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位於山東最偏遠的西北角,過一條馬路就換了一個省,我便是出生在那裡的野小子。在我剛上幼兒園時,父母就去了北京,經舅舅的介紹,在北京做起了蔬菜生意。
我的童年沒有關於父母的記憶,他們一直出門在外,奶奶常說我的父母為了掙錢狠心丟下了我,我卻不這麼認為。我覺得,他們是因為想逃離貧窮,改變現狀。
就這樣,我成了小夥伴們口中沒爹沒媽的孩子。或許我小時候真的懂事,我從來沒有辯解過,也不會哭著喊著找媽媽。
因為我的倔強,成了親戚口中的乖孩子。
長大後,我才知道,父母在剛到北京的時候多困難。
聽父母講,剛來北京時只帶了500塊,租不起房子,經常睡在馬路旁。每天早上去批發市場進貨,再揹著一袋袋蔬菜挪到菜市場,從早上5點一直忙到下午5點,中午啃兩口饅頭。
冬天常常凍得嘴唇發紫,那時的父親臉上總是有兩塊發紅起泡的凍瘡,因為疏於防護,後來便在臉上留下了疤。
就這樣經過了一個月終於掙到了可以租一間地下室的錢,他們終於不用居無定所。
最初的五年他們都沒有回家,每年掙的錢也只夠在北京的基本吃住。
每逢過年的時候母親才會買上一斤豬肉,給父親做一頓紅燒肉,父親直到現在還常跟我念叨那個肥的流油紅燒肉有多好吃。
吃完年夜飯,他們會出來看煙花。母親說,北京的煙花好美,也想過年的時候體驗一把自己放煙花的快樂。
他們住的地下室沒有暖氣,睡覺時要蓋上三床被子,擁抱著互相取暖。
父親每天都要在半夜兩點多起床,蹬著不知經過幾手的破舊三輪車去進貨。母親常常在深夜裡失眠,流著淚想念遠方的家人,只是到了第二天,還是要照例起床趕去菜市場。
北風將父親的嘴唇吹得發紫,寒冰把母親的雙手凍到皴裂。他們身上常常是一道道傷口,混著血絲流膿,用衛生紙包住帶上手套,繼續幹活。
上天總是眷顧努力的人。
在“北漂”的第三年,一個供貨商找到了他們,因為父母的誠懇老實,他們建立了合作。
生活開始有了改變。父親每天的工作除了進貨賣貨,還多了送貨。家裡也就是在那一年掙夠了我在北京上學的錢,終於把我了來。
於是,我開始在北京上學,成了一名“北漂”後人。
我們搬家了,搬進一棟十幾平米的平房,除了床也只剩下挪腳的地方。但是,房間裡有了陽光。
公共廁所距離房間足足五分鐘路程,水龍頭在幾十米以外,冬天依然很冷,但是心裡是暖的。
父親依然忙碌,甚至比以前更辛苦。還是兩點多起床,進的貨好像更多了,三輪車每次拉到市場後,車胎都是扁的。早上送貨也從一家變成了兩家,相隔十幾公里,來回就已經是中午了。
母親也是很早便起床,一直忙到中午。那時候的菜市場從早到晚都人擠人,母親雖然忙到身心疲憊,卻也是開心的。
有一次,母親在攤位後給顧客遞袋子,不小心將裝錢的袋子也一併遞了過去。顧客拿著裝滿錢的袋子撒腿跑去,母親急忙追趕,絆倒了爬起來繼續追,腿上摔得青一塊腫一塊,還是沒有追回被拿走的錢。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母親哭。
後來我們搬進了樓房,日子也越來越好。兩層的小樓,下面是超市,上面是住所。夏天樓頂的漏亭很涼快,母親便拿床毯子鋪上,除了雨天,我們都在樓頂度過。
苦嗎?
苦。
那如果讓你重新來一遍,你還願意嗎?
我願意。那時的日子雖然很苦,卻每天都充滿著希望,像日出破曉,如含苞待放。
再後來,因為父親一直秉持著“以誠相待”的信念,生意越做越大。終於,父親考了駕照,開上了麵包車。我們的合作伙伴從兩家變成了十幾家。
2003年,我們有了自己的房子,2012年,我們建立了自己的商鋪。
現在的生活很美,睡在漏亭裡的生活也很美。忙碌時我們為憧憬的未來而感慨,享受時我們為美好的當下而開懷。
這就是我的故事,一部北漂家庭的辛酸奮鬥史。如果你也一樣,請堅持下去。因為——
每個人都要經歷不為人知的苦,才能在雲淡風輕的時候假裝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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