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書裡有個董海川
小時候很多人都喜歡看連環畫小人書，有一本分上、下冊的小人書叫《偷拳》，記得許多男孩子都快把書翻爛了，如今新電影《太極》系列就涉及了裡面的內容，楊式太極拳創始人楊露禪在《偷拳》故事的最後與一個八卦掌大師比武，最終打成平手，而那個大師就是董海川，他就是八卦掌創始人。
八卦掌是中華民族傳統武術中的一份珍貴遺產，它不僅是一套高超的防身技藝，更是一種老幼咸宜生命在於運動雅俗共賞的健身功法。八卦掌自董海川祖師創建至今，已有160多年的歷史。
董海川生於清嘉慶二年（1797年），逝於光緒八年（1882年），原名董明魁，清朝河北省文安縣朱家務村人。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前後，董海川因故北來京城，投身肅王府當差，因“疾惡如仇，時露英氣，同人即起猜嫌，改隸肅邸”。董祖師因多年習武，常在夜晚無人時練功，後被王府總管全凱亭發現。全凱亭略懂武功，有意經常接觸董祖師，幾次靠近董祖師都靠不著，方知董海川武功深厚。一次在肅王慶賀壽日集會之時，組織武術表演與比手。董祖師當時負責肅王茶差，而比武場又被王公大臣家眷圍得水洩不通。此時肅王要茶水，董海川無法入內，情急之下，便騰空躍起，八步凌空，以眾人之頭上越過，到肅王前獻茶。這一舉動驚動了在場所有人員，肅王命其獻藝，董海川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演示了自己創編的轉掌，即八卦掌，在場的武林高手無不驚訝。當時在肅王府任武術總教師的沙回回提出與董海川比手，敗北遭免職，沙回回即拜董海川為師，後又行刺董公未遂，潛逃。於是，肅王任命董海川為王府武術總教師，封七品領銜、護院總管，京城武林為之震動，比武者絡繹不絕。董海川此時在北京首傳八卦掌，凡與董海川比武者均敗北。
後來，號稱楊無敵的楊露禪先生與董海川比武后表示，自己與董海川比武只能比個平手，勝董海川很難。兩人武術的修為，讓他們成為好友。當時善撲營任教頭的尹福先生經人介紹與董海川比武，只一手尹福先生即敗北，立即磕頭拜師，從此董海川名聲大震。此後，人們都管他叫董祖師，他開武術界先河，取依圓走轉變換掌勢之法，創八卦掌之雛形“轉掌”，始授門徒。
清同治十三年（1874年）後，董公“因年老氣骸，始得寓外舍”，常遊居弟子家中，專事授徒，“請藝者自通顯以至士賈與達官等幾及千人”。僅見於墓誌碑中所記門徒，就達56人，董祖師聲名遠播。不數年，董祖師所傳掌勢經後人“復安易理，定八卦合五行加添招術，代代相傳”，遍佈各地，形成武術一大門派。董祖師因材施教，各授其技，為後來八卦掌形成不同風格奠定了基礎，也為八卦掌的傳播做出了貢獻。
董祖師去世後，清光緒九年春，由尹福等諸弟子將董公葬於北京市東直門外小牛坊村南，先後在墓前左右立四座碑紀念，記載其生平事蹟。因文革中遭受破壞，經八卦掌李子鳴前輩等人倡議，八卦掌門人共同努力於1981年將墓遷至北京萬安公墓，並立碑為記。2006年時任第四屆北京八卦掌研究會會長的賈樹森先生等人倡議於2008年北京奧運會前夕，在北京朝陽區柳芳南里街心公園（原董祖師墓地東直門外小牛坊村）安放董祖師的坐像。
民族英雄程廷華
八卦掌由於歷代名人輩出，且風格各異，引起世人矚目。尹福、程廷華、史計棟、馬維祺、梁振普、劉鳳春、張佔魁、劉德寬、宋長榮、宋永祥、樊志勇等八卦掌第二代傳人，是八卦門中公認的、成就較大的、建樹較高的佼佼者。這些人都是董海川的入室弟子，不過董祖師都是因材施教，因人授法，善於啟發弟子從實際出發，以《易》理悟拳理，因此第二代以走為母、以變為法，流派紛呈，不拘一格，後來有五大流派，分別是尹派、程派、梁派、史派、張派。其中，尹福和程廷華最為有名，程廷華還是一位民族英雄。
要知道程廷華，就得了解一下尹福。尹福先生和程廷華先生先後在京城創辦了北場和南場兩個武場，南場就是程廷華先生在城南天壇周邊創辦，南場所傳八卦掌也被人稱為程式或南城八卦，北場也就是尹福的尹式八卦。董公辭世後，尹福就進宮授藝，曾為光緒皇帝武術教師，並擔任慈禧太后的護衛。在河北省冀縣出生的尹福家住北京朝陽門外吉市口頭條，因自幼練習少林彈腿和羅漢拳，因此硬朗的少林風格更濃一些。程廷華則恰恰相反，而且更接近董公技藝本色。
