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救人!

● 雅魯藏布江形成堰塞湖,加拉村通往外界的公路被淹,全村47名群眾、還有多名施工、旅遊、探親群眾與外界失聯。

● 突擊隊遇到懸崖,山腰小路被江水淹沒,突擊隊員夜宿原始叢林。

● 食物和水消耗殆盡的情況下,突擊隊翻越大山,跨過懸崖,成功挺進加拉村。

最高的山,莫過喜馬拉雅。

最深的谷,莫過雅魯藏布。

林芝市特勤消防中隊的隊員們沒想到,此生此世,竟能翻越這最高的山,穿過這最深的谷!

故事,還得從2018年10月17日講起。凌晨5點,雅魯藏布左岸,加拉白壘南坡,一場冰崩突如其來。米林縣派鎮加拉村下游約7公里處,冰雪裹挾著泥石堵住雅魯藏布江,形成堰塞湖。水位以每小時約1米的速度猛漲,加拉村通往外界的公路被淹,全村47名群眾、還有多名施工、旅遊、探親群眾與外界失聯。

災情就是命令,時間就是生命!人民安全重如山!18日下午4點多,林芝市消防特勤中隊長王紅波接到命令:組成突擊隊,從山腰小路挺進加拉村,營救被困群眾。

下午5:30分,20名隊員和當地5名嚮導,沿右岸出發了。

快!救人!

黃佳威 攝

沒路了!出發幾小時後,突擊隊遭遇山重水複

隊伍行進3小時後,天完全黑了下來。大山裡,連海事衛星電話也找不到信號。多年不曾走過的山間小路被瘋長的灌木遮蔽。在荊棘遍佈的原始叢林裡,嚮導掄起開山刀,隊員們拿出消防斧,在微弱的頭燈指引下,避開荊棘、砍斷竹子,邊開路邊走。

夜裡11點時,走在最前的嚮導報告,前面是一道懸崖,山腰小路已被快速上漲的江水淹沒。

沒路了!出發幾小時後,突擊隊遭遇山重水複。數次走到懸崖邊無功而返後,嚮導建議原路返回,可王紅波不同意。

“命令如山!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是我們的職責!加拉村的鄉親們盼著我們呢!前面就是鬼門關,也要闖闖!”消防隊員的字典裡,沒有“退縮”二字!

王紅波命令,派尖兵尋找道路,其餘隊員原地待命。

那天晚上是農曆九月初十,但夜幕籠罩的大山卻沒有一點月光。天上下著小雨,頭燈發出的光亮只能看清腳下一小塊地方。尖兵反覆試了幾次,直到後半夜,都找不到下去的路。

王紅波再次命令,原地休整、保存體力,天亮後再想辦法。

深秋的雅魯藏布大峽谷,夜裡的溫度已近冰點。

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篝火旁,突擊隊員們合衣躺在冰冷潮溼的地上,誰也睡不著。誰都不知道,天亮後,他們還要遇到什麼樣的困難。

王紅波也睡不著,每過半小時,他就起身到江邊看看。他擔心江水漫到他們休息的山坡。

夜色濃厚,看不透、化不開。只聽到不遠處,江邊上,江水上漲時“咕嘟、咕嘟”聲,石塊滾落江水的“噗通、噗通”聲,山體垮塌的“嘩啦、嘩啦”聲……

快!救人!

黃佳威 攝

狹路相逢,勇者勝!加拉村的鄉親們盼著他們呢!

一夜無眠,一夜無話。天快亮時,大家圍坐篝火旁,一邊吃著乾糧,一邊商量辦法。

才幾小時,江水又上漲了好幾米。看來,越往前,只能越往山上走了。這裡的山,屬南迦巴瓦雪山支脈。而南迦巴瓦是喜馬拉雅、念青唐古拉和橫斷山脈的交匯處,地形複雜異常、山勢陡峻異常。

