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李白的後人

尋找李白的後人

清道光六年《繁昌縣誌》雲:“李暈,白之後裔也。貞元中,與王翀霄、陳秘監,講究性理。築室馬仁山,高尚不仕,嘗為句曰:‘學道之曾忘世味,避人何用住山深。生平只有天相涼,笑指靈臺對馬仁。’”

貞元是唐德宗李適的年號,起自785年正月,訖805年八月。馬仁山,舊名“馬人山”,因有巨石如馬如人而得名。此山位於安徽省繁昌縣孫村鎮,距縣城12公里。這段記載雖然簡短,卻明白無遺地告訴我們,唐代大詩人李白(701—762年)的後人李暈,曾經在繁昌留下築室講學的行跡。至於李暈是李白的兒子抑或是孫子,竟沒有一句記載,所有的記載僅限於此。這就需要探賾索隱,從李白在南陵的行跡說開去。

李白兩過南陵

李白作為唐代的一名偉大的詩人,縱其一生,遊歷了祖國的大山大川。安徽位處中國中部,皖南又處長江南部,黃山、九華山和新安江等勝景,對詩人尤有吸引力。詩人無論東西南北遊,幾乎都必經安徽必經皖南,並由此留下諸多美麗的詩句。如:“赧郎明月夜,歌曲動寒川。”(《秋浦歌》)“清溪清我心,水色異諸水。借問新安江,見底何如此?”(《清溪行》)“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贈汪倫》)“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望天門山》)“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獨坐敬亭山》)從這些吟詠的詩句中,可以感受到他與安徽有著怎樣密切的關係。

據專家考證,李白除卻路經安徽,一生有五次遊歷安徽,其中就有兩次寓居和遊歷南陵。天寶元年(742年),李白定居南陵並由此奉唐明皇李隆基的詔命,入京往翰林院供職。天寶十二年(753年),李白由梁園來宣城,這是他在皖南遊歷時間最長的一次,一待就是15年。其間,走過皖南的山山水水,無疑也來到南陵。

說到南陵,筆者必得贅言幾句,古南陵非今南陵,就嚴格的歷史地理概念而言,古南陵包括今天的南陵、銅陵和繁昌等。

李白曾在繁昌的隱靜寺遊歷,並有詩一首:“我聞隱靜寺,山水多奇蹤。巖種朗公橘,門深杯渡松。道人制猛虎,振錫還孤峰。他日南陵下,相期谷口逢。”李白詩中的“谷口”,當指由古代春谷(南陵古名“春谷”)入長江的出口。李白遊歷凡由水路者,大凡都要經過繁昌,因為這裡就是詩中所說的“谷口”。這首詩鐫刻於隱靜寺,明天啟年間繁昌舉人郝一楷親見此碑,並有《隱靜寺觀太白碑》曰:“何年斷碣叢苔蘚,翠蝕青蓮彩筆題。”

詩中牽情兒女

天寶元年四月,李白登泰山而下,即帶著一女一兒南遊。他把兒女寄放南陵後,就歡天喜地地去京城做翰林院大學士了。臨行留下《南陵別兒童入京》以記其事,詩中有“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這對兒女就是平陽和伯禽。

開元十五年(727年),李白與故宰相許圉師的孫女結婚。次年,長女平陽(小名“明月奴”)出生。開元二十五年(737年),子伯禽出生。平陽與伯禽之間相差九歲。李白一生浪跡江湖,可無論走到哪裡,一時也沒有忘卻對兒女深深的思念之情。

天寶七年(748年),李白受朝廷權貴的排擠,被賜金放還,懷著抑鬱不平之氣離開長安,一路漫遊來到金陵。他在這裡寫出一首生動真切的寄懷詩《寄東魯二稚子》。東魯即現在的山東省濟寧市,是當時李白的家,詩中寫道:“嬌女字平陽,折花倚桃邊。折花不見我,淚下如流泉。小兒名伯禽,與姊亦齊肩。雙行桃樹下,撫背復誰憐?”

