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做了五年性教育,今夜我決定離開

“我想咱倆必須好好談談了。”他今天自告奮勇來給我做助教,可是這會卻滿腹心事。

我剛剛給特教學校的孩子和家長上完一節關於“背心和短褲遮住的地方不能碰”的教育課,上課一小時,課後的測試花了一個半小時。

由於精神高度集中,現在終於鬆弛下來,我感覺癱在椅子上起不來了,不太想和他一本正經說正事,我遞給他一根香蕉說:“來,先吃個香蕉,補充點能量。”

“這不是你課堂上拿來當教具的嗎?”他有點不接受,“我才不吃!”

“做了一下道具而已,你看完好無損。”我剝開香蕉送到他嘴邊。

他趕忙把頭往後仰,躲過我餵給他的香蕉說:“我不吃,有心理障礙。”

我一口咬下半截香蕉說:“你不吃,我吃,香蕉是補充能量最快的水果,運動員都吃這個來快速恢復體力。”

“你也太豪放了吧?”他瞪大眼睛看著我說,“你就不覺得不好意思?”

“我吃的是香蕉,有什麼不好意思?”我邊說邊把剩下的香蕉吃完。

等我吃完,他撇撇嘴說:“我是說你能不能不要直接說那個名詞,你可以含蓄點說‘男人撒尿的地方’。”

我閉上眼睛,把身體靠在椅子背上說:“就是這種遮遮掩掩的思想,導致孩子們沒法學到生理方面的知識,受到傷害也不懂發生了什麼。”

“不管怎麼說,你還未婚,講這些缺乏說服力吧!”他說。

我知道是剛才家長們知道我還未婚後,紛紛表示出了驚訝:“你是怎麼做到的?”

對此他覺得挺尷尬,因為家長們其實是想說:“沒結婚,就講這些,你怎麼好意思呀?”

家長們質疑我,我只能用自己的表現讓他們打消疑慮。而對於他,我有必要撥亂反正一下。

“教地理就必須踏遍世界每一個角落?講航天飛機就得遨遊一下太空?醫生要給人看病先得死上幾回?”我扭過頭一陣連珠炮,來了個“大珠小珠落玉盤”。

他倒是不氣餒,接著說:“關鍵是你的努力沒起到一點效果。”

剛才上完課,我們緊接著對孩子們進行了防傷害的測試,他就扮演了陌生人去引誘孩子們。

他先是拿著棒棒糖對孩子們說:“誰的屁股讓我摸一下,我就給他一個棒棒糖!”

話音剛落,有兩個孩子就一下脫下了褲子,把屁股對著他,其他孩子在他倆的帶動下爭先恐後地脫下了褲子,家長們一陣手忙腳亂,教室裡一場兵荒馬亂。

還好,有一個小男孩沒有脫褲子,對於這十幾個智力有障礙的孩子來說,能有一個經受住考驗,就能充分證明我的教學效果很棒。

就在我認為可以圓滿收官的時候,他蹲下來,對那小男孩說:“不讓我摸屁股的話,將來做不了飛行員,開不了飛機的吆。”

小男孩聽他這麼一說,也乖乖地脫下了褲子。

為了達到最佳測試效果,我給他提供了孩子們詳細的資料。孩子們喜歡什麼,害怕什麼,理想是什麼,偶像是誰等信息就是他們的軟肋,而一半的兒童受這方面的傷害都是熟人作案。

我說:“就是因為難做,所以我才必須堅持,這個城市裡我是唯一一個給智力有缺陷的孩子做這方面教育的人,我也放棄了,就沒人做了。”

“你這是‘舍其田而耘人之田’!”他給我來了句古文。

我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給別人種田卻荒了自家的地。因為我幹了這工作,導致他父母一直不同意我倆的婚事,一拖再拖已經5年了。

看著同齡人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我也很羨慕。可他是個孝子,我不想讓他為難,就只能自己受罪。

“我支持了你5年,你現在也該為我們自己的事情取捨一下了。”他又開始推心置腹地勸我了。

他父母一直不接受我的工作,但對我倒是很好,做了好吃的也都叫我去吃。

兩個老太太也結成了統一聯盟。我媽對我說:“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現在你這樣耗著,我們也還不是太著急,但女人過了三十歲很多事就力不從心了,尤其是生孩子、帶孩子。”

“那也因人而異,我每天堅持跑步,身體健康得很,到四十歲我再生孩子。”我聽不進去。

我媽嘆口氣說:“你只想自己,現在我們兩家父母都還健壯,替你們帶孩子也輕鬆。等你們四十歲,我們都快七十了,那時候再帶小孩就費勁了,如果再時不時有個頭疼腦熱,你們是照顧孩子呢,還是照顧老人?”

