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笑出生那天，本来是烈日高照，谁知中午的时候，天雷滚滚，狂风大作，天空居然像破裂垮塌一般，拳头般大的冰雹直往张家圪垯砸。
张根柱的老婆桂花听到房上的青瓦被砸得噼叭作响，看到好几个地方的瓦碎裂开来，随着冰雹竹筒倒豆子般直往屋内撒，一时间，桌上床上地上到处是树叶瓦砾冰弹，吓得她缩在床角不敢喊叫，也不敢下床逃出门去。
张根柱知道桂花害怕打雷，又快临盆下蛋了，冒着冰雹从地里跑回家来。他掀开床帘一看，吓得全身汗毛乍起。桂花已经把孩子生出来了，被子和床单上全是血，婴儿躺在被子上一点也没有哭声，还一个劲地手舞足蹈呢。
张根柱抱孩子入怀，跑进厨房。幸亏早上烧了壶开水在那儿。他一手抱孩子，一手倒水入盆，用毛巾给孩子擦身揩眼。孩子笑了，望着他挤眼睛笑了。这时候，一颗大冰雹“哗”的一声击穿房瓦，直砸进盆里，溅起水花儿扑了张根柱一脸，孩子身上也落下许多水滴，可孩子没有哭，还是望着张根柱笑呢。张根柱的脸凝固了，像婴儿干瘪折皱的微笑。
张根柱把孩子放进另一个被窝，给老婆递上水和被褥。他的脸没有一点表情地说，“娃儿不哭不是福，他妈的一定是个灾星。你看看，明明是红火大太阳嘛，生她就偏偏打起冰雹来，秋天打冰雹，老子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
桂花已经缓过气来，幽幽地说，管他呢，孩子长得乖就好，讲究那些干啥。
放屁。满月了送人。老子不想受累。
根柱，我问你，孩子是不是你的？
是我的咋啦？正因为是我的，老子有权处理她。
那好，既然是你的，也是我生的，我们一人一半，不能你说了算。桂花开始生气了，脾气硬了进来。
老子不跟你吵，只会下母鸡的东西。等你满月了再说。
孩子一出生就笑，桂花就给孩子取名笑笑。张根柱竟然激烈反对说，不准喊笑笑，叫她冰雹算求了。根柱的大女二女全笑了，大女反对说，冰雹，还不如叫草包呢；妹妹叫笑笑好听，我们听娘的。
张根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直拍桌子嚷，胡闹，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们说话。
桂花一满月就回娘家，带上了三个女儿。
张根柱里里外外一个人，夜里又没孩子吵，老婆叫，夜静静，心慌慌，越睡越烦燥。他想得最多的是三女笑笑，孩子白白胖胖，一天一个样，那个笑像戏娃儿，白骨精，千变万化着笑。
这个秋天怪球地很，冰雹一过日头照旧，一点不减威猛的势头，弄得张根柱心里火烧火燎。中午吃饭后他迅速赶往岳父家，想早点接回孩子和老婆。当着父母的面，桂花向张根柱提出了要求，如果要送走笑笑，她情愿离婚。惹毛了，就把张根柱告到妇联去，让政府收拾他。
张根柱一听，脑袋都大了。从来逆来顺受的桂花，居然想反抗他，还提出离婚。我张家丢不起这个人啊。算了吧，先把她弄回家再说，看我怎么收拾你。主意一定，他满口应承，要得嘛，听你的，不送人，行了吧。回到家里，张根柱大献殷勤，煮饭烧水全做了。桂花带着笑笑同孩子们玩，幸福与快乐在屋内飘扬。
张根柱好不容易熬到了半夜，看到笑笑安静睡去，他扳过老婆的头，示意饥渴的需要。老婆挡住门户说，你发誓，不送走笑笑就依你。
张根柱一狠心，来个缓兵之计说，中，中不送不送，快点，急死老子了。桂花移开笑笑，把自己完全解放出来。张根柱如饥似渴地冲了过去，谁知笑笑这个时候醒了，桂花又去哄笑笑睡觉了，根柱气的时心想：这个死闺女，看我明天都把你出脱了。
第二天一早，张根柱放弃下地，直接跑到邻村找到人贩子，把笑笑卖了。回到家，桂花已经煮好了午饭，看到张根柱带了一个人回来，便问原因。张根柱说，他是邻村的，路过这里，想来讨碗饭吃。
桂花说，没煮多的饭啊。张根柱骂道，笨你妈得很，来者是客，去借几个鸡蛋来。桂花答应着，抱了笑笑往外走。
客人说，这女娃好乖哦，来，让叔叔抱抱。张根柱也说，让他抱抱，你快去嘛。他们事先商量好，支开桂花，让人贩子抱了孩子就跑，等桂花回来的时候，张根柱就说，我屙尿去了，出来的时候就不见人了。
哪知道，孩子一到客人的手里就不笑了，一个劲儿地蹬踢，一泡尿直冲客人的肚子，便便也拉在客人手心里。客人只得放了孩子对张根柱说，骗子，还我钱来，吹牛说孩子生下来就会笑，乖得很，全是假的，想骗老子，没门！
桂花抱着笑笑转圈儿，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閱讀更多 舊城煙雨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