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色記憶·不忘初心
□ 本報記者 盧 昱
今年9月24日,是濟南戰役勝利暨濟南解放70週年。為紀念這一偉大勝利,濟南市博物館聯合中共濟南市委黨史研究室推出《傳承紅色基因 弘揚濟南戰役精神——濟南戰役館藏革命文物及參戰老戰士抒懷書畫展》,該展覽於9月15日至10月底在濟南市博物館舉行。
在博物館一樓展廳裡,一件件革命文物,再現了濟南戰役波瀾壯闊的歷史畫面。血染的軍旗、戰地照片、武器裝備、通訊設備、醫療器具、戰時日記,及烈士遺物、支前物品、立功材料等等,在默默講述著一個個為信仰而戰鬥的往事。其中,有一個展櫃展示著當年隱蔽戰線上潛伏特工們的事蹟,他們同前線的戰友們一起,奏響了濟南戰役的英雄史詩……
“化文要醒醒啊”
1948年9月19日,在濟南戰役的緊要關頭,整編九十六軍軍長、負責濟南西部守備任務的吳化文率所部兩萬餘人宣佈起義,直接打亂了濟南守敵的防禦體系,縮短了戰役時間。這是我軍隱蔽戰線長期努力的結果。
解放戰爭初期,吳化文錯估了戰爭形勢,追隨蔣介石,重點進攻山東。在吳化文忙於參戰的同時,我膠東軍區敵工部委派李昌言,化名李三聚,打入吳化文司令部。當時李昌言的胞兄李正言在吳部任中校軍需副處長。他為人忠厚,忠於吳化文,所以頗受吳化文的信賴。再加上李昌言和吳化文的太太林世英是中學同學,又是姨表親。所以,李昌言很快便在吳部站穩了腳跟。
1947年年初,李昌言到濟南後,住在李正言家裡。後來,林世英之兄林世達邀請李昌言到他家去住。李昌言在林家幫著幹活,燒飯掃地,還給林世達講故事,從抗戰時期的事情一直談到解放區,又常講些窮人痛苦。就這樣教育爭取了林世達……
1947年正月間,林世英的女兒因治病由徐州至濟南。深夜天冷,李昌言到津浦路車站接她們,之後又介紹齊魯醫院的名醫為林世英的女兒治病,並常到病房幫忙照料。林世英甚為感激。
林世英對李昌言在林世達家的許多進步舉動有所察覺。—天,她邀李昌言遊趵突泉,冷不丁對李昌言說:“我知道你是八路,我早想和你談談。我和紹周(即吳化文)談過幾次,看他很犯愁的樣子……今後希望你多講些道理給我聽,每天晚上給我上上課,我好有話和紹周說。”
李昌言先被驚出一身冷汗,立馬正色道:“我要批評你!真是太魯莽了。一開口就說我是八路……我如果怕死也不來濟南。你和紹周講,我死沒關係,最多殺我一條人命,與紹周無好處,與八路也不會有什麼影響的。大姐,你是到過大地方的,經驗比我多,我今後要向你學習,我現在很擔心紹周的前途,今後可以討論。”
接著,李昌言借勢佈置,讓林世英回到徐州後,加強做吳化文的工作。回徐後,林世英曾寫信說:“生意很好,發展事業已與經理談過,但經理光聽不講。”
從1947年的元月到四月,吳部消息沉寂。陰曆四月二十日,吳部由開封移防濟南,增援濰縣。五月初,林世英由徐州來濟南,吳化文將濰坊戰役中吃的虧說給她聽。林世英說:“我的話現在應驗了吧?張天佐被消滅,濰縣鬼子建的工事也給打下來了。現在八路力量大了。你知道我不是共產黨,但我替你害怕。”
到了農曆六月底,國民黨山東省政府主席、山東軍管區司令王耀武來見吳化文,歇在廂房裡。吳化文的父親不顧一切,一進門就指名大罵蔣介石,嚇得吳化文在長官面前手足無措。吳父說:“化文要醒醒啊”“八路來了是要我命的”,並稱“你傻,八路刀快不殺無罪之人,我有什麼罪?”
