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如果你在搜索欄裡輸入“白薇”兩個字,多數的搜索結果,是一種草藥。

這株草藥會在草叢,草坡上亭亭玉立,有時會出現在河邊,淺灘邊。

開花時,嫩綠色的葉子中央會冒出猩紅色的小花,刺眼而招搖,古怪而獨特。

草藥名為“白薇”,其氣質也神似女作家白薇。

白薇原名黃彰,出生於1893年2月5日,她不是流光溢彩的上海人,也不是自信滿滿的北京人,而是興寧縣南鄉渡頭人,是個土生土長的湖南女孩。

黃家是一個書香世家,白薇是家裡的長女。

她的父親年輕時曾受過新文化運動的洗禮,也參加過1911年的民主革命。

不過,父親長期在外讀書,一年到頭見不了兩面,家裡大多數的書籍,都束之高閣。

白薇說,“從小一直到吃了二十多年飯,我與文學無緣。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小時候,她喜歡畫畫,親戚朋友們也經常讓她幫忙畫門簾,帳簷。

可那時候畫畫用的是鏹水筆,鏹水氣味十分難聞。

不久,她中了鏹水毒,整個人瘦弱不堪,病怏怏的,只能躺在家裡休息。

這種悠閒的日子持續了沒多久,白薇的父親便自作主張把白薇許配給一個寡婦的兒子,做童養媳。

父親雖然受過新文化運動的洗禮,可在兒女的婚事上,卻顯得無比狹隘,自私。

嫁到寡婦家的白薇,每天都要做苦力活,任勞任怨。

可是這家的寡婦是出了名的兇悍,素來喜歡欺凌別人。

她動不動就出手打白薇,眼睛也打破了,腳筋也被她咬斷過,血流滿地還不夠,那寡婦還教唆兒子一起,撕白薇的衣服,打她的胸背,還提了斧頭來追趕她。

白薇嫁到寡婦家裡去,活脫脫是落入了兇手的魔掌。

她只好趁月光皎潔,光著身子,急急忙忙地逃到河邊,跳進水中避難。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白薇的父親是個思想非常奇特的人,他在政治上是先進人士,但在女兒受傷就醫期間,他卻義無反顧地要把受傷的女兒再次送回寡婦家。

就算白薇的母親再三相勸,依舊無用,母親提出用離婚來保護女兒時,父親竟然說:黃家是禮教名家,怎麼能幹出結了婚又離婚的糊塗事,虧你說得出口。

白薇沒有辦法,只好靠自己了。

她逃走了,逃到了百里開外的師範學校裡去了。

一開始,同學們都奚落她,因為她為了喬裝打扮,穿了男裝,又剪了頭髮,整個人憔悴的像是乞丐。

後來,她成績逐漸好起來,畫畫的藝術天份也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同學們才又接受了她。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1918年,白薇畢業了。

就在畢業的第二天,突然來了很多人把學校給包圍了。

原來是父親生怕女兒畢業了就要逃到更遠的地方去,特地集結了一幫人,從百里以外的家鄉趕來,活捉白薇。

校長見她急得要跳窗,便上前勸她,“我本想用省裡的費,先送你出洋的,但你父親是禮教的忠實信徒,你還是遵從父親,遵守三從四德吧。

最後白薇在同學的協助下,好不容易逃到了上海,為了防止父親的人馬再次追來,她獨自搭船遠赴日本求學。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在日本,白薇靠做幫傭和女待為生。

後來她靠勤工儉學,獲得了一筆獎學金,在東京御茶の水高等女子師範大學攻讀生物學。

日本是改變她一生命運的地方,使得她即將穩定的生活蒙上了永恆的灰色。

她專心上學期間,遇上了致命的真愛,比她小六歲的詩人楊騷。

這段戀情本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可惜,男女雙方都不是腳踏實地的普通老百姓。

尤其是楊騷。他身形瘦肖,長相俊美,卻極為敏感,脾氣浮躁,他來日本時為了留學,無奈靜不下心來,耐不住寂寞,絕大部分上學時間都花在尋花問柳裡。

與白薇見面時,正是他失戀之時。

朋友本想介紹白薇去做一位治癒系的聆聽者,沒想到卻促成了一段刀尖般鋒利的愛情,它無比銳利,白薇的後半生皆毀在這次戀愛上。

如果說蕭紅被愛情毀滅,可她至少拿出勇氣來與家人決裂了。

而白薇在戀愛上一敗塗地,在家庭這邊也是唯唯諾諾,她回國後第一次回到家鄉,頭一件事就是去祈求父親的原諒。

這樣軟弱的舉動,在父親那裡,或許會被認為是向權威低頭,可到了愛情裡,就成了百分之百的窩囊。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兩人戀愛初始,就經常爭吵,爭吵後分手,分手後又立即和好。

