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黃勇
寫在前面
80後基金經理、湧容資產創始人黃勇來自湖南婁底，一個民風彪悍的地方。他身上似乎也有這麼一股子敢闖、敢拼的“匪”氣。黃勇從2006年開始進行股票投資。十餘年來，他逐漸建立了自己對市場系統的學習方法和認知模式。
今年8月的一個週末，黃勇在香港接受交易門獨家專訪。
這是我第一次見黃勇，他打扮樸實，說話直接。在中環，他和我進行了兩個小時的探討，毫無保留地分享了自己對投資和市場的深度思考。
採訪快要結束時，經歷過週期、也犯過錯的黃勇感慨道：“人還是多一點無所畏懼好。人懦弱也活一輩子，勇敢也活一輩子。懦弱活一輩子幹嘛呢？雖然有時候受了傷，不過比那些沒受過傷的，對這個世界的理解程度是不一樣的，你其實更強大。”
本文基於黃勇的口述，由交易門整理並獨家發佈。
認識趨勢並順勢
如果能正確認知時代的趨勢，有很大的擬合的話，個人的財富可能就在那一兩次的機會里，積攢起來了。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去順這個勢。很多VC、PE，或者說做二級市場的投資人，研究項目或者公司，很難把研究一個項目形成的認知，複利地利用到另外一個項目的研究上去。但如果你先研究趨勢的話，就很有可能去複用。研究趨勢很重要，趨勢向上的時候，你在裡面選到好的東西也非常重要。
把握趨勢很難，但有一些跡象是非常明顯的。
我2006年開始做投資，當時中國的經濟已經高速地發展了很多年，但資本市場還是相對落後。正在銀行做外匯交易員的我，看到流動性從銀行向資本市場流入的趨勢。
還有一些可以把握的跡象。比方說銀行裡面的存款比貸款的規模大很多，這是一個很高的蓄水池，它會湧出來。又比方說中國的很多工業網絡裡面的節點，節點之間的距離越近，它的效率越高。
比方說中國的城鎮化進程。只有百分之三四十的人生活在城市的時候，你會發現越來越多的人要生活到城市裡面去。同時你也會看到因為人口的湧入，一線城市的房價在不停上漲。這種趨勢是不可逆的。又比方說當iPhone出來的時候，手機使得人與人之間鏈接的場景更加緊密，它的智能化程度更高的時候，全世界的移動互聯網的時代都開啟了。在這背景之下，才會誕生微信、支付寶。這些都是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之下，發生的趨勢。
所以2006年，看到資本市場湧入貨幣，這件事情引導我，從原本一個普通的在銀行裡面打工的人，想到要去做資產管理。我當時在銀行打工，好像可以看得到30年以後的自己是什麼樣子，也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前途。從2006年到2009年金融危機結束，市場從超級牛市到超級熊市的轉變，整個趨勢上，我賺了很多錢。哪怕後來也把這些錢都賠光了，但我還是幸運的，我完成了投資認知的建立。
A股從6124點跌到2000多點的時候，其實我還沒怎麼虧錢。但後來從2000多點跌到1664點，我就把錢都虧光了。所以說熊市到後期也是很可怕的，如果你在中間輕易下注，甚至加槓桿，很容易虧光。
我記得特別清楚，當時富力地產從45.6港幣跌到2.3，平安也跌了近80%。當時但凡用到一些槓桿的公司，比如像中國建材，像銀河娛樂這種都跌95%以上。現在這一輪下跌中（注：2018年的A股和港股的下跌），其實還是有一些危險，不適合去抄底。