此時,林世英每兩天和李昌言見一次面。李昌言常將各地戰敗消息告訴她,說是秘密電臺得來的。林世英回去和吳化文談後,吳化文頓起懷疑,認為這些情況只有高級將領才知道,否則一定是八路方面的消息。
農曆六月底,濟南天氣炎熱。吳化文騙林世英說:“你無論如何要想法子給我找個出路,將來好不當俘虜,你如知道八路地下工作人員地址,叫他來見見面。”林世英喜出望外,找到李昌言連說:“成功!成功!”
林世英認為吳化文的工作不麻煩。李昌言卻不敢苟同,勸她切勿輕信受騙,千萬要注意,不要吃虧。在過於興奮的情形下,林世英把李昌言的一些蛛絲馬跡和吳化文談了。吳化文聽後默不作聲,毫無表示。次日,吳化文喝醉了酒回家,向林世英發脾氣道:“你我多年夫婦,你今天真是共產黨?我風裡雨裡都是為的什麼?就是為了剿共。你如果和我還是夫婦,就招出李昌言地址,否則就此……”
林世英堅決地答道:“我就是共產黨,你要怎麼辦就怎麼辦……”吳化文拔槍欲射,吳父連忙搶進門來,將槍奪下。
“實在沒有出路了”
事後,被吳化文關了禁閉的林世英,只能叫其女兒送信給李昌言,內容是:“我未識破紹周的奸計,他用夫婦關係奪取了我們的秘密。今晚態度大變,借酒裝臉,企圖將我殺害,我為革命堅決誓死周旋到底。我這次犧牲是為革命而死,這樣的死我感到無限光榮。我死後,請將我意轉述上級,明瞭我為人民而死。並希望你給我報仇,我的子女請多費心照顧。如死在九泉,我要感謝你的大恩,祝你革命成功。將死的世英,淚書於六月十七日晚。”
吳化文向來聽他父親的話,第二天一早,吳父強迫他向林世英賠不是,並責問吳化文說:“你過去一切都錯了,世英為你生男育女,哪一點對不起你,你欲將她殺害。”
兗州戰役前,吳化文南下,林世英把李昌言的話轉告吳化文:“你這次到兗州去,如幫蔣為惡,繼續殺害人民,必遭最後結果。”吳化文聽了臉發紅,想發脾氣,因其父在旁不便發作。吳部自濟出發,十餘日方抵泰安,行動遲緩。吳部與我軍剛一接觸,部隊馬上後撤,並命令拜把子兄弟徐曰政旅掩護。結果,徐旅被打垮了,吳化文首先跑回濟南,並因徐曰政被俘而大哭。
此時,李昌言佈置林世英要特別體貼吳化文,不要說共產黨力量如何強的話,要好好安慰他,用事實教育他。林世英對吳化文說:“徐曰政反對人民,所以被俘,這是個例子。我現在只是擔心你的生死。”吳化文聽了哭笑不得。
變化總是不期而遇。吳化文之子吳新民自南京來電稱:中央讓吳化文不要擔心,蔣將委其為九十六軍軍長,並允許補充軍火。吳化文聞訊後,便對林世英態度冷淡,下決心要將林世英和父親送走。七月底,吳化文藉口“部隊即南下,我同空軍鬧彆扭,今後情況緊張,空運不便,故你們先走”,決定將父母、妻子、兒女送往上海。
無奈之下,林世英離開濟南,李昌言被推向前臺。他寫了一封匿名信給吳化文,內容主要是警告他,促其醒悟。
8月2日,吳化文急找李正言,很客氣地問道:“我部隊內發現匿名信,很可能有人暗算我,在目前形勢下,不得不與他們拉拉關係……你知道有個名叫李昌言的同鄉嗎?他如有膽我們見見面,無膽算完。”
次日,一身是膽的李昌言便到了吳化文的辦公室外。吳化文很是吃驚,過了兩小時後,辭退左右,將門窗關上,靜悄悄地會見了李昌言。吳化文先開口說:“過去我們沒有談開,早想見見面。拖到現在,以前我對共產黨方面認識差次一些,現在聽太太(世英)講,我很同意,我正設法行動。這次大汶口戰役被俘的徐曰政,他的家眷被蔣介石的特務監視,毫無自由可言。在老蔣手下幹事,實在沒有出路了。”
吳化文的談話逐漸轉入正題,說:“蔣介石現在要供給我一部分軍火,豈不增加了一份力量……和我聯繫你是否能保守秘密?”李昌言答:“我保證能保守秘密,吳軍長能深明大義,我一定能將你的意思轉述給軍首長。近日我就要回去,軍長是否能給幾張諜報證?”
