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再见已是永远

一 绝域荒沙

十年,再见已是永远

我已经在西域大漠中住了十年。

这十年中我未曾练剑,因为这里根本没有我练剑的理由。我把那把承影剑插在路旁的界碑里,只剩一柄孤独的剑梢遗落在旁边。我很随意地住进一座废弃的竹楼里,而且一住就是十年。竹楼后边是一眼泉水,泉水旁很白很白的菊花静静地蔓延开来,日光掩映,像极空中悠闲绚丽的云霞。竹楼不远处竟是一条商路,每过六月各路的商人都会从此路过,清脆的驼铃声打破往日可怕的静寂回荡在白茫茫的沙漠中,随同落日消逝在远方。日子如江南的流水静静流淌,岁月的雕刻悄无声息令人憔悴。泉水旁的菊花凋了又开,残瓣浮在水面满满地盖了一层,我常常抱着一壶泡满菊花的酒靠着那座界石遥望万里之外的中原。

那天黄昏,一个刀客牵着匹瘦骆驼来到我面前。

我打听一个人。

谁?

解纪颜,那个人眼睛死盯着我身后的那座界石。

不认得。

那把剑是谁的?他指了指露在外边的剑把,告诉我,这十两银子给你。

那人把剑插在这儿就头也不回地走向大漠,几天后我们发现他的尸体。

在哪?

被狼吃了,然后我就吃了狼。

那个人轻轻地叹口气,找不到尸体也罢,只要拿回这把剑就能交差。他说完就去拔剑,但是没成功。

我站起身来把酒壶给他,喝吧,大漠风大润润喉咙。我帮你拔。

他接过酒壶咕咕地喝下去,我左手按住剑把闭上双眼,一道青光闪过,然后那个刀客高声惊呼,酒壶掉在地上。我睁眼看到他诧异和惊恐的神情。

你就是解纪颜——这酒里有毒

不错,我也喝了,不过我有解药。

然后那个刀客狂肆而高声地仰头大笑,仆倒在地。在笑声的尽头我听到他喉咙里模糊的嗓音:那个女人找你……

那个晚上星疏月白,夜风像鬼哭,凄厉的号角把路旁的杨树撕得皮开肉绽。我把那个刀客埋在菊花旁边。菊花,我记得十年前她也是那么疯狂的爱着菊花,也是在房前屋后种满菊花。空气中菊香浓郁悠远弥久不散。我常常用菊花泡酒,而她则用菊花泡茶。这种白色菊花是她亲手培育的花香浓烈弥漫,四季长开入酒成毒,嚼一片花瓣便是解药.后来我把它带到西域,一种就是十年。

十年,再见已是永远

那个刀客死后的第十天黄昏,又来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人,他背着一把古旧的剑,长长的头发飘散在风中,满脸刀疤神色峻冷。

阁下叫什么?他冷冷地问。

我忘了,你又何必要问,要出关走十里就到了乌孙,去中原沿着官道半月就到。

我要找人,阁下认不认得这个骆驼。

那个刀客的骆驼。我这才明白这不是个能轻易打发的对手。

他接着说道:江湖上有两种兵器最厉害,一是承影剑,一是刑天剑。江湖上有两个人最惹不得,一个叫解纪颜,另一个是个女人。这个骆驼的主人是金刀王成乾,我是跟着他进了大漠,只有他能找到解纪颜,也只有解纪颜能在大漠中轻而易举地杀了他,因为解纪颜就是拿着承影剑的人,而我背上的这把就是刑天剑。

那又如何?我说。

哼,只有你最像杀他的人,你——就是解纪颜。

我干笑一声,说:你很聪明,但也很愚蠢,认出解纪颜的人决不会活过当晚。

他冷冷一笑,背上的那把剑出人意料地飞出剑鞘。他肩头一晃,一道模糊的青影如惊鸿一般掠过半空抓住剑柄,剑尖甫一触到界石他已回身站定。

金石相交, 火花无数。只一剑,便有无数条裂缝长长地向外延伸,一条一条地裂开,延伸,裂开,最后化作一堆拳头大小的碎石,“哄”纷纷扬扬地滚滚下来。承影剑巍然兀立在碎石间,寒风中青光隐隐,呜呜作响。

我纵身掠起长剑,足下一点凌纵到竹楼之中。长剑顺势在屋内一挑把一张同样大小的长凳隔着木桌放在我的对面。我说,你即是英雄,敢和我对饮几杯吗。

他飞身上楼,与我隔桌而坐,脱剑横在膝前。然后他接过我递过去的菊花酒,一饮而尽。我嚼着半片花瓣,他也嚼着半片花瓣。然后他看见我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嘴角勾笑,轻轻的吟到:“但有妖剑能舔血,谁见白菊一身香。”