投資之中很多東西是在變的。就投資於左側或是右側這種，有的時候你對，有的時候卻不一定對。這種短期的對對錯錯，總是有很大的損耗。然而絕大部分的財富都不是靠做對一兩次交易積攢的，而是說你怎麼抓住一次特別大的趨勢，從中獲利。
所以一是大的趨勢，對於我們財富的改變是非常大的；二是要避開一些特別明顯的大的陷阱。能把這兩件事情做好了，就能把自己的財富管理好。
黃勇在深圳創辦了湧容資產
避免陷阱
站在現在這個時間節點上，什麼樣的趨勢是普通的或專業的投資機構，必須要去抓住的？
我們如果看整個人類進化的歷史，人類為什麼能夠打敗絕大部分的大型動物？靠網絡、協作的力量。獅子、老虎這種大型動物再厲害，還是架不住500、1000人一起對付。
時間拉長來看，整個人類文明還是在加速進步的。始終來講，樂觀的人比悲觀的人，損害要低很多。如果中國和美國沒有貿易戰這個變量的話，我特別看好中國和美國。其他的國家我都不是特別看好，因為中美兩國是把網絡協作、技術進步，融合得最好的兩個國家。所以他們一定會有很快的進化速度，這是一個大的前提。
現在疊加了另外一個因素：貨幣的週期到了一個比較危險的階段。全球市場的週期，2000年一次大型的金融危機，2008年再一次。 而2008年到現在已經十年了，這個時間點非常敏感，人們需要一直持有警惕的心理。當然你也能看到蘋果、亞馬遜這些特別大型的公司，它們又非常健康、強健。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不要太貪心，退出來好好地想一想整體，保持警惕。
中國在過去那麼多年，發出來的貨幣量太多了。我們需要想一想，發那麼多的貨幣用在哪些地方，是不是能藏得住，還是會下來。這是我們在擔心的一些問題。跟超發的貨幣聯繫在一起的資產，是我們應該非常謹慎的。
- 怎樣避開一些顯而易見的陷阱呢？
在香港資本市場，很多公司喜歡用一些比較大的概念，誘惑人們。我也曾上過這樣的當，虧過不少錢。這些公司往往是用一個未來比較大的故事，把公司的市值做大，但是他們根本就沒有能力去把他們的故事做實。老百姓很容易受騙。避開騙子公司是我們作為一個對沖基金起碼要具備的一種能力。
是不是一個騙子，有很多的點可以去證明它。比如，是不是有很多的節點，可以證明這個生意是足夠紮實的？業務是不是正常經營的？是不是能夠產生正常的經營性現金流？這個生意是不是在以一種非常穩健的方式去擴張？避開騙子公司，要求我們在常識的層面多想兩步，基本上是可以避開的。
另外就是，我們要避開脆弱的公司。
有的公司的確在增長，但是這個增長的基礎不紮實。比如靠收購推動，然而收購導致這些公司產生了很多負債，那這些公司有可能就會跌得很快。這種靠做金融結構層面上的槓桿，而不是靠業務層面的槓桿支撐起來的公司，也是比較大的陷阱。
也應該是少投小公司。小公司其實成長為大公司的概率是很低的。算一個整體的EV，投早期市場的EV是負的。
我們避開這些騙子公司，避開這些脆弱的公司，避開這些小公司。寧願投頭部的最好的公司，不去投那個第二好或者第三好，因為第二、第三都非常脆弱。在一個領域裡邊，很多情況下都容易變成贏家通吃。
我是個價值投資者，基於創造價值為載體進行投資。只不過這個價值的定義到現在是有很多變化的。以前創造自由現金流是價值投資，但是以這種邏輯去看奈飛這種公司是不是能夠識別出來呢？它可能不創造眼前的自由現金流，卻創造遠期的自由現金流。
亞馬遜教會了大家不要以普通意義上、會計上的報表利潤去算公司的價值，而是要以經營性現金流去算。奈飛告訴我們，當我這麼做把我的對手全排除在外的時候，我就會變成一個品牌了。其實這些公司的戰略眼光都非常強，他們會從眼前的深水區潛過去，把競爭對手排除在外。