“下策是頑抗到底”
緊接著,李昌言身著便衣出城,第一時間通知上級。為了爭取吳化文,濟南市委得到華東局和山東兵團首長指示後,成立了爭取吳化文起義領導小組。
1948年8月初的一天中午,代號124的地下情報員辛光得到單線領導黃志平同志的通知,馬上返回機關。按照指示,辛光換上便衣,帶好所有證件,和黃志平一起來到市郊南山中共濟南市委所在地。
黃志平同志是夏津縣人,1937年離開東昌府師範學校到延安抗大學習,後被派到西安,考入國民黨黃埔軍官學校第十七期,畢業後長期潛伏在敵人內部。濟南戰役前,他已是國民黨第二綏靖區中校參謀官了。黃志平是一位出色的情報工作者,有膽有識,有豐富的對敵鬥爭經驗。
當晚,辛光和黃志平參加了由市委書記張北華主持召開的緊急會議,會議在一間陳設簡陋的屋子裡進行。
張北華是有大學文化的知識分子,戴一幅眼鏡,說話慢條斯理,看上去很斯文,但在戰場上卻勇猛過人。副書記蔣方宇坐在張北華對面,瘦高個兒,兩眼炯炯有神。他曾在北京上過大學,英語水平很高,他床頭上常放著一本英文版的馬克思選集。他對下級幹部要求嚴格,批評人不留情面,給人以親切而又嚴肅的感覺。國軍工作部副部長曾定石坐在門後的凳子上,他是廣東人,是南洋歸國華僑。他個子不高,人又瘦,穿一身很不合體的黃軍裝,看上去像二十幾歲的青年學生,其實他早在南洋上大學時就參加了共產黨,日寇侵華戰爭開始後,回國參加了抗戰。他白皙的臉上有一雙深凹的眼睛,從那深邃的目光裡看出是個處事幹練的幹部。
坐在曾定石旁邊的是黃志平,他正不停地吸著煙,兩眼注視著坐在辛光身邊那位個頭不高但很俊秀的年輕人——李昌言。
李昌言用一口濃濃的膠東口音介紹完在吳化文身邊潛伏的經歷。副書記蔣方宇佈置說:“市委決定派黃志平同志為我華東野戰軍的軍代表,辛光同志為黃志平同志的助手,以共產黨員的身份進駐吳化文司令部。昌言同志暫時不要暴露身份,有時還要以吳化文的心腹身份出現,幫著吳化文說話。上級批准你們三個發生橫的關係,成立黨小組,由志平同志任組長。譚政委(譚震林)還說,對吳化文要求不能太高,在戰鬥中他能讓開一條路就不錯了。現在,擺在吳化文面前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按他信上所講的,由他在內部單獨解決濟南問題；中策,讓出陣地或通道；下策是頑抗到底。”
“現在,我軍已組成兩大集團,即攻城集團和打援集團。打援集團由陳毅司令員和粟裕副司令員指揮,準備消滅來援之敵。攻城集團由許世友、譚震林、王建安等同志指揮。對你們三位同志來說和過去有些不同,這次可以說你們是背水一戰。倘若吳化文起義成功了,你們為濟南人民立下了歷史功勳；倘若失敗了,吳化文是不會把共產黨員留在自己司令部裡的。要作最壞的思想準備!”蔣方宇說道。
曾定石接著話茬說:“雖然你們三位同志深入虎穴,但也不是孤立的,華東局饒漱石政委很關心此項工作,他要經常聽彙報。我們外部也成立了三人領導小組,組長就是方宇同志,另外有饒政委的秘書和我。”說著他把一本電報密碼本交給黃志平,“這是我們搞的電報密碼,是亂碼。給你們一本,另一本在方宇同志那兒。電文用這兩個本子上的亂碼編譯,其他人誰也譯不出來。你們進入吳部後首先爭取弄到一部電臺,這樣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天不亮,三人小組便啟程了。進市區時,天已大亮。
兩種社會兩重天
三人到濟南後,裝扮成蔣介石嫡系部隊的軍官,先會見了林世達。接著,他們按照約定的時間,到趵突泉西鄰張家花園(現萬竹園)會見吳化文。
之後,為便於工作,黃志平和辛光被吳化文委任為軍官。吳化文還贈送給兩人新式加拿大手槍。“首先打開槍,只見上面塗抹著厚厚的一層黃油,外面用玻璃紙包裝。我擦好槍,換上嶄新的軍服。吳部的軍官服和其他部隊沒什麼區別,只是在軍服的左前胸上有一個用金線繡成的‘紹’字,一看就知道是吳化文的人馬。我們紮好插滿子彈的腰帶,繫上紅布條。”辛光曾回憶道。
黃志平爽朗地對辛光說:“咱倆也成了紅脖子軍了,可解放區的人民對這支部隊是恨之入骨的。”再看著肩上的軍銜,黃志平成了上校,辛光戴上了上尉肩章。黃志平笑道:“吳化文真有一套,還想按他的老辦法收買我們,給我們個甜頭。他哪裡知道我們可不是為這個來的!”
