路擁塞,難以通行。交戰下來,闞部損失慘重,兩個整團被郭松齡吃掉,其中包括一個炮兵團。

這一場敗仗,闞朝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逃到新民,才算穩住陣腳,所幸那480馱煙土沒有損失。但闞朝璽的黴運還沒有走到頭,先是聽到一個壞消息,他和郭松齡“談判”的事情已經被張作霖知道了。闞朝璽沒有理由不害怕,那個時候,軍人與郭松齡“通款”,即是“叛軍”,多半要掉腦袋。思慮再三,闞朝璽決定派姜向春師長到瀋陽晉見張作霖,說闞朝璽率部離開熱河,是為了援助奉天,但在義縣一帶到襲擊,並報告了傷亡情況。

按說,闞朝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張作霖是相當氣憤的,但張作霖考慮到郭松齡的軍隊長驅直入,直撲瀋陽,正當用人之際;再加上闞朝璽已與郭軍交火,不管闞朝璽是不是心存反意,郭、闞聯合也不大可能了。所以,也就沒有深究,只命闞朝璽暫歸張作相節制,聽候調遣,但在張作霖的心裡,還是留下了相當深的陰影。闞朝璽在新民一帶稍事休整,即按照帥府的命令,由姜向春師參謀長熊墨林率部開赴鄭家屯集結待命。

闞朝璽的“寓公”生涯

就在這個時候,闞朝璽又和張作霖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諸位可能已經想到了,就是那480馱煙土的事兒犯了。當時,闞朝璽的弟弟闞朝俊率衛隊旅押送煙土,前往八面城,當行至昌圖境內時,被常蔭槐的交通執法隊劫住,將煙土全部扣留。

可能,闞朝璽的為人有些倉狂,他見張作霖沒敢怪罪自己,以為張作霖不敢把他怎麼樣。當聽說煙土被扣,更是利令智昏,暴跳如雷。他問:“執法隊有多少人?”闞朝俊回答:“一個營”。又問:“你帶多少人?”答曰一個旅。闞朝璽罵了一聲“飯桶”,說你一個旅,怎麼被一個營把東西劫走了?搶回來。見有哥哥撐腰,闞朝俊立即來了勁頭,率領騎兵和機槍連,追了上去。不僅把煙土全部搶了回來,還繳了執法隊的械。

你想,張作霖正在惱恨闞朝璽“通款”郭松齡,這次又幹出如此無法無天的事,更是氣得不得了。所以當闞朝璽到瀋陽拜見張作霖,一見面,張作霖就憤怒地說:“你姓闞的有種也拉出去反呀!”據稱,闞朝璽當時惱羞成怒,拒不認錯,不承認與郭松齡有勾結,要不然能打起來嗎?至於押送煙土,也沒有什麼錯,那是軍餉,不搶回來行嗎?要不然,軍隊吃什麼?幸而王永江從中勸解,把闞朝璽拉了出去。但不管怎麼說,闞朝璽和張作霖的裂痕是難以彌補了。不用說,都統當不成了,師長也當不成了。

闞朝璽從帥府出來後,感到後怕。他不敢直接回家,又不敢回新民,生怕張作霖會把他“扣”起來。琢磨了一下,他躲在滿鐵的一處秘密住所,過了兩三天,他接到參謀長熊墨林和闞朝俊發來的電報,說部隊已經先後開到鄭家屯和八面城,於是,闞朝璽偷偷地離開瀋陽,乘南滿的火車先到四平,然後拐到八面城。闞朝璽將運來的煙土分成兩份,一半交四哥闞朝山保存,另一半送到鄭家屯吳俊升公館保存。過了幾天,闞朝璽又悄悄回到瀋陽,連夜乘滿鐵的火車前往大連,通過南滿鐵路當局大連警視廳在星個浦買了一處樓房,做起了寓公。

1926年8月,闞朝璽的母親病故,他還是不敢回瀋陽,害怕張作霖找他算帳,但是,不回瀋陽,又落得不孝的罵名,便多方求請,後經張作相和吳俊升說項,張作霖才允許闞朝璽回瀋陽為母治喪,從那以後,才敢拋頭露面。

1927年6月18日,張作霖在北京就任北洋政府陸海軍大元帥,代表中華民國行政統治權,成為名義上的國家最高統治者。這樣一來,必然要提拔一部分人才,比如,常蔭槐就被提拔為交通部次長,主持部務。張宗昌與闞朝璽的關係較好,幾經撮合,張作霖才同意啟用闞朝璽,令其出任大帥府軍政執法處處長。皇姑屯事件後,闞朝璽又沒有事情做了。

闞朝璽的“抗日”與“附逆”

這期間,闞朝璽想做點實業,而且,他對水利發電有過研究。1927年春,他曾經專門到日本考察“水利發電事業對促進工農業生產的作用”。後來發現鏡泊湖一帶有瀑布,是建設水利發電站的天然良地,便想在這方面大展鴻圖。1929年冬,闞朝璽請來德國水利專家施樂雅和遼寧省建設廳電氣科長尹介蓀前往勘察、設計,準備建一座大型水利發電站,通過高壓線向城市輸送電力,還可就近經營造紙、麵粉、榨油、採伐及墾荒事業。但預算下來,需要投資5000萬元,所以面對闞朝璽的遊說,吉林省長張作相、遼寧省長翟文選雖然也表示贊同,但也愛莫能助。所以,闞朝璽設想的水利發電站並沒有建起來。