這期間,楊騷並沒有停止追求別的女人。

1925年,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楊騷突然回國,準備去東南亞。

白薇也立即離開日本,到杭州去見楊騷,結果她的熱情被他一口回絕了。

楊騷去了東南亞,白薇傷心欲絕,於是便時時刻刻寫信給他。

愛情告一段落後,她開始在文壇上展露頭角。

這時的她受到了魯迅的賞識。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其實早在1922年,白薇就發表了三幕話劇《蘇菲》,可是一直沒有被文學界認可,到了1928年,魯迅主編的《奔流》上發表了她的劇本《打開幽靈塔》,才算是真正踏入了文壇。

可就在白薇的文學事業剛起步時,楊騷從東南亞回來了。1927年的深秋,他奇蹟般的出現在她家的門口。

白薇對他怨恨很深,覺得他害苦了自己,寫了許多封信依然不聞不問。

可是,一轉眼,她就像是為了要補償以前自己受過的苦似的,完全接受了他,當然也是為了報復他。

有一段時期,兩人的戀愛是甜蜜的,可沒過多久楊騷又開始到處找別的女人了。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白薇事業上有了起色,兩人打算在1928年底結婚,還把喜訊告訴了所有的親朋好友,可是結婚當天,楊騷為了追求另一個女人,竟然“忘了”出席自己的婚禮。

如此,白薇依然沒打算放棄。她依然為楊騷提供這個方面的支持,包括精神上的撫慰。

不久,白薇便發現自己病了,這病是楊騷在新加坡時,從妓女身上傳染來的,後來又傳給了白薇。

這種病在當時非常難以啟齒,她的下身經常遭受著刺骨的痛楚,行動也受到了限制。

未來的幾年,因病困擾,她患上了肺炎、風溼、霍亂、慢性腹痛、鼻病——為了治療鼻病,她竟然忍受了九次大手術的痛楚。

不過,她並不是那種富貴到可以把家財全都花在醫療上的富家女性,她只能保養自己的身體,進行最低限度的治療。

她的精神也備受摧殘,總是覺得自己在各方面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1935年,她接受了手術治療,發現幾乎沒有康復的可能,激憤與悲傷交織,於是她動筆寫下了九百頁的《悲劇生涯》。

她說,寫下《悲劇生涯》是因為林語堂讓她寫一點“結婚生活”,她覺得自己沒有結婚生活可以寫,只好寫寫她自己本人這個悽苦的女主角。

她臥病在床,稿紙就在膝頭,墨水瓶掛在脖頸上寫。

病人鬧哄哄的時候,她也寫,有時候是在手術之前,匆匆鼓著一口氣寫作。

她這麼拼命寫作是因為擔心“書不成而身先死”。

她寫出了對楊騷的一腔憤恨,寫盡了十年的戀愛生活,也坦白了自己的最私人化的隱秘。

字裡行間,如泣如訴,叫喊廝殺,不絕於耳。

她寫,楊騷是她發現的最清新、最純潔、不帶俗氣的男性。

她寫,楊騷給她的承諾,說他要成為世界上最著名的音樂家、畫家和書法家,要去法國、意大利深造。

還要去發財,發一大筆財。他說想建造一座魔宮,魔宮的最上層給他最愛的人住。

她寫,兩人分手的那段時期,她無數信件寄過去, 他卻不耐煩,回了一封信給她,“

我是愛你的呵!信我,我最最愛的女子就是你,你記著!但我要去經驗過一百女人,然後疲憊殘傷,憔悴得像一株從病室裡搬出來的楊柳,永遠倒在你懷中!你等著,三年後我一定來找你!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過去的她原諒他的招蜂引蝶,如今回憶起來卻滿心絕望。

她說:身體,再不能與病魔鬥了。心靈,全給毒箭射破了。

她還記得,那年,陪自己看病時,楊騷不知怎麼的,消失不見了,她昏倒在大街上,幸而被路人救起,才逃脫死亡的追擊。

她覺得什麼都拋棄了她,希望,工作,前途,統統都棄她而去了。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兩人曾投身於新文學運動,可是無奈,病痛與貧困一直拖累著他們,做什麼都不能全力以赴,只能在後勤幫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忙。