我感到一阵眩晕,整个世界就要塌了下来。但有妖剑能舔血,谁见白菊一身香,这两句诗她只亲口对我说过,怎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难道十年里,她……

解大侠为何满腹狐疑,他说,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十三年前我学艺初成负剑出海去寻找一个成名已久的刀客报仇,不幸遇上风浪,好在大难不死,我的船漂到一个孤岛上。岛上花香四溢,泌人心愎脾,然后我听见一个甜润的声音念了这句诗。从此我就再也忘不掉了,那,就像这样念,但有妖剑能舔血,谁见白菊一身香。唉,更令我惊喜的是念这句诗的人竟是一位风华绝代,貌似天仙的妙龄女子。谁能保证这里不是天台瑶池、人间仙境?在清幽悠远的花香中必然会住着这样令人心折的仙子。青丝垂肩,双眸清澈而明亮,像极了今晚的月亮。

我抬头望出小窗,圆月初升明澈如镜,确实很像她的那双动人眼眸。

十年,再见已是永远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位美貌仙子一身素纱坐在小亭石凳上,长发和衣角飞扬在海风里,如同一张绝美的图画。她纤手轻动,清越的琴声顺风飘来像潺潺的流水,醉人的春风流遍我全身的每一个血管,降服了我少年的轻狂与倨傲。我恍然明白我已经爱上了这位仙子了。后来我打听到,原来她就是崇明教教主凌圣清的女儿凌冰冰!

我顿时全懂了,这个男人是为她而来,这将是一场惨烈的决斗,两个男人之间。

我说,我敬你是个侠客,每人连喝三碗,先干为敬。然后我将壶中透明的液体倒入六只碗中,端起一碗酒一口吞下,竟是未曾有过的苦涩。当我喝下第三碗时他则刚刚端起第三碗,此时承影剑呜呜地吟唱,我用力把碗抛出窗外一脚踹开木桌挥剑直刺他的咽喉,而对方的长剑也已挥开……

他站在楼顶西角,背对着我。我没能杀死他,他也无法伤我毫毛,我静静地站着,继续听他的故事:

自此以后,每月的这一天我都会去那座岛上。我试着用笛声呼唤她,感动她,但凌姑娘再也没有出现在那座高亭里。岛上依旧菊香弥漫,那把琴还在,但我心则如刀割。我一连去了三年,她始终都不肯现身,甚至不屑于出来骂我,驱赶我,无奈之下我采下岛上最美的白菊花,吟着那句“但有妖剑能舔血,谁见白花一身香”远赴天涯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位凌大小姐早已心有所属,那个男人就是人称武功天下第一的解纪颜。当时我万念俱灰,只想早早了此残生,于是便做了一名杀手,以杀人为乐,每一次杀人我都很拼命,但是死的都是别人,我只是在脸上留下几道刀疤而已。经过数年的磨练,我自信我的剑术足以杀掉那个令我既羡慕又嫉恨的解纪颜,只是一直苦无机会。终于有一天,一个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找到了我,要我去杀一个琴师。那个老琴师须发皆白,丝毫没有武功,但面对我的剑锋他却泰然自如,死时脸上依然挂着平和的笑容。然后那个女人又出现了,她一身的香气,始终背对着我说话。而且还告诉我那个琴师就是你解纪颜的老师,还说白菊有毒花瓣才是解药。我这才明白原来她就是凌冰冰,我想再看一看她的眼睛,不过她拒绝了。

原来十年前她就与你恩断义绝,你杀了她父亲,毁了崇明教,而今她又回来要找你报仇!

解纪颜,他说,你还要再躲下去吗。一个月后,长安东五十里的五福酒家,她和她的教众等着你,我也等着你。

这个人走后的那天晚上大漠开始下雪。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至中夜,次日清晨,橘红的朝霞留下一道长长的笑脸映在不知是雪还是沙的大漠中,我一直站在竹楼后边,看见太阳从云峰钻出又沉向西山之后,猛然间觉察到,原来大漠的落日真的很圆。

