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鼓救日:古代為何用擊鼓應對日食?

早在原始社會,人們認為日食的發生是奇異怪獸侵吞太陽的結果,所以每當日食出現時,人們就要敲鑼打鼓來驚嚇怪獸,由此形成了原始的“伐鼓”之禮。《尚書·胤徵》記載說,夏代的天文官員羲和因沉湎於酒而“昏迷於天象”,沒有對日食的發生做出準確預報,以致使得日食的發生比較突然,從而引起“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的混亂局面。

伐鼓救日:古代為何用擊鼓應對日食?

唐·孔穎達《正義》雲:

“禮有救日之法,於是瞽人樂官進鼓而擊之,嗇夫馳騁而取幣以禮天神,庶人奔走,供救日食之百役,此為災異之大,群官促遽若此。”元馬端臨進一步解釋說:“瞽奏鼓,古者日食則伐鼓用幣以救之。嗇夫,小臣也。庶人,庶人之在官者,周禮之百役者。曰弛、曰走者,以見日食之變,天子恐懼於上,嗇夫庶人奔走於下以助救日,如此其急。羲和為曆象之官,屍居其位。若無所知,則其昏迷天象以千誅,豈特不恭之刑而己。”

顯而易見,在傳說中上古三代的夏朝,伐鼓救日的活動已經產生,並且形成了固定的禮儀格式。春秋時期,殷周沿襲下來的天象、預測和禮儀之學深深地影響和主宰著諸侯、貴族以及平民的觀念和生活。在“敬天保民”的時代背景中,日食的出現往往成為諸侯認識和揣測“天命”的絕好時機,所以對日食的敬畏和重視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伐鼓活動的盛行局面。

伐鼓救日:古代為何用擊鼓應對日食?

《左傳·莊公二十五年》雲:“夏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鼓用牲於社,非常也。唯正月之朔,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用幣於社,伐鼓於朝。”看來,伐鼓救日的活動中又增加了“用牲”和“用幣”的重要內容。《禮記·王制》記載說,“天子祭社稷,皆太牢,諸侯祭社稷,皆少牢,皆黝色,用黑幣,日用甲。”

本來,“牲”、“幣”是周王祭祀社稷的重要貢品和禮器,但到春秋時代,它們己經滲入到救護日食的儀式當中,從而使得伐鼓救日形成了一種名副其實的祭祀禮儀制度。

值得注意的是,“伐鼓於社”從一開始就被賦予了濃厚的政治意義。由於日食的發生是君弱臣強的象徵,所以日食伐鼓旨在通過“責陰助陽”的活動來表明“陰不宜侵陽,臣不宜掩君”的君臣大義之道。正因為如此日食發生時,作為陰、陽象徵的諸侯和君主,各自從不同的角度採取不同的行動。

伐鼓救日:古代為何用擊鼓應對日食?

比如天子避正寢、不舉行豐盛的宴會,百官則素服、諸侯向後土社壇呈獻布幣,然後伐鼓於朝,退而自責,加強自身行為的規範和約束。因為活動的地點選擇在具有神靈意味的“社”,所以伐鼓救日的禮儀正是“事神、訓民、事君”的重要象徵。即使在這種場合,也要竭力維護君君臣臣的君臣之道。

或可注意的是,春秋時期,並不是所有的日食都要舉行伐鼓活動。前引材料中提到,“唯正月之朔”出現日食時,朝廷才舉行伐鼓禮儀。馬端臨作注說,“日食,歷之常也。然食於正陽之月,則諸侯用幣於社,請救於上公,伐鼓於朝,退而自責。”以此推斷,其他非正陽之日,雖有日食出現,但俱不行伐鼓之禮。不過,這種看法在當時產生了較為激烈的爭論。

昭公十七年(公元前525)六月發生日食後:

祝史請所用幣。昭子曰:‘舊有食之,天子不舉,伐鼓於社,諸侯用幣於社,伐鼓於朝,禮也。”平子御之,曰:“止也。為正月朔,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有伐鼓用幣,禮也,其餘則否。”太史曰:“在此月也,日過分而未至,三辰有災,於是乎百官降物,君不舉闢移時,樂奏鼓,祝用幣,史用辭。”

伐鼓救日:古代為何用擊鼓應對日食?