投資於未來，需要對這個組織的戰鬥能力和戰略能力，有很清楚的識別。因為現在來看，靠把賬能算得清楚的認知維度去投資，已經沒什麼護城河了。根據顯性的資料，把帳算清楚這件事情對於很多做投資的人來講，都不是一個很高的門檻。
關於未來，這件事情意味著大家都要去理解不可見的東西。
向世界上最優秀的公司學習
- Remix
我們最開始去看亞馬遜、奈飛這些公司，並不是覺得我們有能力去投資這些公司，是覺得我們需要向世界上最優秀的公司學習。他們從戰略、組織、文化等各方面講，比我們的公司更先進。如果這些顯而易見的東西，我們都不去學習，那怎麼去理解我們現在投資的這些公司的未來？
學習了之後，我們可以進行Remix（融合）。
就好像喬布斯非常厲害的一點是，他可以把很多非常先進的東西Remix在一起，然後創造出一個完整的東西，這就是進化。做操作系統，蘋果的確做不過微軟，但喬布斯很理解操作系統這件事情。他知道供應鏈，他知道讓中國、讓富士康，幫他去做很多這上面的創新，把很多材料給做出來。他在做蘋果電腦的時候，已經整合了供應鏈，對很多很先進的硬件技術把握得非常好。他把所有的這些東西全部整合在一起，加上對於美學的理解，這就是喬布斯的Remix。
在未來，最先進的兩個國家是中國和美國，這是毫無疑問的。因為這兩個國家有最多的最有效率的節點，這些節點之間的融合會創造出更多新的東西。
懂中文，這是我們的優勢，我們看得懂在中國今時今日所發生的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放到全球都是有很多領先的意義的。比如說中國通過發一個紅包，就可以把微信支付給做起來。通過王者榮耀的五打五，就可以把協作做起來。網絡協作一旦做起來，裂變的速度是非常快的。遊戲和電商都是全球最頂尖的商業模式。拼多多，把這些東西又給融合起來。抖音，它也在這上面做了很多的創新。
我們很能理解中國的情況，同時我們學習英文，又比外國人學習中文簡單多了。站在這個角度，我們也能更好地去理解亞馬遜、蘋果，去理解奈飛。
我們在亞馬遜和蘋果上面賺了很多的錢。今時今日我們把自己放在一個更高的角度去看這些公司，我們看所有的生意就沒那麼狹隘。
比如說大家都去買白電、白酒，當有一天這些公司估值高到沒法買，怎麼辦？而且這些也有很大的問題，白電和白酒，它們從某種意義上也是某一個階段的紅利。當這個紅利消失的時候，這些公司是沒有進攻性的，品牌類型的公司進攻性是非常弱的。而平臺的公司卻進攻性非常強，比如中國的阿里巴巴、騰訊。
- 進攻性
巴菲特創造了一個非常厲害的模式，他把配置防禦性資產達到了極致。在工業時代防禦性最好的是品牌類的資產，它是一種虛擬的、分佈式的、聯網的資產。大家的意識裡對一個品牌的認同，是很難被顛覆的。
但這個認同有一個缺點。比如你很難想象可口可樂做了一瓶洗髮水，茅臺酒做紅酒也是不可以的。因為它們沒有向其它品類擴張的能力，所以只能在自己原有的領域裡深挖。
但亞馬遜這個模式，它可以從最早開始賣書，到可以賣音像資料，到可以賣一般的標準化商品，變成可以賣任何你想要的東西。AWS出來以後，它甚至可以去賣企業的計算能力。它的進入能力就要比品牌類的資產強很多。 我們作為投資組織，也需要學習這樣的進入能力。
那為什麼說京東在中國沒有可能做成亞馬遜？
互聯網公司或者說電商領域裡面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指標——購買頻次。近幾年京東上面用戶的購買頻次一直是8次左右，不增加，但阿里巴巴是從五十幾次增加到八十幾次。京東3.14億用戶每人只有8次的話，相當於一年只有25億次左右。但阿里巴巴已經有5.6億用戶，以每年80次計算的話，就是448億次，這是18倍的差距。