王紅波重新安排了隊伍前行次序。6位體力較好的藏族隊員和共產黨員走在前面,其他隊員後面跟進。當東方山脊出現魚肚白時,隊伍又出發了。

藉著朦朧的晨光,突擊隊終於找到下到谷底的路。劈開比人還高的荊棘叢,十幾米高的峭壁又橫在眼前。這些,都難不倒訓練有素的消防隊員們。

就這樣,下到谷底,再往上爬。一道山樑、兩道山樑……

大家已記不得翻了幾座山,跨過幾道崖。下午,開始洩流的堰塞湖又帶來更多塌方,突擊隊只能再往高處爬。體力一點點下降,山卻越來越高,谷卻越來越深。

下午4點多,食物和飲用水已消耗殆盡,突擊隊員的體力也已到極限。所有人的手上、臉上、身上,都是被荊棘和礫石劃破的傷口。此時,又一座直插雲霄的山頭橫在面前。

嚮導們說,翻過這座山就是加拉村。15年前,有一位嚮導曾經從加拉村方向上山採松茸,但沒從這面上過山。眼前這個近乎垂直的峭壁有幾百米高,幾乎沒有植物,誰也沒爬過。嚮導們再次建議從原路返回。

這時,隊員報告,發現動物糞便,是棕熊的!

10月是棕熊即將冬眠的時候,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經嗅到人類侵佔了它的領地。左有激流塌方,右有茫茫雪山,前有懸崖絕壁、中有猛獸在伺、後有崇山峻嶺,無論是走、留、回,都險象環生。

狹路相逢,勇者勝!加拉村的鄉親們盼著他們呢!王紅波和副隊長李茂江決定:此時此刻,絕不能後退,現在拼的,就是膽識和毅力。

快!救人!

黃佳威 攝

能把它踩在腳下,此生就再也沒有越不過的高山!

能把它踩在腳下,此生再也沒有越不過的高山!山崩地裂,江河阻斷,不用怕!翻越喜馬拉雅,我們在一起!王紅波命令,一定要在天黑前翻過山去,與鄉親們匯合!

他們再次調整了隊伍行進次序。部分體力好的隊員走在前面,共產黨員走在隊伍後面,方便照顧掉隊的隊員。

分完最後一塊餅乾,喝過石縫裡的山泉,所有人都在想,拼了!

從小在山裡長大的索朗多吉主動請纓當尖兵。別看他個子不高,卻是攀援能手。

3年前,入伍不久,索朗多吉就參加了一次救援。那次,有人被困在林芝市後山。70多度的坡度,幾十米高,他只繫了一條安全繩就上去了。索朗多吉永遠記著手持安全繩的班長的話:“有我在,你放心!”

這次,他看了看高聳入雲的峭壁,自信地對大家說:“我行!”

他右手緊握匕首,插入石縫,左手抓住荊棘,忍住疼痛向上爬,雙腳水泡早已磨破,咬牙輕踩崖壁突起。他知道,一不小心踩落石塊,就可能砸到下面的戰友。

找好落腳點,打好安全支點,索朗多吉固定好百米攀援繩再下拋,其他隊員陸續跟進。

和所有人一樣,副隊長李茂江的手已不知紮了多少刺。他緊貼崖壁,又牢牢抓住一棵荊棘。他不敢往下看,怕一看就會頭暈目眩。

強巴次仁是班長,他和其他幾位體力好的戰友走在隊伍最後。貼著崖壁休息的當口,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小聲問身邊的戰友:“累不累?別硬撐,把揹包給我。”

伴著身旁呼嘯的山風,揹著南迦巴瓦金色的夕陽,3個小時的步步驚心後,山頂在望了。沒有人知道,這座峭壁有多高,索朗多吉只記得,他背上的百米攀援繩換了3次。

若按300米算,這座峭壁相當於3個布達拉宮的高度。

到達山頂後,經過嚮導一番努力,下山的路找到了。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隊員們打開頭燈和電筒,斗折蛇行。光亮穿過密林被加拉村群眾發現,山下沸騰了!

鄉親們一邊歡呼,一邊打亮電筒為突擊隊引路。通信員黃佳威身背幾十斤的通訊器材,一路都咬牙堅持過來了,此刻卻兩腿一軟,跪在地上。

山下,鄉親們燒好水,做好了飯。格桑老奶奶今年82歲了,是村裡的老壽星。她含著熱淚握著突擊隊員的手說:“孩子,你們來了,我就睡得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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