昭子所謂“禮也”的議論,說明日食伐鼓已經成為諸侯國頗為固定的一項禮儀制度。但從昭子與平子的討論來看,伐鼓救日的禮儀並不是每次日食發生時都要舉行。平子認為,正陽之月出現日食時,正所謂“陰氣未動而侵陽”,象徵王者之陽氣受到陰氣的侵襲,這預示著國家有大的災禍將要發生,所以此時舉行“伐鼓用幣”之禮,才真正寓有“責陰助陽”的政治意義。至於其他各月日食,俱不行伐鼓之禮。

但昭子、太史卻認為,“日過分而未至”(即春分過後還沒有接近夏至、或秋分過後而沒有接近冬至)發生日食,都是災禍來臨的象徵,因而均要舉行“伐鼓於社”的禳災禮儀。當時的星佔家梓慎解釋說,“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為災。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至相過也。其他月則為災。陽不克也,故常為水。”

梓慎認為,日食出現在一年的春分、夏至、秋分以及冬至時節,這是日月正常運行的自然規律,並不意味著災禍將要發生。但是日食如果在其他時日出現,那都是陰氣侵陽,陽不克陰的緣故,而且它們都是水災來臨的預示。

伐鼓救日:古代為何用擊鼓應對日食?

由此看來,春秋時期已經意識到某些日食的發生具有一定的自然規律,並不全是災禍來臨的象徵。至於正月正陽時節,“王者統事之正日”,這時發生日食,正是所謂陰氣侵陽、君弱臣強的象徵,因此朝廷要舉行“責陰助陽”的伐鼓活動,以此來維護傳統的君臣大義之道。

但是以後,由於對日食與災禍關係的認識有了很大改變,即二分二至以外日食俱為災禍的看法比較普遍,所以伐鼓救日的活動也就變得頻繁起來。秦漢大一統王朝建立後,設置了專司負責國家天文曆法的官員——太史令。太史令除了主持“敬授人時”的歷法工作外,還根據曆象推算安排王朝的時令活動。由於日食仍然是大一統王朝天象關注的核心內容,因此太史關於日月交食的觀測和預報仍然十分重要。

太史所以要對日食的發生做出預報,根本原因在於國家要提前進行日食救護的準備工作。漢代日食的救護儀式,與春秋時期“伐鼓於社”的模式大致相同。但在祭品的陳設和禮儀人員的服飾上又有新的規定。這表明伐鼓救日的禮儀活動,正逐步沿著複雜化和程式化的發展趨勢而前進。

伐鼓救日:古代為何用擊鼓應對日食?

應該說,隨著時代的進步和天文曆法的發展,人們對於日食的認識也在逐步深入。但與此相反的是,國家的日食救護儀式卻變得越來越複雜。通過《晉書》的記載可知,與前代相比,西晉的救日禮儀不僅場面宏大壯觀,而且伐鼓儀式也頗為複雜。

首先尚書“先事三日”,京城宣佈戒嚴,提前做好救日禮儀的準備工作,這就使得太史至少要在前三天之內提供較為準確的日食預報。

其次,就參加的官員而言,先後有太史、尚書、侍臣、三臺令史、衛尉卿以及祝史等官員,天子雖然不直接參加伐鼓活動,但是也要“素服避正殿”,對自己的日常行為進行規範和約束。

第三,在朝廷上下處於戒嚴狀態的伐鼓活動中,“太史登靈臺,伺候日變”,事實上是伐鼓救日活動的直接組織者和領導者。

最後,伐鼓的地點,除了祭祀勾龍的社壇外,還有“伐鼓於門”的選擇。根據唐代“合朔伐鼓”的禮儀活動,這裡“門”很可能指社壇之門。據此,西晉所謂“伐鼓於門”的方式,仍然是《周禮》“伐鼓於社”的延續和發展。

來稿/趙貞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