另外京東的整個組織架構和公司的基因，還是一個偏重資產的。如果不是國家大力在基建的投入，以及沒有第三方物流公司大量湧起的話，京東的偏重資產是有優勢的。但現在它的這個優勢就被追平了。在美國像亞馬遜一樣，All In在基礎物流的公司是非常少的，所以亞馬遜在美國有優勢，京東在中國沒有優勢。
- 坡
我們去年非常擔心一件事情是：王者榮耀特別厲害，讓騰訊的短期表現靚麗的業績增速。而第二年要實現同樣的增速，非常困難。 當然我們也看到了，這個公司還有很多可以去延伸的面，比如說支付、小程序、廣告收入。但是我們沒有就這個公司組織和戰略，去做更多更深入的研究。這是對我們學習研究能力不夠的一種懲罰。我相信未來很多團隊也會面臨這樣的問題。
騰訊是一個非常好的公司，在一個坡上，它沒有任何對手。它一直往前走的時候，最容易出現的一種陷阱是這個坡突然沒有了。你不會意識到這個坡突然沒了，會出現什麼後果，但是結果可能是災難性的。要時刻警惕、懷疑自己，這樣會變得比較好一點、活得久一點。而更好的方法，是去尋找那些坡更長的公司，亞馬遜的這個問題就小很多，因為它的坡太長了。
眼前的問題對中國來說應該是件好事。從更長遠的維度來講，我最看好的還是中國跟美國這兩個國家。中國短期遇到的問題，也許會帶來中國資產價格大幅度的震盪。但它會教育大家對這個市場應該持有一種什麼樣的認知，包括整個組織的效率應該怎麼去建立。
對中國看好，還因為中國有最多的網絡節點，工業網絡節點和消費者網絡節點。在這裡面去創新，獲得的回報是很高的。創新回報高，創新的動力就很足。創新的動力很足，這個群體就會比較容易進化。
- 鏈接
讀書這件事情有個很大的樂趣，那就是：你學得越多，你就會越發現自己很無知。越無知，你越想學習，進入到一個循環裡面去。其實個人財富的積累，是你認知的檢驗和變現，它是一個結果，不是一個原因。比如說我們對騰訊的理解，我們跟絕大部分的人理解都一樣，結果大家都虧錢。想得深一點，也許我們就能避開這些錯誤的認知。
關注科技公司，我們覺得有兩個點：第一，是一項新的技術出來之前，你是很難預測的。但是一項技術出來之後，怎麼去應用，你是基本上可以預測。所以我們不去預測科技什麼時候會發生，但我們知道去關注一些大的趨勢。第二，是一個東西出來以後，它大規模的場景應用或者說跟一些已有技術的remix，讓我們能看到一些新的應用場景會起來。商業其實更有價值的是鏈接了更多的東西，以及在更大的這種場景裡面去產生更大規模效應的生意。這樣才創造了價值，而不是因為技術本身就有了價值。
“鏈接”，這個詞真的很重要。
美國的工業文明比中國確實要先進很多。但是中國速度非常快，特別受益於網絡鏈接的節點數更多這件事情。從這個角度看，騰訊可能比會比Facebook的市值更大，阿里巴巴會比亞馬遜的市值更大，因為中國這個國家的鏈接的數量更多。
我們應該特別感謝這個國家和這個時代。在這個時代裡面，中國以這樣的速度，在不斷地進步，所以你能看到很多創新的東西。我是80年出生的，從農耕時代到工業時代，再到移動互聯網時代，這些全都經歷了，感覺非常不一樣。我們小時候還放農忙假，能看到拖拉機、打樁機，那個時候都很難想象現在是這樣一個場景。
減法思維
一個人要學會去做減法，永遠要記住什麼是最重要的、什麼東西是可複利增長的、什麼東西是一次性的，要把那些不重要的事情避開。