此後,黃志平帶領兩位同志,與敵人鬥智鬥勇,從吳化文那裡借到電臺。
越是危險的地方,越安全。電臺架設在吳公館西南角的小平房裡。電臺架好了,前來接應的副官長對大家訓話說:“這部電臺很重要,要晝夜二十四小時值班,電臺是由軍座直接掌管,由他們三位長官(我軍三人)直接指揮。從現在起任何人不能離開公館半步,否則要按軍紀論處。”
副官長走後,我軍三人跑回宿舍關好門,拉上窗簾,翻開密碼本,擬好電文。由於用的是亂碼,必須仔細查找,十多個字的電文用了兩個多小時才擬好。
回到電臺後,報務官正在電臺旁坐著瞌睡。辛光把用亂碼擬好的電文交給他,告訴他呼號和頻率。報務官把幾個搖機員叫起來,自己戴上耳機按動鍵盤,發出清脆的嘀嗒聲。過了一會兒,他取下耳機,誰也不看,只是說了一句:“對方來了!”辛光指著他面前的電文說:“發!”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回電來了。
我軍三人圍坐在宿舍的桌子旁譯出電文:“吳化文將軍:請注意十六日和十七日。”下面落款是陳毅和饒漱石的代號。
就這樣,靠著一部電臺,敵方的情況得到及時傳遞。而電臺內部,也有諸多問題需要解決。一天晚上,辛光照例去電臺查看情況,見報務官們都堅守崗位,一個值班報務官摘掉耳機,站起來問:“長官,對方電臺是哪裡?”
辛光見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便說:“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你也不應該問。電臺是軍座親自調配,並命令嚴加保密。你難道忘了嗎?”這個報務官見辛光生氣了,馬上立正說:“長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我們太緊張了,不讓離開公館半步。我已經六天沒見我的太太了,家裡還有老母。我們可以輪流值班,輪流休息。”
辛光鬆了一口氣:“這個問題要向軍座報告,在沒得到軍座命令前不能輪流值班,也不能離開公館!否則按違犯軍紀論處!”他們答應一聲“是!”
辛光又和顏悅色地對他們說:“你們辛苦我很同情,一定向軍座報告!但電臺很重要,千萬不能馬虎!因為對方是南京國防二廳!”他們一聽是國防部二廳,就都坐到自己的崗位上去了。
辛光馬上回宿舍向黃志平作了彙報,志平說:“前幾天我就想,他們晝夜值班,也確實很辛苦。得想個辦法,讓他們安心!可是目前我們沒有錢,機關裡經濟非常緊張。”
在萬般無奈下,辛光想到了“化緣”。他乘車來到經七路緯一路口,找到住在三益裡史家公館的張文雷同志,借來一筆錢。
那時侯,泰康的月餅、城頂的牛肉、便宜坊的鍋貼,還有王家粥鋪的果子,可真叫響。辛光驅車到泰康買了月餅和糕點,又到商店買了茅臺酒、加里克、三五牌香菸和水果。當把這些高檔的煙、酒、水果和月餅等送到電臺的時侯,報務官們高興得不知說什麼好,特別是看到按軍階分給的金圓券時,他們激動地說:“請長官向軍座報告,別說十幾天不回家,就是一年不讓回去我們也要堅守崗位!”