暮霭生深树,斜阳下小楼。

二 十年真相

她不怀好意地坐在对面一声不响地喝酒。解纪颜停住酒杯只看到那黑色瞳人里空蒙的眼神透着邪气,她的长剑倚在胸前,右手以一种很优雅的姿势捏着酒杯慢慢地胛着。

只有两个客人,冷冷清清的酒店光线昏黄,只有一盏油灯照见店内一角。角落里琴声时断时续,一个瞎子艺人用沙哑的喉咙讲述十年前的故事:“十年前崇明教江湖上名号极响,但是因为教中有人为非作歹,为武林正道所不齿,终于惹下祸事。教中一名侍从贪图章明大侠夫人的美貌,竟下毒毒倒护送义兄嫂的解纪颜大侠,章夫人贞烈为保名节自刎而死,而后章大侠及时赶到杀了那个侍从,算是救下解大侠的一条性命。当时解纪颜早和崇明教大小姐凌冰冰定下婚约,张大侠考虑义弟关系本不想多做追究,哪里想到崇明教主为了掩藏教众恶迹,先一手杀了张大侠,此事一经败露,江湖众人无不义愤填膺,在解大侠的带领下一举攻占崇明岛手刃元凶。只可惜解大侠的美好姻缘因此一战化为泡影,凌大小姐带着残部远赴绝域再未回来,解纪颜也不知所踪,也有人说,凌大小姐遭此大变心力交瘁,早已香销玉损了。解纪颜心中一阵剧痛,忙按胸口。虽然自知这传言非实,但他仍是心神不宁。岂料对面女子冷冷地说:“你这老瞎子说的不对,凌大小姐大仇未报怎么肯轻易地死了,至于解纪颜,恐怕是心里太过内疚躲了十年!”

瞎子怪问道:“江湖恩怨本就难解难分,那内疚之说未免有些牵强了。”

“牵强?”那女子柳眉倒竖,“难道想要霸占义兄嫂又设计害死义兄的畜生内疚还会牵强!”

瞎子惊叫一声,木琴坠地,惊慌之余连忙俯身摸索,只听“嚓”一声一道凛冽的寒气迎面扑来,瞎子心中大骇,矮身缩到墙角阴暗处。

只见解纪颜用承影剑指着那女子的眉心,说:“你是什么人,再把那句话给我说一遍!”

突然“哐”一声响酒店门板飞起,一室之内陡然亮了许多,四条人影迅捷无比地窜入狭小昏暗的厅堂里。

“解大侠,让兄弟们好找!”

“风雨雷电四位堂主。”

“正是,”一位身披青袍的彪形大汉道,“十年前我们四兄弟因事不在岛上,十年来我们找遍海角天涯也找不到你的踪迹,没想到在这能接见尊驾。”

“出招吧。”解纪颜道,话音未落四人已合身扑上,恰于此时一道红影飞过中厅挡在解纪颜前面,定睛细看,正是那个女子。

“你就是四人武功最高的‘风神剑’风堂主?”

“正是,小丫头让开不然休怪老子剑下无情。”

“十年前是你杀了章明大侠?”

听到这句风堂主脸色大变,僵住不语。好久,他才慢慢地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俊俏的脸上慢慢堆笑,轻轻地问:“你为什么出汗呢?”

风堂主左手抬起擦汗,右手按住剑把两眼不离那女子的双手,突然红影闪动风急退数步右手扯出佩剑左手擒拿她的手腕余下的三位堂主也纷纷亮出兵器击向那团红影,只听得半空中呼呼风动刀剑相交火花四迸紧接着是嘶嘶拉拉衣衫撕裂的声音,然后红影一闪,,众人各退一旁,厅堂之内霎时鸦雀无声、一片死寂。解纪颜四下扫视,却见风雨雷电四堂主个个脸色苍白,一言不发,那女子背对他们右手持剑护身在后,左手倒夹风堂主的风神剑细细端详,喃喃自语道:“没什么了不起的,可为什么,为什么”风堂主忽然高声痛呼,指着那女子叫道:“手,手,我的手!”解纪颜循声望去,果然在风神剑的剑把处真有一只断手仍牢牢地握在那里,腕下被削出平齐的截口,鲜血如泉喷涌而出。那女子回身一笑:“你想要吗?”笑容美艳绝伦却是暴戾邪气,令人望而生畏。

风堂主一面裹紧伤口,一面哀声叫道:“报应,报应,她是章明的女儿!”

堂上众人不约而同地低呼一声:“啊!”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不错,她就是章明的女儿章红渠。”解纪颜心中一震,暗道:他也来了。那冰冰在哪儿?那人进门一立,正是在大漠中和他交过手的杀手剑客。

那人进门一立,正是大漠中和他交过手的杀手剑客。

风堂主冷哼一声:“刑天剑客,原来是你布的这个局,可惜老子没命回去见凌大小姐,不然叫你死得好看!”