這種真摯的牽掛之情,多處出現於李白的詩中,如:“二子魯門東,別來已經年。”“我家寄在沙丘旁,三年不歸空斷腸。君行既識伯禽子,應駕小車騎白羊。”

唐肅宗至德二年(757年),伯禽已是20歲的小夥子,而父親已是奔60歲的老人,可他遊歷的腳步仍然沒有停歇,伯禽只得隨侍在父親身旁。上元二年(761年)早春,距李白逝世僅一年,他們父子寓居金陵。《遊謝氏山亭》詩中有:“醉罷弄歸月,遙欣稚子迎。”這可能是李白詩中最後提及自己的兒女。據學者考證,伯禽是個孝子,頗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之德,故而時人謂其“必將大其名”,這當然是時人的期待。伯禽並沒有“大其名”,而是過著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生活。

李白當年在金陵發病,歲暮由金陵往當塗探望縣令李陽冰,並留此養病。伯禽也隨父而行,並自此定居當塗。李白於寶應元年(762年)十一月病逝當塗。後30年即貞元八年(792年),伯禽逝世於當塗。

貞元十二年(796年),宣、歙、池等洲觀察使範傳正為李白重建新墓,其碑文是如此敘述的,伯禽有女二人,“一為陳雲之室,一乃劉勸之妻,皆編戶甿也”。即都是普通農民的妻子。又說,二女“有兄一人,出遊一十二年,不知所在”。也就是說,伯禽有二女一子,子為長,“出遊一十二年”,當在伯禽去世前,可推想伯禽一定為尋找兒子費盡了精力,最終因沒有尋到鬱鬱而終。

李暈克肖其祖

清道光六年《繁昌縣誌》的記述,決非空穴來風,乃是歷史延續傳遞的信息。遺憾的是,這些信息都過於簡略,所有人物都沒有生卒年代的標註。欣慰的是,李暈“貞元中,與王翀霄、陳秘監,講究性理”的記載,多少提供了一些有效的信息。

“貞元中”乃唐德宗貞元年間,即公元785年至805年,李暈在此年限的某一年就在繁昌。據云王翀霄乃王獻之的後裔。陳秘監乃是陳商,因官至秘書監,故稱陳秘監。由他倒可以獲知一些李暈的歷史信息。

舊志對陳商的生卒年也無記載,僅知他與韓愈(768—824年)、賈島(779—843年)和李賀(791—817年)等有詩文交往,他們都是中唐時期著名的文學家。韓愈有文稱陳商“語高而旨深,三四讀,尚不能通曉,茫然增愧赧”。賈島有詩贈陳商:“君於荒榛中,尋得古轍行。足踏聖人路,貌端禪士形。”李賀的詩中稱陳商:“悽悽陳述聖(陳商字述聖——筆者注),披褐鋤俎豆。學為堯舜文,時人責衰偶。”

從上述的詩文中,可以斷言無論是學識還是經歷,陳商已是飽經世故的成年學者,且是韓、賈、李的同時代人。

按照範傳正新撰李白碑文,伯禽之子應是公元785年離家出遊,時間恰恰是“貞元中”。筆者故而大膽斷言,李暈就是伯禽的兒子李白的孫子。他的年齡無疑比李賀大,應在韓愈和賈島之間,似與陳商相彷彿。

李暈留下的詩:“學道之曾忘世味,避人何用住山深。生平只有天相涼,笑指靈臺對馬仁。”頗有乃祖父李白的遺風。由當塗而往繁昌且在莽荒的馬仁山,依據當時極為落後的通訊交通手段,伯禽是斷然找不到離家出遊的兒子的。

當然,拙作只是根據已有的文獻,約略地作出以上考證,不詳之處難以避免,權當拋磚引玉,期待更多的方家指正,寫出更為精彩的鑿鑿有據的文字。(張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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