我們也做過很多錯誤的事，比如鏈接很多跟自己沒什麼關係的人，最終發現這些人其實也沒給自己什麼幫助。很多事務性的東西，如果可以請個人幫你做，就不要自己去做了。人的認知是可以產生複利，人的資本才能產生複利。我們需要在這些重要的事情上面，始終牢牢不斷地去積累。
我自己這兩年減少了很多無意義的社交，減少了很多公司的項目。把以公司和項目為中心，變成以機會和趨勢為中心，就發現大幅度地節省了自己的時間。我不用去看很多項目，如果這個根本就不在我的範圍之內，不要來找我。
當你有能力去把握更高維的認知的時候，那些低維的認知就不會對你形成困擾。哪怕是看書這件事情，也是可以分工。一個人去看一本書，另外一個人也在這本書，一個人來講，另外一個人來提問。在我們的團隊沒有學習的熱情，就容易被淘汰。
團隊的重要性
- 人性
我有過一些特別失敗的案例。最近發現，可能源於性格的缺陷。比如我們很容易相信一個人，那可能是你人的基因決定的。於是你發現，需要靠團隊幫你去做更多的研究，去屏蔽掉這些缺陷，告訴自己靠直覺去相信某人是不對的。
又比如說一個上市公司，老闆很會講，其實他不會做事。因為他會講，就會讓你很願意去相信他。但是他做的事情呢？要靠團隊去研究證明他到底有沒有做這個事情。我最開始成立基金，是因為我在初入市場的時候依靠自己賺了很多錢，但後來碰到香港的一個上市公司、騙子公司，虧了很多錢。現在這個公司已經被退市了。這個公司老闆特別會演戲，他想展示給你看的東西，靠你自己的個人判斷是很容易被騙，很容易出問題的。
不管一個人多麼厲害，肯定都有自己的缺陷和盲點。要靠組織和機制把這些缺陷和盲點覆蓋掉。我們團隊裡面所有人，都會把自己的缺陷寫出來。形成一個對抗性的組織，團隊裡面其他人看到這就是你的缺點，互相指正、互相彌補。
公司雖然說是我創立的，但如果依靠我自己下單，去做交易的話，我很容易把這個倉位做得特別大，很容易做到沒有包容性。但如果我跟我的交易部主管溝通後，設立一些規則，規則之外我不可以執行，那就有一種隔離，避免了可能產生的問題。
又比如說研究。去看一些公司，我很容易對一個公司，很極致地下一個判斷。這個時候我們設立了這麼一個機制：一個人研究，一個人站在你的對立面去研究，那你就不容易那麼片面。至少所有的觀點都是比較全面地研究過，比較對抗性地討論過。
為什麼要建立一個組織？是因為我深深地意識到我自己不是一個完美的人，同時我不認為任何人是完美的人。
有些事情能從衝擊中受益，當暴露在波動性、隨機性、混亂和壓力、風險和不確定性下時，它們反而能茁壯成長和壯大。
——納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反脆弱》
每一次的挫折，對一個人來講，其實是會形成一種反向推動進步的力量。《反脆弱》，這本書我推薦很多做投資的人去看一看。我們對很多東西的深刻認知，都源於痛苦刺激。如果你受到過這種痛苦的刺激，反而更加容易形成深刻的思維。
人都有線性思考的模式，你過去一直很優秀，然後就覺得你未來也會一直很優秀。但這個裡面隱藏著很多問題，你故意屏蔽掉了。人比較容易相信眼前看到的東西，當某事情沒有發生的時候，不太願意相信它會發生。泰坦尼克號沒有撞上的時候，誰也不會覺得自己會遇到這樣的災難。
- 風險控制
風險控制應該通過一個團隊的組織和機制來完成。最怕是你知道自己有缺點，還很固執。這是很危險。所以做投資永遠都在識別兩個東西：第一，機會是什麼？機會帶來的回報是什麼？第二，風險是什麼？要把那些吞噬性的風險給屏蔽掉。
比如說不要去買那種顯而易見脆弱的公司，它破產了你也跟著破產，去買那些強大的公司。所以我們花了很多時間理解什麼是強大的公司、什麼是脆弱的公司？只要你方向對了，錯也錯不到哪兒去。比如說買格力，格力雖然虧了30%，但是它不會跌95%，它不會像樂視一樣。
