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王太后:一個女人的「復仇」史


西漢王太后:一個女人的“復仇”史


文:趙炎

西漢幾位著名太后的履歷,王與薄最像,比如二婚再嫁,受過江湖術士的影響,做過玄乎夢,“小三”上位等。就個人努力而言,又截然不同。薄氏屬於無心插柳,消極應對,“啪”的一聲,餡餅砸頭上了;王氏屬於有所為而來,史書隱隱約約告訴我們,她是為“復仇”而生的。

故事還得從公元前202年說起。

斯年,高祖大肆捕殺項羽舊部,令燕王臧荼忐忑不安。四年前,他在項羽的支持下剿殺韓王廣,如果清算曆史舊賬,他躲不過去,於是造反,腦袋搬家。臧荼有個兒子叫臧衍,一心為父報仇,曾以“唇亡齒寒”的道理遊說盧綰的使節張勝,希望借匈奴之力,幫助陳豨跟劉邦玩命。策略雖然高明,也極具破壞性,但是臧衍沒有成功,其未竟之業,是否有人繼承呢?《史記》曰:“王太后,槐里人,母曰臧兒。臧兒者,故燕王臧荼孫也。”此臧兒未必就是臧衍之女,也可能是侄女,不過如此敘述,還是意味深長。據臧兒母女後來的作為,九泉之下的臧荼、臧衍,理應是欣慰的——誰說生女不如男?

臧兒先嫁王仲,育有一子二女,王氏女序居長。王仲死後,臧兒改嫁田氏,生田蚡、田勝。歲月清淺,王氏初長成,嫁金王孫,育有一女,曰金俗。日子想必有滋有味,然則一個相面算卦的傢伙改變了她的生活。“臧兒卜筮之,曰兩女皆當貴。因欲奇兩女,乃奪金氏。”母親為女兒前途考慮,另擇高枝兒,無可厚非,但是離散骨肉,拆其家庭,與毀人幸福何異?從“金氏怒,不肯予決”來看,人家夫妻之間還是恩愛的,如果女兒不肯,母親多半沒辦法。問題即出在這兒,王氏沒有任何態度,淡定而從容,與母親似有同樣的念想。

亂臣之餘孽能否進入皇家大內?這是個問題,不過,在信念堅定的“復仇者”面前,絲毫不是問題。臧兒母女通過“情報”得知,太子(漢景帝)愛漁色,長公主最“熱心”,條件利好!於是託關係走門子,王氏姐妹先後上了太子的床,一簾幽夢之後,“復仇”的大戲終於拉開帷幕。

漢景帝即位次年,劉徹出生。此時劉榮早已是太子,這對王太后(當時稱王美人)來說,心情正如王維的那句詩:“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如果不想轍不努力不鑽營,那麼最好的結局不過是做個藩王太后,何談“復仇”?空留一抹浮名,不若奮起直追,她打擊慄姬的三板斧,可以歸納為“夢日入懷”、政治聯姻與栽贓嫁禍,宮鬥本事槓槓的。

在王氏一系列騰挪之下,劉徹的政治地位迅速飆升,四歲為膠東王,七歲為皇太子,十四歲即登基為帝;母憑子貴,她本人在成為皇后乃至皇太后之後,更是積極干預朝政,扶持外戚勢力。母親臧兒封為平原君,妹妹的四個兒子皆封王,女兒金俗為修成君,外孫女嫁淮南王太子,兄長王信為蓋侯,同母異父的兩位弟弟也分別封侯,田蚡為武安侯,田勝為周陽侯,田蚡後來還做了漢武帝的宰相,正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可以這麼說,漢武帝親政前後的十多年間,滿朝朱紫貴,俱是燕王孫,漢武江山有一半不姓劉。

王氏顯貴後,曾追尊死鬼王仲為共侯,“置園邑二百家”,對母親臧兒的第二任丈夫,即她的繼父卻不管不顧,此或為重生父之倫及原配之故,可以理解;如果是這樣,那位可憐的金王孫也該有所冊封才對,原配結髮之情,女兒生父之倫,二者顧其一,不封侯也得封個君吧。可她卻千方百計的捂蓋子,可見一個人要想舉重若輕且誠懇無欺地面對自己的過去,是件多麼困難的事!

在這出“復仇”大戲中,王氏算不上正面人物,她的母系家族成員,在史料中也幾乎沒有好人,就像臧荼後裔“組團”過來禍害劉氏似的。比如“蓋侯信好酒。田蚡、勝貪,巧於文辭。”王信好酒,報復心也強,名將周亞夫之死,他要承擔部分責任。田蚡相貌醜陋,毫無節操,驕狂專斷,先後害死不少良臣猛將。《漢書》還提及金俗之子的惡行,“男號修成子仲,以太后故,橫於京師。”這位衙內怕是比《水滸傳》裡的高衙內更壞,“橫於京師”,即路無經緯,無法無天。

王太后或以為縱容她的孃家人貪汙幾個錢,犯上幾個法,禍害幾個人,就能使大漢朝失去公平正義,繼而失去人心,葬送劉氏江山,實現其“復仇”之夙願。然而她忽略了這樣一個基本事實,即清正廉潔、公忠體國的人永遠是大多數,也由此使得政治生態具有了自淨功能,具有了抵抗風雨的能力。

元朔三年,王太后崩,其曼妙“復仇”史也化為烏有,而大漢朝終將如旭日橫空,光耀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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