我閉著眼睛想著這些年來雙方父母的苦口婆心,其實道理我懂,就是當初年輕氣盛犟了一把,大人們也覺得我們歲數還小,並沒有太逼我們,可是現在我的確要好好想一想取捨了。

“老師,真是太感謝你們了,看你們忙得滿頭大汗,辛苦你們了!”一位家長專門前來感謝。

由於那家長進來時,我正在閉目養神,他就替我接待了那家長。我睜眼看了那家長一眼,發現他正和那家長在一邊小聲交流著什麼,於是我就又閉上了眼繼續養神,在為我擋風遮雨方面他足夠男人,也足夠細心。

可是他安慰家長的一句話:“你們長年累月,每天照顧自己的孩子,才是最辛苦的。”卻讓家長瞬間崩潰,嚎啕大哭。

“剛開始做這工作時,我也這樣感同身受地寬慰過家長,家長們一聽到這句話,繃緊的神經突然被放鬆,就如同繃緊的皮筋遇到火苗,瞬間就融化了,彈回去的皮筋力道過猛,有時是會造成無法預料的意外傷害的,所以後來我都不會對家長說這樣的話的!”好不容易讓那家長情緒穩定下來,送那家長走後,我對他講了這個經驗。

“你是在怪我破壞了你的工作了?”他突然爆發,“我選擇了來和你一起面對,也希望你能與我共同進退!”

我們在一起7年,他這5年來一直默默支持我。今天來幫我是因為當地電視臺最近報道了我,於是我成了這個小城裡的紅人,街談巷議說什麼的都有。

“你兒子的女朋友上電視,居然是幹那種工作。”“你家姑娘怎麼幹那個工作?”“你女朋友好開放呀!”“你給小孩子講那些,怎麼開得了口?”類似這樣問題讓我們不勝其煩,我們兩個家庭都承受了巨大的輿論壓力。

“我剛才說得急了點,謝謝你的支持。你先回去吧,我們的事,給我點時間考慮,明天一定告訴你我的決定。”我也覺得不能再任性下去了,要冷靜地想想了。

“那我等你的決定。我不逼你,只是我們要開始認真對待自己的生活了。”說完他先走了。

我會成為一個這方面的教育工作者,是因為我忘不掉那個情景。我五年級的時候,上學要經過一段人少的路,一天早晨一個穿風衣的男人,在我經過他的時候說:“小姑娘,來看看嘛。”

我毫無戒備地回頭,看他讓我看什麼。結果他敞開風衣,裡面什麼也沒穿,一絲不掛、赤條條地對著我,我覺得當時被嚇瘋了,一路屁滾尿流地跑到了學校,從那以後我再沒走過那條路,我繞很遠,走人多的路上下學。

不由自主地回憶完那個魂飛魄散的情景,我腦海裡閃現了《熔爐》和《素媛》的片段。

據統計2016年全年,媒體公開報道的傷害兒童(14歲以下)案件是433起,平均每天曝光1.21起,實際發生的隱案可能更多。

我出門打車回家,在車上一個家長髮短信說:“老師,你有這方面的視頻資源嗎?我想讓孩子看,教他自己解決這方面的問題。”

看到這條信息我無比欣慰。還是有家長知道那是一個正常的小孩子,到那個年齡段,本來就有的東西。而不是像多數家長那樣跑來問如何讓孩子不要這樣做或減少這樣做的次數。

道法自然,生命的成長都有一定的時令。小孩子本就是嘰嘰喳喳、打打鬧鬧的,可是心智障礙的孩子卻被父母教育得過分乖順,這種刻意的束縛和壓抑往往使這些孩子失去了表達的慾望,也是造成他們被熟人傷害的幾率更大,因為他們不會拒絕和反抗。

司機問我直走還是右拐。直走是我家,右拐去他家。

是呀,道法自然。我也要守住時令,不能錯過時節。

回頭看看這5年,走過的路上滿是深深淺淺、歪歪斜斜的腳印,幸運的是在我教孩子們“什麼是這方面衝動”的時候,我也治癒了自己的心靈,我終於從童年的霧霾裡走出來了。

如果按平均壽命70歲算,我已經在最好的年華,把生命的七十分之五用在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上,我已經不再為曾經的那次經歷耿耿於懷了,現在我想幸福地生活去了。

我長舒一口氣說:“師傅,右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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