黃志平出來後嘆了一口氣說:“兩種社會兩重天,我們是為黨為國為人民；他們是為名為利為金錢。”
改帆再換舵,安然抵神州
在虎穴中潛伏的我方三人情報小組,一直與吳化文翻來覆去的態度周旋。有一天晚上,三人決定召開黨小組會議,分析吳化文的動態,商討對策。會議在亞細亞大樓的樓頂上進行,因為這裡是整編八十四師留守處,門外有崗,人也不亂。
三人穿過樓道,沿著樓梯攀上樓頂。俯瞰這個將要被我軍解放的城市,心情無比激動。黨小組長黃志平宣佈開會,他說:“我們的處境十分嚴峻,可能會被殺害,但未經組織批准我們不能撤退,倘若馬上撤退,就等於逃跑。”辛光說:“林世達先生給我們的情報是真實的,但吳化文沒有把我們抓起來殺掉,說明他還在觀望。我們要抓緊時間爭取他走我們希望的路。”
“對!”李昌言也堅定地小聲說道。黃志平接著說:“我們現在不但不能撤退,而且要像膏藥一樣緊緊貼在吳化文身上。現在請同志們起立,舉起右手,面對萬家燈火的泉城人民宣誓:為了人民的解放,我們準備獻出一切,甚至不惜犧牲我們的生命!”
三個年輕的共產黨員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這時,東部戰線傳來了隆隆的炮聲。一架架機身上亮著各種顏色信號燈的轟炸機,轟鳴著從頭頂上空掠過向東部戰線飛去。
在我軍敵工幹部的積極爭取下,吳化文於8月29日送出密電碼,與濟南市委溝通電臺聯繫。但時時不忘保存實力的吳化文思想極為複雜,多次徘徊。原本並不迷信的他無奈之下,請自己的岳母到大觀園“賽半仙”那裡算卦,問個禍福。他的岳母因經常求神問卜,對吳化文說:“趵突泉呂祖廟的籤也很靈!”吳化文說:“好!明天我就去趵突泉,向呂祖爺求一簽!”
當三人小組得知吳化文去趵突泉求籤的消息後,黃志平說:“看來吳化文思想鬥爭很激烈,自他接到顧祝同、邱清泉的信後,幻想北上的三個兵團會長驅直入,想繼續和我軍作戰。但他焦急等待的援軍不但無蹤影,又看到東線我軍已發動了凌厲的攻勢,曹振鐸的防線岌岌可危。因此,他不敢輕易掐斷和我們的聯繫,只好到趵突泉呂祖廟裡求籤問卜了。”
黃志平想了想又說:“我看我們也借呂祖爺的光!”於是三人共同商量擬好了一個籤文,到趵突泉呂祖廟拜見老道長。老道長身著道服,項掛佛珠,雙手合十,口稱施主。
當老道長看清面前是三個服裝整齊,佩帶著手槍,脖子上繫著紅布條的青年軍官時,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三人說明是九十六軍司令部的,明天吳軍長可能來求籤時,道長連聲稱:“是!”並說一定打掃殿堂,迎候軍長閣下。
三人掏出擬好的籤文對他說:“這是軍長夫人寫好的籤文,軍長求籤時,請道長按此文寫在簽上給他。”道長臉色驟變,連連聲稱:“貧道不敢戲弄軍長!脫離紅塵之人,不敢介入世俗的任何爭鬥。請長官見諒!”三人把一疊嶄新的金圓券遞給道長說:“這是軍長夫人的香火費,事成之後夫人還要施捨。這籤文絲毫沒有爭鬥之意,不信道長請看!”老道長接過籤文看了看,臉上露出放心的神色說:“原來籤文是幾句打油詩啊!請長官稟告夫人,貧道照辦就是。”
第二天下午,三人在斜馬路正和吳化文的父親交談,吳化文和副官長進門,見三人都在,便興奮地對黃志平說:“我剛從趵突泉呂祖廟回來,呂祖爺真靈。開始我還不太相信,求籤後,我一看籤文,吃了一驚。好像呂祖爺知道我的心事一樣,實在靈驗!實在靈驗!”