如果闞朝璽建不成發電站,人們也並不埋怨他,畢竟,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但闞朝璽卻不想“一事無成”,非得鼓搗出點事來不可。實在沒的可幹,竟然當起了漢奸。九一八事變後,日本到處蒐羅失意政客和軍閥,為其所用。闞朝璽不用日本人“請”,自己就主動跳出來了,跟隨他“重出江湖”的還有姜向春、程文廣等人。但闞朝璽也知道自己人望不夠,就派姜向春到錦縣去找在家居喪的張作相,請張作相出山,收拾殘局。張作相對姜向春說:“你回去告訴子珍(闞朝璽的字)可別胡扯了,這個局勢不會長久的,現在正由外交途徑解決呢。況且國聯也正在調查,不久,就會雞鳴鬼散。”但闞朝璽並沒有聽從張作相的勸告,仍於9月24日出任偽奉天地方自治維持會副委員長,28日任“四民維持會”委員長。

與此同時,日本人又網羅趙欣伯(曾任東三省保安司令部法律顧問,因積極參與偽滿的建立,而被稱為“偽滿的產婆”,後任瀋陽偽市長,偽滿立法院長等職)、袁金凱等人組織奉天地方維持會,誰都知道,機構重疊,沒個不“打架”的,於是,闞朝璽和袁金凱之間的猜忌與爭鬥也就難以避免了。

這年10月,日本關東軍司令本莊繁示意袁金凱組織政府,掌管政權;而由闞朝璽組織軍隊,並由關東軍供給武器,掌管軍權。說麼說來,二人各自發揮自己的“特長”,分工合作,倒也可能融洽相處。但本莊繁接著又談開了“條件”,說我給你們這麼大的官當,你們拿什麼感謝我啊?這樣吧,東北的礦山開採權、鐵路修建權、發電權什麼的,就歸我們日本人吧。說著,本莊繁拿出事先擬好的協議書,叫闞朝璽和袁金凱簽字,這人這才知道,日本鬼子不好侍候,面面相覷,終歸沒有冒然簽字。

這樣一來,闞朝璽和袁金凱的矛盾有所緩解。10月20日,闞朝璽通電取消沈陽“四民臨時維持會”,否認有賣國行為,這就更得罪了日本人。本莊繁覺得這兩個傢伙不聽話,就另起爐灶,把軟禁在憲兵司令部的臧式毅抬了出來。11月間,趙欣伯偷偷地告訴闞朝璽,說關東軍準備啟用臧式毅出任奉天省省長,還說日本人準備武力接收袁金凱的維持會,要闞朝璽躲得遠一點,以免惹禍上身。但闞朝璽的“犟勁”又來了,他覺得自己與袁金凱唇亡齒寒,不但沒有躲得遠一點,反而在“接收”之時,闖到維持會,擺出一付“抗日”的架式。當時趙欣伯和臧士毅正在給袁金凱和全體人員“解釋”,闞朝璽大發雷霆,就這種“接收”不合法、不合理、不合適,也不夠意思。當晚,闞朝璽就被“請”進日本憲兵隊,關了40多天,最後日本人要他寫下“誓約書”,保證不進行反滿抗日活動。這才被放了出來,闞朝璽出獄後,改了個名字,叫闞朝洗,大概是想要“洗掉”一些什麼吧。

闞朝洗出來後,言行格外檢點,一般情況下也不外出,又過起了清閒的“寓公”生活。但總的來說,闞朝洗是一個閒不住的人,1932年夏,日本關東軍“接收”了張作霖父子開辦的邊業銀行,恰好這個銀行有闞朝洗的10萬元股份,所以日本人邀請他參加善後會議。大概是闞朝洗表現得比較乖巧,日本人退還了闞朝洗的10萬元股金。

闞朝洗到底是有文化的人物,既然實業辦不成,不如到銀行混個差事吧。1933年,闞朝洗受日本人之邀,出任偽滿中央銀行監事。起初,偽滿中央銀行的總裁由中國人榮厚(原吉林財政廳長)擔任,1935年,日本人田中接任總裁,副總裁由蔡運升(原任吉林省永衡官銀號總辦兼實業廳長)擔任,1937年,蔡運升榮升偽滿經濟大臣,闞朝洗接替其職,充任副總裁。1940年秋,總裁田中卸職,闞朝璽升任總裁。從進偽滿中央銀行算起,闞朝洗任職長達10年之久,由監事到副總裁,再到總裁,雖然實權必然由日本人掌握,但再怎麼說,也似乎算得上是“銀行家”了。

但當闞朝洗升任偽滿中央銀行總裁的時候,末日也快來臨了。1945年8月,日本戰敗投降,蘇聯軍隊進駐長春。恰好偽滿民生部大臣呂榮寰蓋了新房,闞朝洗前去祝賀,恰逢蘇聯軍隊前來抓捕偽滿戰犯呂榮寰,其實闞朝洗也是戰犯,但老奸巨滑的闞朝洗說自己是某建築公司的經理,到呂榮寰家一是交工,二是結算工程款,蘇聯軍人也不認識闞朝洗,竟然被矇混了過去。

從呂榮寰家出來後,闞朝洗連夜逃回瀋陽,隱姓埋名,又躲了起來。闞朝璽的逃跑與隱藏功夫確實不錯,這一躲,竟然長達6年之久,直到1951年鎮反時,才被揭發出來。1952年8月11日,闞朝洗病死獄中,活了68歲。他到底也沒有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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