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香通鉴|广川王刘去:骑白马的可能是王子,也可能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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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赐履按:今天讲一个恶魔,广川王刘去。他的事迹过于残忍,甚至有点恶心,我本来不想讲,但是这个人物又颇能说明一些问题,舍去了反而不完整。《通鉴》里对这位爷只记了一句话:广川王刘去,被控诬杀他的老师和姬妾十余人,或销铅锡灌口中,或大卸八块,撒上毒药,放大锅里煮成肉泥。放逐到上庸,自杀

我认为,这是司马光为美化儒家教育而有意作的取舍。

广川(首府信都,河北省冀县)王刘去,是景帝刘启的曾孙,从小学习《易经》《论语》《孝经》等儒家经典,都很精通,写的一手好文章,琴棋书画,游玩杂耍,无所不通。刘去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位尊多金,可以说,符合“白马王子”的所有条件,何况,人家是“白马王爷”。

酱香通鉴|广川王刘去:骑白马的可能是王子,也可能是恶魔

【白马恶魔刘去】

刘去有两个宠姬王昭平和王地馀,许诺她们以后当王后。有一次,刘去生病,另一个姬妾叫阳成昭信(阳成,复姓)的,侍奉极为周到,于是也得到刘去的欢心。后来有一次,刘去和王地馀戏嬉,发现她袖子里藏了一把刀,大吃一惊,严刑拷问,王地馀招供说,是想和王昭平一道,谋杀阳成昭信。又拷问王昭平,王昭平坚决否认知道此事,于是,刘去下令用铁针扎她,王昭平被扎成一团血肉,只好承认。

刘去召集所有姬妾一起观看,亲自将王地馀刺死,又让阳成昭信将王昭平刺死。之后,阳成昭信说,达令啊,这两个骚狐狸死了,她俩的婢女不知道嘴紧不紧啊。刘去一听,也对,下令把两姬的三名婢女绞死。后来阳成昭信生了一场病,梦见了王昭平等人,赶忙告诉刘去。刘去说,她们现形,是想吓唬我啊,老子是特么吓大的吗?我要把她们烧成灰!

于是,刘去下令把王昭平等人的尸体挖出来,一把火烧成灰烬。

刘去立阳成昭信为王后,这位堪比老妖婆的王后,向所有可能争宠的美女猛射毒箭。

刘去宠爱另一位美女陶望卿,封号脩靡夫人(脩读如休),主管绸缎。再一位美女崔脩成,封号明贞夫人,主管永巷(王宫事务)。阳成昭信就在刘去面前打小报告说,陶望卿对我无礼,我是王后她是姬妾,结果她穿衣服比我还华贵,她还随意送给宫人上好的丝帛。

刘去说,寡人就是喜欢陶望卿,你诋毁她也没用,她又没给我戴绿帽子,如果她敢找野男人,老子煮了她!

阳成昭信一听这话,真是醍醐灌顶。过了不久,她对刘去说,达令啊,前些日子,画工画陶望卿的住舍,那骚货故意穿暴露的衣服,袒露着肩膀在画工身边晃来晃去,还经常跑到南书房偷看小白脸,恐怕内情不简单呢。

这话一出,起作用了,刘去说,你给我好好留意她。

从此,陶望卿逐渐失宠。稍后,刘去与阳成昭信饮酒,一帮姬妾在旁侍候,刘去为陶望卿作了一首歌,唱道:背叛了你的教养,像残花一样,飘飘荡荡,多么奇妙的想法啊,是你自取灭绝。东奔西走,自生灾祸,当初是何等恩爱啊,可如今,你还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怨恨!(原文:“背尊章,嫖以忽,谋屈奇,起自绝。行周流,自生患,谅非望,今谁怨!)”

一边唱,一边让众美人相和伴唱。刘去说,寡人的意思,你们有人心知肚明。陶望卿跟其他姬妾一样,都莫名其妙,但心惊肉跳。阳成昭信知道刘去的怒火已被点燃,就诬陷陶望卿经常去郎(禁卫官)、吏(小职员)宿舍,每个人睡哪张床、叫什么名字全都知道,又说陶望卿与郎中令(王宫禁卫官司令)锦被眉来眼去,肯定是一对奸夫淫妇。刘去一听,就跟点着了的炮仗似的,一蹦三丈高,立即和阳成昭信,带着一群小老婆冲到陶望卿住处,扒光她的衣服,命令小老婆们每人拿一块烧红的铁,一起灼烫陶望卿。陶望卿魂飞魄散,冲出人群,投井自尽。阳成昭信让人把陶望卿从井中捞出来,又用木橛子钉入她的阴部,割去鼻子、嘴唇、舌头。再对刘去说,之前杀了王昭平,那贱人跑到梦里来吓我,这次,要把陶望卿煮烂,使她不能成形。于是,把陶望卿剁成肉块,扔进大锅,加入桃木灰和毒药,一起烹煮,让小老婆们一起观看,足足煮了一天一夜,煮成一锅肉糊。陶望卿的妹妹陶都,也是刘去的姬妾,一并干掉。

