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不劇透,請未看者小心。
假期的第四天,《無雙》徹底逆襲。
先是高口碑的豆瓣8.1,始終領跑於其他影片。
跟著發酵來的排片反超,正式奪下票房冠軍之位。
《湄公河行動》《紅海行動》之後,同為博納出品的幾部片子,憑藉口碑逆襲票房,已不算新鮮事。(慶幸片名沒叫《無雙行動》)
只不過,在《無雙》的身上,還明確揹負著“今年最佳港片”之名。
小十君不清楚,如今的“最佳港片”,能值幾個錢?
至少,這部讓周潤發、郭富城雙雄對決的作品,由《無間道》編劇莊文強再次自編自導,題材更是港片最拿手的犯罪動作類型,起初也不是沒受過冷眼。
曾經的幾大賣座元素,到了無法讓人提起興致的地步。
足以從側面驗證,香港電影在市場上的凋敝。
好在,《無雙》是驚喜的。
有人驚喜於,它對製造偽鈔過程的精細刻畫,無限貼近的犯罪體驗帶來前所未有的觀感刺激。
有人驚喜於,發哥這次彷彿從黃金時代歸來,穿白西裝拿AK-47在金三角掃射,再癲狂過火都情有可原。
有人驚喜於,片中“畫家”身份的一大反轉,再掉頭重新檢索情節時,會發現劇本早早埋下了多處細節提示……
沒得選,也不否認,今年最佳港片,只能是《無雙》。
這是個圍繞真真假假所展開的故事,片名“無雙”則成為解讀其中線索的關鍵——
金錢無雙
無雙,意為獨一無二。
正如真幣與假鈔之間的對立,正常情況下,製造、使用假鈔,被視為犯罪。
然而在片中出現一句臺詞,“只看到黑跟白的人永遠是失敗者”,點明主角身處的非正常環境背景。
劇情的發展就在一處灰色地帶來回試探。
作為假鈔製造團隊首領的“畫家”(周潤發 飾),在新版美金面世後,急於升級他們的造假技術。
由此找上了落魄畫師李問(郭富城 飾),李問自己的畫無人賞識,卻是臨摹名家畫作的絕對好手。
當畫家提議他入夥時,李問只覺得荒唐。
畫家反不以為意地表示,我家三代都印假鈔,從來沒出過事,只要遵守行規,他們會保我們。
聽似裝逼的一番言論,卻在對方拋出具體解釋後,變得毋庸置疑。
“他們”是誰?
全球有權有勢的人,原來幾人就能完成的小作坊作業,面向的可是全球化背景下的大生意。
“行規”又指什麼?
自己不能用假鈔,你看,哪怕真的掌握了印鈔票的神技,仍然要俯首於世界從不公平的規則。
李問之所以選擇加入,是聽信了畫家的煽動,“有了錢就不會被人看不起”“有了錢就能讓女友回到身邊”“有了錢就能做上主角”……
唯金錢至上,很快帶來道德的淪喪、人性的扭曲。
而電影裡鑫叔的死亡,金三角的意外,直接讓“有錢就能為所欲為”的美夢破滅。
說到底,畫家幾人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服務於真正掌握話語權的那一小撮人。
脫離世俗秩序,在他們建立的“潛”規則下,苟且偷生。
從中獲得的利益,也僅僅是由他們賞賜的一杯羹罷了。
金錢本該無雙,卻能在操控下,以假亂真。
主角無雙
不知為何,國慶檔的幾部影片主題,碰巧都抓著“替身”這一高概念作戲。
張藝謀的《影》,境州子虞陰陽變換,開心麻花的《李茶的姑媽》,男扮女裝上演笑料,唯獨《無雙》將它利用得複雜多樣。
畫家三番五次地向李問,宣傳自己的“主角論”。
除了帶他入門造假,還在過程中對他進行悉心調教。
兩人的性格與狀態,幾乎天差地別。
畫家,自信、瀟灑、老練、兇狠,偶爾還會有些神經質。
李問,畏縮、屌絲、膽小、怯懦,畫技之外再無亮眼處。
一個老鳥,一個新手。
所以發哥片中呈現出的氣場與魅力,完全是碾壓郭天王的級別。
兩人第一次產生嚴重分歧,在搶劫油墨時。
為了特殊的可變色油墨,畫家正式開槍殺人,被當場嚇呆的李問,事後仍希望找到其他代替方法,勸他不要繼續行錯路。
此時此刻的他,尚存理智與人性。
之後的行動,畫家屢次通過殺人救下李問並怒其不爭,他期待李問可以儘快成為另一個自己。
從對自己的才華失望到承認“我的最大價值就是造假”,是一個變身主角的心理搏擊過程。
李問將要成為主角的時刻,也是他舉槍反抗畫家的開始。
若舞臺上只能有一位主角,李問vs畫家,與其說取而代之,不如說“合二為一”。
