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2018-02-03 號：bjysxx 芭蕉雨聲
衛輝跑馬嶺對面的山石。
立春
圖文||芭蕉雨聲
越是美好的東西我越不去爭，盼也不盼，天性如此，從小至今未變。譬如人間春色，兒時的我是從漫長的隆冬一路奔跑過來的，頂風冒雪、烘火踩冰凌，在耍鬧中甩掉笨重的棉襖、棉褲和棉鞋，無知無覺就跑進了春天裡。
脫去層層厚殼的我蛻變為一粒酸棗仁兒，輕巧靈活，蹦起來彈性更大，走路也腳下生風。再暖，再熱一些，便滾入了夏。
春夏秋冬，中原人有福，得以體會變換的四季。繁華的春與明媚的夏似乎更得人心，我隱隱對秋冬暗生好感，與收穫和蕭索無關，我願意沉浸在這種清寒和冷酷的寧靜裡，似乎是這，也許不是，根源不易摸到。
枯葉筋骨裸露。
我站在立春的風裡說出這番話，有些不合時宜，如母親常訓斥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嗯，我是個犟驢。昨天剛寫下題目《冬天的好處》，今日可跌進春天的地界了。
冬天的草木都死了心，息心斂性吧，彼此不再傾軋和搶奪，枝梢相碰相交也和睦友好，一律的灰白色，沒有奼紫嫣紅的分別。莊重得肅穆，挺拔得露骨，它們心中的目標不死，韜光養晦而不動聲色。我走在枯瘦的林木間，能聽出樹梢風聲裡的倔犟和堅忍。驚心動魄的折枝聲是樹木的歌吟，寧折不彎，向死而生。
對面是跑馬嶺。是的，草木在酷寒裡都懷抱一個固定不變的夢，復活。如果只為傾頹和朽敗而故作威嚴和正經，
前日忽地想去爬山，就跑到了衛輝塔崗一線。想在水邊看看嶙峋的山，在嶺上望望彎曲的水，順著這條路往裡走就行。塔崗水上的浮橋不能過了，木板殘敗不全。水色青碧如翠玉，水邊黃蒿和雜木剛好作它的睫毛，風吹皺了水面，睫毛眨一眨。
碧水翠玉。
我把車子停在跑馬嶺門口，過獅豹頭水庫大壩，朝九峰禪寺方向徒步上行。越爬越高，對面的跑馬嶺步步降低，最後我都看到山頂可以跑馬的大草原了，我與峰嶺齊平，但我愈感渺小。
山陰處殘雪未消， 花花搭搭如草木呼出的哈氣的凝結，也像山的肋骨起起伏伏。四圍層疊的群嶺赤裸著朝我奔湧，我手足無措。低眉處，白雪與羊屎蛋兒相印，黑白分明；白雪與黑石重疊，鐵骨柔腸；白雪將乾枯的山菊捧在掌心，玲瓏纖秀。走向春野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峰，極盡蒼莽而不悽愴，山腳褶縫有人家，有梯田和蛇形小路。
冰川與山巒，剛與柔。
野皂角的針刺和荊條的花種牽掛我的圍巾和頭髮，溝內坡邊泡桐樹上那個碩大的馬蜂窩高高在上，比大號的喜鵲窩還要耀眼。馬蜂都沒了動靜，任我一再靠近，它們都在假寐，一朝出動，蜂飛如雲。
水滴狀馬蜂窩，直徑約一米。
深谷的楊樹很有看頭兒，皮光乾白，枝梢蕾苞突出，紫紅鼓脹的鱗芽在冬陽下閃著油光。頂天立地的白楊樹攆著峰尖長，攆不上就一直攆，所以我在這裡及輝縣太行的深山溝見到的楊樹都是高聳入雲的架勢。兩棵，情侶樣依偎，不即不離，其實更像兩口子，風風雨雨大半輩子，根已結成網，扯不開，拽不爛；三棵的像兄弟，弟兄仨一個娘，三個漢子直通通杵在那兒，面目堅毅，思想豐富，春光與秋月都藏在心裡，青楊葉唱曲，黃楊葉入畫，暮冬初春這會兒，一絲不掛的三兄弟已不再是樹，也不是人，它們是齊齊整整的三炷香。我總是對著深溝大壑裡的楊樹抱拳作揖，為它們敬天敬地的姿態而心存敬仰和感激，進而愧怍難當。我不如一棵樹。
群峰奔突而至。
無垠的雪地和綿延的峰巒，我行走期間，哪怕張開雙臂使勁伸展，踮起腳尖用力向上，我依然卑微如塵，沒有一株草的性命結實。感冒發燒，一點點體溫的升高都讓我頭痛欲裂意志消沉。草、石頭、野菊和楊樹不會這樣，它們逆來順受又凜然不屈，不用花啊葉來表達，用根去說話。根深蒂固的樣子，善啃噬的山羊也不知道，唯草木自知。
薄脆明亮的陽光，逐漸加長的日影，風裡溫柔的氣息，都在透露春的好意。待百花鬥豔，滿世界慾望蓬勃，對春天過敏的我將退守一隅，不吭不哈。
2018年2月3日 農曆臘月十八 星期六 晴 零下5℃到7℃ 明日立春。
【附】：
上一個立春，是2017年的正月初七，這一天我失去了我親愛的父親。天崩地裂，眨眼一年了，這又一個立春到了。此文我沒有穿插痛失家父的表達，只覺著冬天是通向春天的必經之路，嚴寒霜凍，是對性命的歷練，草木復活了，我也重生了，我在父親的庇廕下努力往前走。走進春天，也走進父親無所不在的愛。
下面是二弟寫在手機上的日記，我想謄錄在此，以慰思親之痛，慎終追遠，且行且珍重吧。
立春
“春打五九盡，春打六九頭”，是一句民間諺語，意思是說，立春這一天，要麼是在五九的最後一天，要麼是在六九的第一天。不過立春節氣，都是本年，只有過了立春，才是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新年。
當然，由於二十四節氣是按照太陽運行提出來的，一年陽曆日為365或366天，農曆，即陰曆，則是按月亮的月相週期來安排的歷法，而月亮圓缺週期約29.5天，一年只有354或355天，因此上就有“三年兩頭閏，或閏或不閏”的說法，集中體現了民間智慧。
2017年的立春日，是2月3日，農曆正月初七，因為這一天是五九第九天，可謂是“春打五九盡”了，家父在這一天溘然離世。2018年的立春日雖是2月4日，但同樣是五九盡頭。
年年年頭接年尾，年年年尾接年頭。今天是2018年的2月3日，與2017年的2月3日，放在了同一個有13個月的丁酉雞年裡，一個放在的農曆的年頭兒，一個放在了農曆的年尾。
年頭的痛，年尾的思，隨著這一天的到來，愈發濃郁與強烈。立春，人們賦予它太多的期盼與希冀。我在今年的立春日到來之際，願老父九泉含笑，共同翹盼新春的到來，共同守護每一個春天！
2018年2月3日 二弟宴武。
冬末初春，殘雪未消。
濤浪一般。
山脊
凝
浮橋
羊蹄兒
芭蕉的芭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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