任何顯性的讓你覺得便宜的公司，都有可能它的坡不夠長了。有這個問題，可能是因為它是一種舊有的商業模式，不是新的商業模式。在過去這些公司是非常優秀的公司，那在未來它們是不是依舊優秀呢？這一點會面臨很大的問題。
通用電氣在過去的歷史上肯定是最優秀的公司之一，然而一個新的時代來臨時，它就隕落了。這樣的情況，世界上每天都在發生。舊有的霸主被打敗，新秀崛起。沒有那麼多一定的事情，你得不停地更新自己的學習系統。學習科學是一個很重要的事情，沒有一定的科學素養，你很難理解未來。
這一年多我們做了一些沒有什麼直接作用的研究，比如說戰爭、心理學，比如說人類簡史、未來簡史、物理學的未來。研究這些看起來沒有什麼用的東西，但是發現它們對投資的啟發，比天天去看公司獲得的，要有價值得多。它能幫助你掌握趨勢。
為什麼會出現金融危機這樣的事情？金融危機就是一群人做出一個錯誤的事情。而他們為什麼會做錯誤的事情呢？就是因為人的性格里面存在著缺陷，是基因裡面的東西，很難改變。這些事情過去發生過，未來還會發生。
反省
人還是多一點無所畏懼好，懦弱也活一輩子，勇敢也活一輩子。懦弱活一輩子幹嘛呢？雖然有時候會受傷，不過比那些沒受過傷的，對這個世界的理解程度是不一樣的，你其實更強大。
我虧錢的時候，曾經得了抑鬱症，那一筆虧掉我個人財富很大的比例。我花了一年多時間走出來，當時覺得自己完全不想做投資了，特別沮喪，下一個100萬的單子手都會抖。經歷完那個過程以後，我覺得自己堅定了很多。
虧少一點點都可能不足以讓我有那麼深刻的反省。如果沒有經歷那一次的話，我不會深刻地意識到團隊的重要性。始終都有一些事情是你不能做到，但是別人可以幫你做到的。一個團隊裡面，成員再平庸，都有一個點能cover住你的某個缺點，只要你會用。
馬雲當年用的身邊的那些人，也不是最頂尖的人，十八羅漢也不是最頂尖的人，但是馬雲會管理。
第二深刻的教訓是：慣性思考還挺麻煩的。比如V型反轉的交易模式，股票跌很多，然後開始反彈。通常情況下在這個時候，你做這個交易都是對的。但如果你遇到了一個巨大的負循環的公司，它有可能繼續再跌，跌了70%，它可能繼續再跌70%。用一種固化的模式去思考的話，就會面臨這種問題。
後來我們覺得一個人的線性思考不論是做多還是做空，都會面臨著這樣的挑戰。而人其實很難挑戰自己，所以我需要團隊，團隊更多的是幫你去排雷。
我們主要還是研究特別大的公司，我們希望在這些大的、頭部公司上花比較多的時間。因為始終向他們學習，比研究那些平庸的小公司，獲得一堆碎片化的知識要重要得多。
- 進步
這一年我們團隊進步特別大，哪怕虧了一些錢。但讓我們意識到自己很大的不足，那就是一種進步。去年雖然賺了錢，可是去年的進步小。
一個人在賺錢的時候不容易意識到自己是不足的，賺錢的時候會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虧錢的時候很容易懷疑自己。其實應該反過來看，賺錢的時候可能釋放的是你以前的認知，虧錢了你會意識到你有很多的不足，提醒你這個時候要把這些東西全部建設起來。所以投資很多時候是反人性的。
說白了，我覺得我們沒有那麼能幹。最重要的是，別“死”了，儘量久一點，然後有一天總是能讓你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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