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了一个引产。
那名妇女已经40岁了，意外怀孕四个月却不自知。来医院检查的时候说自己腹部越来越大，怀疑自己肚子里长了瘤子。医生哭笑不得：“四个月已经有胎动了，你没感觉到孩子在里面动吗？”那妇女说：“我知道动啊，以为是长了个会动的瘤子呢！就没想着是怀孕啊！一把年纪了，咋还摊上这肮脏事儿了！”
很显然，这意外的怀孕并没有让这名妇女高兴。而已经抚养了一儿一女的他们，并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很多亲戚朋友都劝说她还是要了这个孩子，不要堕胎，毕竟孩子已经四个月了，而且现在国家政策松弛，农村生三胎的人家比比皆是。
可是，这名妇女依然不为所动，原因是他的儿子已经17岁，早已经辍学，再过个三两年，儿子就要娶媳妇了。到时候她是要抱孙子的人，是要去养孙子的，如何再花费精力和金钱去养一个自己的孩子？种种理由，那名妇女坚持做掉孩子！
三天前，她独自一人来到医院，开始服用药物，让腹中胎儿慢慢停止发育。我问她为什么丈夫没有来。那名妇女说：“他不愿意叫我做，不愿意来呗！”确实，经历了这么多次流产手术，基本上孩子父亲没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看着自己的女人做掉自己的孩子的。说到底，还是女人心最狠吧！
那妇女服用了两天药物，今天早上八点，最后一次服流产药物。9点出现腹痛的感觉。但是却在病房疼了整整一天孩子都没有掉下来。期间多次要求给她用止疼药物，据她说，她生两个孩子都没有这么疼过。疼的她吃不下饭，喝不下水，嘴唇苍白。整个人蜷缩在床上，疼的生无可恋。
大夫下午为她查宫口的时候，她问大夫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疼。大夫也是半讽刺的说到：“你的这个孩子，大概不舍得你吧，这么不愿意掉出来！”一句话，他两口子瞬间都默不作声。几分钟后，其丈夫来到办公室，问医生：“大夫，现在不做还来得及不？”
大夫啪的一声把正在喝水的杯子狠狠的丢在桌子上：“我说你真傻还是假傻？都这时候了又来问我这种白痴的问题！第一天服用完药物那孩子估计都死肚子里了！现在才来问！晚了！”
那男人脸上表情凝重，眼角湿润。愣了两分钟，慢慢地站起来进了病房。
凌晨00:20分的时候，掉下来一名已经成形的胎儿。手脚眼睛鼻子嘴巴都清晰可见。唯独没有心跳。手术的时候有出血的倾向，与医生急忙抢救。在本该平静的夜班里提着心劲儿忙了近半个小时！好歹最后妇女无恙。手术结束，我收拾完器械准备打包，听见医生斥责那名妇女及家属：“怀孕四个月都不知道！你看看现在受多大的罪！早点发现会受这罪吗？我劝你还是早点带环吧，别傻啦吧唧的糟践自己的身体。”那名妇女的丈夫一边给妇女喂红糖水，一边说：“是，是，带环带环，等好了就带环。”医生一边清洗自己手上的血迹，一边说：“你看你，幸亏没有大出血，要不然今天晚上你可把我们害惨了！”那妇女也知道刚才我和医生是何等快速的为她止血，为她治疗，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谢谢医生，谢谢护士！谢谢。”我回头说：“别说话了，休息吧。”
凌晨3点的时候，液体已经输完，妇女和家属坚持要回家休息。 我料理好她的一切，交代好注意事项。便安排他们离开，走的时候，他们要求把掉下来的胎儿及附属物带走自行处理。农村的人都忌讳这个，我们一般也不会拒绝这些请求。那名男子将一块崭新的红布铺在地上，双手慢慢的提起装着胎儿的塑料袋，放在红布上。又去床边，用剪刀剪下其妻子的一绺头发和自己的一绺头发，放在红布上，慢慢的包起来，用红线绑住。又放在一条崭新的褥子上。看得出来那条褥子也是新做的。
我只顾看着男子做仪式一样的处理那些东西，没注意那妇女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床。走到丈夫身边，要接过那包袱。丈夫说：“让我拿着吧。”女人没有理会，默不作声却态度强硬的接过包袱，像抱孩子似得将包袱抱在怀中。
那名妇女紧紧的抱着蓝色的小包袱，突然小声的嘤嘤的哭了出来。空气突然安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叹了口气，丈夫一把用力搂住她的肩膀，将女人紧紧搂在怀里，两个人慢慢走出产房的大门，走出去的时候，我分明看到男子抿紧嘴唇，眼里却憋出了泪……
那一瞬间，不知道这名母亲与父亲流出的泪，是后悔？自责？还是可怜他们自己？
而这样的工作，我几乎每天都在做。麻木吗？其实每次看到掉下来流产或引产掉下来的不能成活的孩子。心里都会难受，都会有那么一点点心酸。只不过职业素养要求我们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不能感情用事啊！只是，那些未成形的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有太多意外怀孕的妇女，躺在流产床上，双腿叉开，医生往阴道里插进扩阴器的时候。会哭泣。有时我正在推着麻药，她们会突然哭泣。我会停止注药，最后一次问她还要不要做？但是大多数躺在流产床上的女人，只会默默哭泣，很少人会反悔。所以，还是有那么多无辜的婴孩被自己的母亲扼杀在自己的腹中。
那些做流产的女人啊，你们有没有后悔过？
那些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选择杀死在腹中的婴童们，愿你们在天堂安好。下次轮回，愿你们投胎去一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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