刑天剑客惨然一笑:“风堂主,十年前你就该死,我留你到今天已是仁至义尽了。十年前,解大侠”他指了指面色铁青的解纪颜,继续说道,“他要霸占自己的嫂子,不幸被义兄发现,就鼓惑凌教主暗害章明,风雨雷电四位堂主先下毒再下手风堂主亲自杀了章明,喏,就是那只手。”他指指风神剑下的那只手。章红渠眼睛血红挺剑刺向风的胸膛,却见解纪颜长剑一压两把剑粘在半空,他冷冷地问:“好厉害的嘴皮子,枉我敬你是个人物!没个真凭实据只几句话就要把我打成不仁不义吗?”

刑天剑客嘿嘿一笑,道:“错了,我只是一个杀手。当年若不是我救了章明的女儿教她学会家传剑法,说不定现在也落得凌圣清那样的下场。”

章红渠更不打话,抽剑连刺八招,招招狠辣至极快如旋风,确是章明的得意绝技“风剑”。 解纪颜一个疏忽差一点就被剑风刮到。但是待要刺到第九剑时章红渠的身子忽的软了下来,剑掉在地上,接着风雨雷电四位堂主也倒了下去,解纪颜正惊慌间只觉得一阵眩晕也倒在地上。

接着刑天剑客高声狂笑,连呼“得意”、“得意”,他走到解纪颜身边一脚踩在他头上:“解纪颜,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天等得多久了?今天有这么多人陪你上路,你也算值了。”他后退数步,眼中凶光半露,布满刀疤的脸上蒙着阴郁的笑容。他走到风堂主的面前举剑过顶,剑尖上寒气凌凌,逢堂主“噢”的一声刑天剑客大叫,接着寒光一闪刑天剑直落胸口,风立时毙命。刑天剑客哼哼冷笑着抽出宝剑,暗红的鲜血喷到他衣上,脸上,寒风扫过血袍翻飞,情形可怖至极。此时已是黄昏,夕晖斜掠,魔鬼的影子长长的延伸过来,寒光隐约又举向雷堂主的头顶,众人只看得全身汗毛倒竖,自知难逃此劫,只好各自嗟叹,临死之际,生平的种种遗憾、仇怨、喜怒一并涌到心头,解纪颜心中暗自感叹:“这样也好,一死万事空,只是临走之际不能再见她一面了。”

这时忽然在角落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魔鬼,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被你杀了,你还不现出原形?”只见那个瞎子从阴影里慢步走过来,将一把破木琴放在解纪颜的身边。

“你不是杀手。我听得出你的声音,你是当年失踪的副教主。”

刑天剑客大惊,问:“你是谁?”

“我瞎子老了,耳朵倒还好使。你就是崇明教主凌圣清的关门弟子,教中知道你的身份的只有凌教主和我两个人。但十年前,你却逼迫那个侍从对解纪颜下毒,而且又下手杀了他。哼,狼心狗肺的东西,凌圣清待你有如己出,你竟然设计杀了你师傅,甚至毁了崇明教,你这混蛋,到底是为了什么?”此语一出,在场所有人俱是一惊,解纪颜心中更是火急,从瞎子口中听得出十年前的那一战定是另有隐情。他这么想着,只嗅到一股清香沁人心脾,身体稍微有些力气了,不禁心中大喜。

刑天剑客并不答话,心中也在胡乱猜测。

瞎子继续说道:“十年前的真相应该是这个样子!你威逼那个侍从给解纪颜下迷春药,当时章明的夫人正在解纪颜的身边,你又在下毒之后杀了那个侍从并把章明引到那里,你想借章明的手杀了解纪颜好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对不对?”这时瘫在地上的章红渠全身颤抖,迷茫无措地抬眼望着师父刑天剑客,却见他面覆冰霜,脸色极为难看,顿时心凉了半截。

瞎子又续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名侍从和我有些交情,迫于你的淫威只好先让我接走他的家人,又把春药换成毒药。其实我早就掌握了你私通朝廷判教的证据,想要依此换得他的性命,不料你竟然当场就杀了他,果然狠毒!解纪颜早和凌大小姐定下婚约,毫无怀疑地喝下崇明教侍从递过来的毒酒,幸亏毒性不猛,要不然——解纪颜被毒倒以后你见大势不妙,就逼死章夫人扒开她的衣服伪造这侍从强奸未遂被章夫人刺死的现象,然后又逼风堂主去毒杀章明,这样你又把一切罪过嫁祸给崇明教,再借江湖道义之手迫使解纪颜去攻打崇明教,终于酿成崇明岛上那场悲惨的屠杀。”

这时刑天剑客胸口起伏不定,扭头去看解纪颜。解纪颜红的要迸出火来的双眼也正望着那个去过大漠的男人:假如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那我和冰冰的美好姻缘不就因此人而凋残的吗?想到这里他已是怒火焚身。

“更可恨的是,”瞎子道,“你竟然勾结官兵伏击从岛上撤走的残部,自己却突然杀出来英雄救美,好漂亮的一招!”