話音未落,吳化文就把籤文遞給黃志平,籤文是用蠅頭小楷工整地書寫在黃表紙上的,上面寫著:“漂泊一小舟,水流到盡頭；改帆再換舵,安然抵神州。”黃志平把籤文又遞給吳化文說:“軍座所言極是,看來軍座此舉是順乎民心,合天意的!”吳化文虔誠地點點頭。
就這樣,吳化文在我黨地下工作者的周密安排下,將他從極度矛盾的思想狀態中解脫出來,在其發動戰場起義的天平上增加了重重的砝碼。這前前後後,我們黨的地下工作者冒著生命危險,做了大量周密細緻的工作,值得後人銘記。
走光榮起義的道路
1948年9月16日夜24時,華東野戰軍發起了濟南戰役。按照原來約定,西線兵團沒有對吳部發起攻擊,而是等待吳舉行戰場起義,配合我軍行動。可吳部一直按兵不動。
9月18日上午9時左右,吳化文突然一人去綏靖區開會,沒告訴我方任何人,不知吳是何意。回駐地後,吳化文與參謀商榷後,交給黃志平等人一張地圖,說道:“老弟,請速將此圖送給陳毅將軍,按我指示方向進攻王耀武,我保持中立。”吳指示的路線是讓解放軍繞飛機場經八里橋、無影山,從濟南以北進攻王耀武。他不讓出陣地,卻讓解放軍轉大圈攻濟南。過了鐵路就是一片荒野、高粱地、玉米地,不但我軍的炮車、輜重車無法走,就是一個戰士背一支槍行動也很困難,況且是幾萬人的大部隊行動。這是嘲弄,是欺騙,是挑釁!
吳化文的搖擺直接影響了整個濟南戰役的進程,時任華野濟南戰役西線兵團司令員的宋時輪認為,對於來回拉鋸的吳化文來說,不對他施加一定的軍事壓力,是難以推動他最終走上革命道路的。
18日夜11時,華野西線部隊對吳部發起猛烈攻擊,用大炮向吳化文發起了喊話。在短短20分鐘內將其在簸箕山一個營的守軍消滅,死傷600餘人。
由於吳化文的炮兵陣地設在司令部大院裡。炮兵開火十幾分鍾,我軍炮火就跟了過來。炮彈一個接著一個呼嘯著在司令部大院周圍爆炸。濃濃的煙霧,像一團團偌大的黑紗,罩在大院的上空。磚塊、石塊夾著泥土、樹枝,含著炮彈片狂飛亂舞。
頓時,大院裡硝煙瀰漫,飛沙走石。大地在顫抖,吳化文指揮室的屋頂被震得不斷往下落土。不一會兒,電線被炸斷了,整個司令部大院一片漆黑,人喊馬嘶亂作一團。吳化文厲聲質問黃志平、辛光:“你們口口聲聲歡迎我退出內戰,你們就這樣歡迎?!”
黃志平將局勢向吳化文講清後,最後通告他:“我再一次忠告你,北上增援不會成功,邱清泉想八月十五日來濟南賞月是白日做夢!我奉勸軍座還是執行我軍命令,否則將會影響我軍整個戰役的進展。倘若你的九十六軍不執行我軍命令,最後必將被全殲!”
在一場緊張激烈的爭執後,吳化文的理智戰勝了怒火,連聲說:“撤出陣地!起義!”並說:“為了表示我的誠意,請你們把我的父母、太太、子女送到解放軍司令部去!”此時,電臺遭遇故障,黃志平、辛光、李昌言冒著雙方熾烈的炮火,穿越佈雷區到達西線兵團司令部,宋時輪司令員聽到彙報後,西線全面停火。
19日拂曉,黃、辛、李等人返回吳部,向其轉達了兵團首長指示:希望吳明察大義,歸向人民,走光榮起義的道路。此時,吳化文真切地感到,只有率部起義才是唯一出路。晚9時,吳化文在孔莊營房召開緊急軍事會議,宣佈舉行戰場起義,率兩萬餘人撤離戰場。
終於,解放軍部隊浩浩蕩蕩地向商埠勝利挺進。濟南解放後,辛光和黃志平、李昌言同志被華東軍區、中共濟南市委分別授予一等功和特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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