兩人決定分床睡,然而後來發現這是不可能的。

白薇曾說,楊騷對她有很強的佔有慾,甚至禁止她參與各種公共活動。

當他發現了白薇加入了左翼作家聯盟與劇作家聯盟,他不擇手段地破壞她的工作。

完全暴露出他作為文人,浪漫、自卑、不切實際、自私自利的一面。

其實,左翼作家聯盟剛成立的時候,楊騷也是其中一員。

楊騷在實際給予幫助上退縮了,在其他方面倒是急功近利,一點都不嫌累。

當他得知白薇康復無望後,曾急急忙忙地安排出版了他與白薇之間的情書集《昨夜》,在這本書裡,他把自己的打造成了一個真摯的情痴,對待情感,既單純又卑微。

此舉完全是趁火打劫,卻引起了八卦小報的爭相報道,他也趁機賺了一筆錢。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而更讓人心痛的是,楊騷為了賺錢,為白薇準備了一本“身後”的日記,以備她過世後出版,這本日記裡,楊騷寫盡了自己的好,把白薇扁得一文不值。

他琢磨著白薇病重,再加上當時社會上大浪淘沙,各種勢力此起彼伏,恐怕是不能活著出院了。

然而,白薇居然是兩人中活得更長的那個。

楊騷死於1957年,白薇卻活到了1987年。

與楊騷徹底決裂後,白薇被安排到了青年劇院工作。

在別人的眼裡,她是一個愛情鬥士,不過私下裡,她卻變成了一個悲觀無望、歇斯底里、難以相處的女人。

或許是為了宣洩自己的痛楚,又或許是為了逃避當下的孤獨,她主動申請,志願去北大荒工作,她要到最艱苦的地方去自我放逐。

當時丁玲也在。

白薇到了北大荒後,幹粗重的農活,住陰冷的房間,喝質量最不好的水,彷彿為了徹底的懲罰自己似的,不眠不休,本就病痛纏身的她,病得身子都直不起來了。

與白薇的悽楚的相比,丁玲陽光健康的作風真是一縷清新的暖風。

當時,丁玲被打為“右派分子”,卻絲毫沒有自我放逐的念頭,她養雞養鴨,積極的鍛鍊身體,甚至還成了養雞方面的能手和專家。

那時候,女工農兵們都在炕頭寫作。白薇也是如此,可是她主動體驗生活的這幾年,卻幾乎什麼都沒寫出來。

她說她的寫作是革命的寫作,卻四處充滿了女性的陰鬱與神經質。

特殊時期,她病的不行,卻還是活下來了。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那時候親眼見過他的人,說過,“而眼前的這位老人,頭髮稀疏蓬亂,臉上褐色老年斑像織了網的蜘蛛,眼睛被上下眼皮擠成一條縫,身上一件藍布大襟棉襖,棉襖底邊上白色縫線的每個針腳都足有半寸多長。尤其當她扶著兩根棍子站起來的時候,不由使我想起風雪中乞討捐門檻的祥林嫂。”

如今,記得白薇的人大概不多了。

她終於擺脫了苦難,成為了文學世界的惹人憐惜的女子。

她的文字是冷的,沒有溫度,讀來更有一種令人心神不安的鬼魅之感。

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我想,她恐怕是兩邊都辜負了吧。

一向高傲的張愛玲在說冰心時,也要連帶上她一起指責,“把我同冰心、白薇她們比較,我實在不能引以為榮。”

她活的悽慘,文學上也鬼聲淒厲。

評論家曾說過她的《悲劇生涯》並不值得一讀,九百頁的豪氣抒寫,語言與結構卻稍顯粗糙,只是一味傾吐自己的苦悶,描寫愛情的背叛,很多片段竟是雷同的。

據說,就連生活上不如意的蕭紅也給她送過錢。

可見,白薇的生活絕對是掉進泥沼裡去了。後來,她站起來了,從泥沼裡走出來了,卻沒洗掉那一身的汙泥。

空有一腔寫作的熱情,卻枉費了。

不能夠徹底灑脫,學不會徹底決絕的人,終究是不會好命的。

白薇:最怕你的努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負了所受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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