衣赐履说:后面还特么写不写?有点反胃。

刘去当然不可能只守着阳成昭信一个女人,好几次,叫姬妾荣爱陪他饮酒。阳成昭信于是把矛头转向荣爱,说,这个荣姬,眼神恍惚,神态暧昧,我怀疑她有不可告人之事。当时,荣爱正给刘去的方领口刺绣,刘去立即取回来给烧掉了,荣爱一看,心说完了完了,赶紧自行了断,于是投井。结果运气不好,没淹死,被救上来了!荣爱大为恐惧,说,大王啊,王后啊,你们不用打我,我全招,我全招,我跟医生通奸。碰上刘去和阳成昭信,算荣爱倒霉,招了也没用,刘去把她绑在柱子上,用烧红的刀乱刺双眼,一条一条割下大腿和屁股上的肉,再将铅块熔成铅水,灌到荣爱的嘴里。荣爱这才得以解脱。之后,刘去让人肢解荣爱尸体,砍来荆条,一并埋葬。之所以要用荆条,是为了让她的灵魂,永远在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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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蛇蝎来形容阳成昭信,蛇蝎肯定不干啊】

刘去宠爱哪个姬妾,阳成昭信就诬杀哪个,前后弄死了十四个人,都埋在太后(刘去老娘)居住的长寿宫中。

阳成昭信想独霸宠幸,就对刘去说,达令,先前让明贞夫人(上文提到的崔脩成)主管姬妾,结果这帮骚货淫乱不堪,我看不如把她们的大门都锁上,不许她们出外游玩。刘去同意。于是,阳成昭信从自己的婢女中挑了一个年级大的,让她掌管姬妾、宫女的住处,把所有的大门锁上,钥匙则由阳成昭信保管,除非刘去大摆酒宴召唤,否则,其他姬妾就见不到刘去。刘去这人怜香惜玉,为姬妾们创作了一首歌:

多么地忧愁,居所没有你。芳心成结啊,心意不舒畅。内中犹抑郁,忧愁哀伤积,上不见天,人生何益!曰月蹉跎,时不再来。愿抛此身,死而无悔。(原文:愁莫愁,居无卿。心重结,意不舒。内茀郁,忧哀积。上不见天,生何益!日崔隤【读如颓】,时不再。愿弃躯,死无悔。)

刘去让阳成昭信敲鼓打节奏,教诸姬歌唱,唱完仍归永巷,锁起大门。惟独阳成昭信的侄女乘华夫人,能朝夕相见。阳成昭信与刘去随从十多个奴仆每天豪饮玩乐。

衣赐履说:刘去简直就是西汉徐志摩啊。

当初,刘去十四五岁的时候,从师学《易》,老师多次直言规劝,刘去年稍长,把老师赶走了。广川国内史(秘书长)请这位老师当僚属,老师多次让内史限制刘去。刘去听闻后大怒,派奴仆杀了老师父子,没人发觉。后来刘去多次摆酒宴,令表演歌舞杂戏的艺人脱光衣服,裸体表演。广川国宰相弹劾拘囚艺人,控告他们擅入王宫殿门(意为艺人进入禁地),并上奏朝廷。朝廷下令核查,艺人交待,之所以入王宫,是为了教脩靡夫人陶望卿的妹妹陶都学习歌舞。于是,主审使者召见陶望卿姐妹。姐俩都死了,召见过茄子啊。刘去回答说陶家姐妹行为淫乱,被发觉后自杀。此时恰逢赦免,就没有追究惩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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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去是裸体表演的先驱】

陶家姐妹既然死了,那尸体得还给人家。陶都的尸体还在,但陶望卿不是被煮成肉糊了吗,刘去就找了别人的尸体交给陶母。陶母说,妹妹的尸体是对的,但姐姐的尸体不对,不是我们家望卿啊!于是号哭不止,索要女儿尸体。阳成昭信火儿了,命奴仆把老太太干掉。结果,这个奴仆被捕,对罪行供认不讳。

前71年,广川国宰相、内史上奏调查情况,表示刘去的罪行都是在赦令之前所犯(如在赦令之后,则无法免罪)。宣帝刘病已派大鸿胪(藩属事务部长)、丞相长史(宰相府秘书长)、御史丞(最高监察署秘书长)、廷尉正(司法部法官)会审巨鹿诏狱(不很清楚巨鹿诏狱和刘去案是什么关系),奏请逮捕刘去及阳成昭信。刘病已下令说,王后阳成昭信、各姬奴婢作证的人都入狱。有关部门再次上奏诛杀刘去。刘病已下诏说,召集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官员,以及博士共同商议。与会人员都被刘去的暴行惊得目瞪口呆,一致奏请说,刘去逆乱暴虐,听信王后阳成昭信的谗言,炖烧烹煮,生割活人,拒绝老师的规谏,杀了他们父子,共杀无辜十六人,甚至一家母子三人,违背道义,灭绝人伦,其中十五人是在赦令之前,罪恶仍重,应当将他斩首示众。刘病已下诏说,我不忍诛杀诸侯王,你们可以讨论一下,怎样处罚他。

有关部门奏请夺刘去的王爵,和妻子儿女迁徙到上庸(湖北省竹山县西南田家坝)。刘病已批准,赐给一百户汤沐邑。刘去在途中自杀,阳成昭信被弃市。

衣赐履说:人性中最黑暗、最残忍、最恶毒的一面,在刘去和阳成昭信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儒家的教义,刘去比谁都清楚。看刘去的诗句,以为他是徐志摩;再看刘去的行径,原来他是伏地魔。

刘去不知道他干的是人神共愤的恶行吗?他当然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干?因为他不怕。

为什么不怕?因为权力不受制约。

恶毒如刘去,作为一代明君刘病已,居然不忍诛杀!

儒家所标榜的教义,在权力面前,柔顺得如一块抹布。

我们说,不受制约的权力,不仅导致腐败,还会豢养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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