刑天剑客脸上杀气腾腾,上前一步说:“瞎子,少嚼舌头!”手上一挥长剑划向老瞎子的咽喉。却见一人猛地跃起挺剑刺向他的小腹,刑天剑客一慌收剑回挡,那瞎子耳朵灵敏至极已抢先后跃半步,饶是如此,他脖上仍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只见解纪颜凛然站在那里,朗声喝问道:“要杀人灭口吗?”这种变故令所有人始料不及,刑天剑客更是不知所以。瞎子抹去脖子上的血迹,冷冷地说道:“这十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当年你假装在外遇难,却是在处心积虑地导演这出好戏!这借刀杀人的手段虽然高明,但是用毒,你不如我。”

刑天剑客惊道:“毒王?你是毒王!”

瞎子笑道:“没错,爷爷就是崇明教的毒王,整个崇明教都以为我是个瞎眼老叫花子,只有教主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个侍从当年对我有恩,所以十年来我一直在找人复仇,最终我还是选定了解纪颜。这把破木琴上就涂着解药,一开始你把毒涂在章丫头的剑上,见血生毒人一闻到便会软绵无力,对不对你这点伎俩,爷爷还对付的来!”

刑天剑客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说道:“那又怎样,大漠之中他就杀不了我。”

解纪颜恨恨的问:“那你就是承认了?”刑天剑客忽然暴睁双眼,眼眦欲裂:“承认又怎样!”

解纪颜长叹一声,慢慢地举起宝剑,说:“也是为了她?”

刑天剑客凄然一笑:“只怪苍天弄人,你先我认识了她。不必多言,这一次既决胜负,又判生死,千万别客气!”

解纪颜道:“你若赢了,我再也不会见她。”

刑天剑客惨笑一声,长啸挥剑。解纪颜侧身躲过,右手落剑如飞。刑天剑客大喝一声,当头一剑如刀劈华山威风凛凛。解纪颜长剑连刺,快捷无伦气势如虹。刑天剑威猛刚烈,承影剑灵动奇异,两把剑相接相斗各不相让,解纪颜与他长剑甫一相交迅即离开,像是在舞剑而非决斗,章红渠慢慢站起来,想一剑刺死杀害父母的真正凶手,却被离两人三丈外的剑风掀到一边。斗到后来两人俱是满身白气,只见解纪颜出手一剑比一剑慢,一剑比一剑短,但两人阵间却似堆起一座越来越高的剑山,随后一声高喝剑山如崩压到刑天剑客

身后。

解纪颜长身站立,承影剑灵光闪动,指着刑天剑客的咽喉。

刑天剑客躺在地上,刑天剑却插入他自己的小腹中。他干笑两声,依然一副狂傲的样子:“其实我的剑没输,只是我输了,彻底输了。”

解纪颜忙问:“冰冰在哪儿?”

刑天剑客却摇头不语,章红渠大叫一声,执剑刺向他的胸口,解纪颜忙回剑护住,二人缠斗在一起。解纪颜一面挡剑一面问:“冰冰在哪儿?”他只是笑而不理,章红渠看着那道邪异的笑容更是恨到咬牙切齿,出手更加狠辣,就算真正伤了解纪颜也要亲手把剑插进他的心窝,正在二人打的难解难分时门外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解纪颜大喜,弃剑跑了出去,刑天剑客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恰于此时章红渠的剑刺入他的心口。

解纪颜奔到门口,果然见到一个女子的背影,他惊声叫道:“冰冰!”伸开双手扑了上去,然后琴声停了,那个身影飘然远遁。他只觉得胸口小腹一阵冰凉,那一把毒针把他扎的像个刺猬,周身波荡的鲜血骤然停止涌动,他慢慢地倒在一片血红的夕阳里。这时他仿佛听到刑天剑客微弱的嗓音:“其实她十年前已伤心至极,心力交瘁而……”

他慢慢地转头看天,墨蓝的天空中,凄美的晚霞上有一段模糊不清的琴声在召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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