但隨著畫家身份的揭曉,真實發生與虛構敘述模糊了界限,前面的劇情因此多了大量其他方式的理解空間。
“記住,你和世界上所有人一樣是觀眾,主角沒你的份兒” 這句話,顯然曾深深地刺痛李問的內心,才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這出戏,畫家是主角,李問是觀眾,可最大的反轉往往出現在入了戲的觀眾身上。
另外,《無雙》中還穿插著一對女性“替身”關係。
李問求而不得的畫家阮文(張靜初 飾),與整容成阮文模樣的秀清。
秀清的出現代替阮文,填補了李問的情感缺失,兩人甚至以一種極為扭曲錯亂的方式相依相戀。
有時候,“假的比真的還要真”。
我們本以為李問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情,最後通過阮文所說的話才恍然而知,他是徹頭徹尾的虛假與可悲。
如果李問走向製造偽鈔之路,是出於命運的脅迫,那麼在愛情方面,則是他主動選擇的結果。
成為主角後,他開始殺人、“束縛”秀清,由不公平規則下的受害者,變成自私自利的施害者。
必須躲在畫家的身後,藏匿起原先的自己,最終借真真假假的口供混淆了眾人的視聽。
主角本該無雙,卻能在自我洗腦下,以假代真。
時代無雙
電影裡畫家與李問之間的衝突,有一部分是指兩種時代的衝突。
先不管雙方立場的正確與否。
畫家的作風代表以往時代的堅守、浪漫和血性,而李問的缺陷則來自現代人極易動搖,極易煽動的特質。
李問面對畫家,總是以一種仰望的姿態。
包括請來周潤發出演,並設計大量致敬他過去經典形象的橋段,簡直大型懷舊向安利現場。
導演兼編劇莊文強說,李問就是他本人。
那就好理解了,《無雙》分明是新時代香港影人對老港片光輝歲月的一次回首。
也是他們的一次自省。
對於創作者而言,每一位幾乎都會遭遇李問同樣的經歷,同樣的迷茫。
在追求藝術的過程中,有對自我能力的真實認知,有對眼前利益的誘惑妥協。
莊文強用“沒有原創能力”的李問自嘲,並在片中給出“造假到了極致也是藝術”的灰色答案自我安慰。
那個古惑仔混跡街頭的情義江湖,天馬行空飛紙仔的黃金年代,已經遠去。
這點,他們和觀眾都必須接受,無法再去還原。
新時代的好與壞,香港電影順應北上或合拍潮流,早早地過了掙扎期。
《無雙》的出現,給出了一份答卷,小十君也從中看到了當下港片的一種發展良態。
香港電影裡永遠有大陸、臺灣電影鮮少觸碰的內容,例如這次敏感的假鈔犯罪。
如此題材,老港片也能拍,吳宇森、杜琪峰當仁不讓。
但要把犯罪過程做足做實,以往看來十分困難,如今則有了充裕的時間準備、資金支持。
避免不了重複過去,重複自己,那就在拓寬故事的邊界與格局上,以新換舊,猛下功夫。
前有故事創意,後有製作精良。
接下來的香港電影,如果把兩個時代的優勢結合作為主要方向,也未嘗不可……
很多人都知道了,《無雙》的裡子來自布萊恩·辛格的經典成名作《非常嫌疑犯》。
影片最後只用了一個快速剪輯,就戳破了嫌疑犯的所有謊言。
凱文·史派西更具說服力的表演,也為它留下回味的餘地。
對比之下,《無雙》號稱打磨了十年的劇本,用心之處可能主要放在假鈔製作等細節上。
而反轉造成前面劇情無法解釋的一部分,被直接回避。
如果較真起來,整個故事經不起推敲的情節,的確不少。
前不久代表華語電影最高獎項的金馬獎,公佈了今年的入圍名單。
包括《無雙》在內的香港電影,幾乎尋不到蹤跡。
電影的好與好看,終究是兩回事,《無雙》的不足,令它僅停留在好看的層面。
莊文強在採訪時表示,“都說港片已死,我都沒死,香港電影怎麼會死?”
就像我們聽完後,只會當成一種可愛的自信,而不是心服口服的贊同。
很可惜,某種程度上來看,
今年最佳港片,不能只是《無雙》。該原創文章首發於微信公眾號: 第十放映室(ID:dsfysweix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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