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夕茜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看過太多的愛情故事，從古至今，愛情都是奢侈的，為了得到愛情，女人付出的是生命，男人付出的是一生的痛。在婚姻中，什麼樣的女人算是幸福的？
祝英臺為了梁山伯投墳自殺，朱麗葉為了羅密歐服藥自盡，她們求仁得仁，不管是否覺得幸福，但追求了自己的夢想。
黛玉泣血而亡，最終沒有得到寶玉的愛情。她是不幸的，最終不能確認寶玉對她的感情。
而芸娘則不同，雖然貧病交加而亡，痴情的丈夫始終不離不棄，臨終前芸娘是無憾的：“憶妾唱隨二十三中，蒙君錯愛，百凡體恤，不以頑劣見棄，知己如君，得婿如此，妾以此生無憾！”
蘇東坡也寫亡妻，但他只說：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納蘭容若也寫亡妻，寫他的回憶：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而沈復則寫了一部書，來記錄他和妻子芸孃的過往生活的點點滴滴。綿綿之痛，不絕於生。
沈復(1763~?)，字三白，號梅逸，江蘇蘇州人。少時曾行走經商做幕府為生，後因家庭變故偕妻離家別居，妻子客死揚州，子女夭折。46歲時受蘇東坡的影響，“事如春夢了無痕，苟不記之筆墨，未免有辜彼蒼之厚”，寫下《浮生六記》，但其中最後兩記丟失，現書中所記為偽作。
《浮生六記》是沈復的自傳體小說，主要敘述了作者沈復與妻子芸娘一生的喜怒哀樂。沈復用現在的話講就是一個只關心風花雪月，不關心柴米油鹽的文藝青年，生於中產之家，娶了貧窮的母舅家的女兒芸娘為妻，兩人三觀相似、恩愛有加。最初在父母的庇護下，生活無憂、情趣盎然，及至生活漸漸困頓不堪，仍苦中作樂，吟詩作對、飲酒作樂、攜友出遊。最後，遭遇變故，被父親趕出家門，沈復無力維持家庭生活所需，靠朋友救濟度日，芸娘則舊疾重發，不幸病死於異地，一雙兒女也雙雙夭折，只剩下沈復獨自在回憶中痛苦煎熬。
沈復從富家公子到喜得愛妻知己，再到因家庭瑣事被陷害離家，貧困交加中，妻兒盡皆離世，孤獨終老。讓我聯想到餘華的《活著》，行文簡樸，意猶未盡。
按現代人的眼光，沈復就是一隻知道吃喝玩樂、不求上進的公子哥、富二代。他精通於當時文藝青年喜愛的琴棋書畫、花鳥魚蟲，喜歡呼朋喚友、遊山玩水，出手闊綽，但卻不諳世事，被精於算計的弟弟陷害，與父親鬧翻。而芸娘與沈復是同一種類型的人，善良、聰穎、心靈手巧，能持家，卻處理不好與公婆之間的關係，導致最終悲劇的發生。
然而，我始終認為，在婚姻中，芸娘是幸福的。
首先，在盲婚啞嫁的封建社會，芸娘嫁給了她愛的人，她愛的人也深深地愛著她。
文章的開頭，沈復引用詩經的謀篇佈局，把閨房之樂放在了第一卷。在沈復的筆墨下，芸孃的形象躍然紙上，生動自然、毫不造作。
沈復十三歲即跟母親說，非芸娘不娶，可見其用情專一；
送親夜，芸娘為其藏粥，可見兩人兩情相悅；
蜜月後，無心求學，三月即返，兩人談詩弄賦、舉案齊眉、伉儷情深；
六月，攜妻消夏愛蓮居，終日課書論古，品月評花；
七夕，設壇拜月，刻“願生生世世為夫婦”圖章，一朱一白，往來信件所用；
中秋，牽手夜遊滄浪亭，烹茶望月，獨享清雅；
女扮男裝，共赴水仙廟，觀花照；
假意歸寧，同遊太湖，飲於萬年橋舟中......
這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為當時女子所不敢，而三白慫恿之？
其次，芸孃的美和學識，以及她對生活的品位和態度，被夫君認可，並視其為知音。
文章第二篇閒情記趣，滿滿都是沈復對芸孃的欣賞和珍惜。“其癖好與餘同，且能察眼意，錘眉語，一舉一動，示之以色，無不頭頭是道。”
三白珍蘭花如拱璧，芸娘就親自澆灌；房屋狹小，自周折四曲，五臟俱全；插畫、壘石，制畫中草蟲，作活綠花屏，心思精巧，打整房屋井井有條；又擅長於廚工，普通小食，也能烹出精美滋味。
文青男沈復作畫品詩，呼朋喚友；溫婉女陳芸拔釵沽酒，備茶供客。生活的情趣從來不以金錢的多少來衡量，不管是在家，還是客居在外，芸娘打點家事生活，讓沈復讚歎不已，自不必為五斗米彎腰，也不必捉襟見肘無法逍遙待客。富貴時不驕縱，貧賤時不抱怨，這樣的賢妻，夫復何求？
而沈復對芸孃的依賴，仰重，讓夫婦琴瑟和諧。
再次，當芸娘為父所厭惡，被逼趕出家門，其夫不離不棄，貧病相隨。
所謂情深不壽，在古代，男兒太看重閨閣家庭，忘卻仕途上進，是不受父母待見的，也是脫離當時社會現實的。前期極力渲染的恩愛，和後期不諳世事的顛沛流離、家破人亡，成了極大的反差。
然芸娘出生貧寒，性情單純直率，不懂人情世故，很難融入沈家的大家族內。在沈父娶妾之事上，處理失當，得罪公婆；蘭花事件，與弟婦關係鬧僵；為沈復得美妾，與妓女結拜，名聲受汙；等到沈復與人作保，被騙錢財，所有累積的一起發作，沈父暴怒之下，把沈復夫婦趕出家門，從此沈復與芸孃的苦難開始了。
說實話，我不認為沈復是渣男，沈復能在被趕出家門時，仍然與芸娘不離不棄，貧困相守，實在不容易。雖然從文中可以看出，自芸娘故去，沈父去世，沈復之弟啟堂謀奪家產，趕走沈母，沈復的一兒一女也相繼夭折，然最終沈復在朋友的幫助下，擁有了土地家園，另娶美妾，生活安定。但這並不能抹殺沈復對芸孃的一往深情，夫妻生活二十三載，真正做到了相濡以沫。
從這方面來講，芸娘是幸運的，畢竟曾經幸福過，而這種幸福，是古代女子的一種奢望。夫君的尊重、有情有趣的婚後生活，自由、民主、平等，現代女性的最高追求，芸娘在一定程度上都擁有了。乃至於林語堂都說，芸娘是中國古代最可愛的女子。
仔細想想，林黛玉比起芸娘，誰更幸運呢？賈寶玉比起沈復，誰更幸運呢？
現實的殘忍和愛情的美好，與貧富無關，與心態有關。人的命運皆由人的性情決定，如果沈復夫婦能左右逢源，化解家庭矛盾，就不會被趕出家庭，最終家人貧病而逝。但這樣的沈復與芸娘，也就不會擁有前面的閨房之樂了。人生總是有得必有失，能否活得值回票面價，那得看你是否得到你所想要的，至於其他的附贈，只有接受而已。
如果你是芸娘，你覺得你幸福嗎？
夕茜，留學諮詢顧問，喜歡讀書，專注於書評薦書。可同時關注頭條號、知乎、豆瓣賬號：簡慢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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