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四歲，在離家很遠的一所中學讀初中。班上有個男生和我是小學同學，又在同一個村子裡住，於是他常常動員我搭他的自行車回家，以免除我的步行之苦。不知怎麼的，每次我都滿口答應下來，可是到了星期六要回家了我便找藉口，不是說和同學約好了走路，就是說爸爸會來接我。他似乎並沒放在心上，照例處處關心我，時時幫助我，日子一長我倒有點不自在起來。我朦朧地感覺到他的熱心背後，還有別的什麼，但他從沒有以任何方式表白過。
圖注：初戀
一天下午，快要上晚自習時，我獨自一人走在通往教室的走廊上。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跟上來的人突然要把什麼東西塞進我的手裡，我聽見他顫抖著說：“這是我哥哥從雲南當兵帶回來的，香蕉，我想……”
這就是那個男生。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就已經下意識地把那東西給擋了回去。空氣像凝固了似的，我清晰地聽到他的心咚咚跳出胸口的聲音，昏暗的燈光下，我看見了他窘得發紅的臉龐。
“求求你，收下吧！萬一別的同學看見了，會笑話我的，我都等你很久了……”
圖注：初戀
他就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邊低聲哀求著，一邊又將那東西塞進我的手裡，然後風一樣跑了。一股濃郁的果香鑽進了我的心裡。但是，我怎麼能拿別人的東西呢？我呆呆地站了一陣，哎，快上晚自習了，我只得先把這串香蕉放進衣兜。
整個晚自習，我的手似乎都沒離開香蕉，那彎彎月牙都因我的反覆撫摸微微發燙了，就像我的臉一樣。我的後背也微微發燙，因為我知道身後有一雙火辣辣的眼睛。我像是偷了人家的東西，不敢昂首挺胸。
圖注：初戀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呢？”我不停地問自己。一番思考之後，我終於決定在星期六把香蕉拿回家，讓全家人嚐嚐這從沒見過的新鮮玩藝兒。下晚自習後，我小心翼翼地將它放進我破舊不堪的木箱裡。
星期六終於到來了，我迫不及待地打開木箱，頓時傻眼了：香蕉那光滑的金黃色外衣已佈滿斑斑黑點，而且破裂了，從縫隙處流淌出粘稠的液體，一股怪味兒撲鼻而來。
香蕉爛掉了，我偷偷把它丟進了垃圾箱。
圖注：初戀
許多年已過去了，兒時的事大多隨風消逝，唯獨這件事記憶猶新。我是那樣認識香蕉的。現在一看見它，那段往事總會浮上來，連同那份純稚朦朧的真情。（楊孝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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