程廷華生於1844年，逝於1900年，河北省深縣程家村人，自幼進京學徒，藝成後在北京崇文門外（哈德門）花市上四條經營一家眼鏡店鋪，後來江湖人稱之為“眼鏡程”。程廷華前輩年輕時喜好摔跤，剛柔相濟在身。後投先師董公門下，經數年磨練，程廷華深得八卦掌之精妙。他經常把董公從肅王府接出來，到自己家住，隨時向老師請教，後來逐步形成了自己的“遊身八卦連環掌”，行雲流水，連綿不斷，動如猛虎，靜如泰山，變化無窮。董海川祖師去世後，所傳八卦掌的這一支脈，就是後來影響極大的“程式遊身八卦掌”。
1900年，八國聯軍入侵北京，姦淫擄掠，殺人放火，橫行一時，老百姓非常憤恨。只要遭遇外國侵略者欺負中國人，程廷華就會出手。有一次，程廷華去崇文門外一位朋友家串門，出門時遇見10多個法國侵略軍人，要強行搜查程廷華。程廷華拒絕搜查，憤恨之極用八卦掌當場就打死七八個士兵，不等洋人開槍已近身，遊身八卦掌一用，打得洋人頭破血流。後來，洋人越來越多，整個衚衕都亂了，洋人向天空開槍射擊。在河泊廠衚衕之內繼續與侵略者交戰時，程廷華一躍而起，跳於門房之上，沒想到洋人的亂槍飛彈射中程廷華的腹部，一代武林英雄死八國聯軍槍下。
當初董祖師年老以後，他經常坐視指導，多由程廷華代師教授，故此程式八卦掌傳播得比較廣泛。他們的後來人孫祿堂先生於1916年著有《八卦掌學》一書，1925年著《八卦掌學》一書；孫錫堃先生於1934年著《八卦掌真傳》，這些書籍都把八卦掌保留了下來。
“天壇大坑”延續的八卦掌故事
八卦掌第三代劉斌生於1866年，逝於1930年，原籍山東省鹽山縣，自幼跟隨父母來到北京，住在永定門內東三條。10歲由其父引見拜程廷華為師，學習遊身八卦連環掌。因其父與程老師是盟兄弟，交往甚厚，加之劉斌前輩練拳刻苦，深得程老師喜愛，形同父子。由於劉斌多年一直陪伴在程老師身邊，始終未離開過，他也得到了程老師的真傳。後來，恩師程廷華犧牲後，由於朝廷腐敗，報師仇無望，劉斌前輩憤而辭官，多年閉門不出，直到民國初年在姬鳳祥、馮俊義等師兄弟的極力勸說下，他才出來授徒。
清末民初，老百姓因生活所迫到天壇附近做買賣，這裡的人也比較多，也就是在天壇和先農壇附近，劉斌前輩在這裡授徒，比如先農壇東門南側的壇根牆內的慈祭署、天橋祿長街的四面鐘等地，都是劉斌前輩的活動地點。解放前南城前輩們練武和教授武功的主要地方慢慢拆除，最後就剩下了我們稱的“天壇大坑”，它位於天壇內西門靠近二道門之處。
解放前天壇西門一道門內是隨便進去的，那是因為解放前這裡是荒草地，只有二道門有把守，所以附近居民經常在那裡乘涼休息和練功。那裡的環境優美清靜，而且正因為太清靜了，解放前很少有人在這裡駐留，因為人們都感到害怕，練武的人無所謂，而且終於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練武之處。不少人都來這裡取土蓋房或墊地用，受交通工具影響就地取材，慢慢地就形成了一個大大坑窪地，但地面平整，細沙很多的黃土地，即便是下雨，水也會很快滲透下去，從不積水，大坑兩側松柏茂盛，冬暖夏涼，於是練武之人把這裡弄得很熱鬧，“天壇大坑”聞名京城。自從第二代程廷華先生和第三代劉斌先生就陸續來到這裡練武授徒，“天壇大坑”也有了百年的歷史。第四代就多了，劉世魁、李彥勤、徐明德、王文魁、劉興漢等等。
第四代劉世魁先生自幼隨父親劉斌從山東來到北京，練習八卦掌，又得到了不少前輩的指點，劉老在南城天壇大坑、天橋四面鐘等地傳承程式八卦掌，並在文獻資料上進行鑽研，給後人留下主要的理論文獻。此外，他毫無保留地將技藝傳授給第五代韓武大師等人。哪怕是文革期間，劉世魁也冒著風險在家教授八卦掌。解放後，他到了國家體委工作，他從未顯示出會武，許多人都不知道他竟然是嫡傳程派八卦掌傳人。
第四代徐明德先生原籍北京，自幼酷愛武術，在京從業醬肉鋪行，名為“萬德齋”，在朋友的引見下，於1918年拜師於劉斌老師。他勤學苦練，由於善於交際，結識了各個階層的朋友。當時京城有一位“醉鬼張三爺”張長貞先生，徐明德很尊重張三爺，兩人後來成為非常好的叔侄關係。張三爺也經常光顧徐明德的鋪子，喝上幾盅。後來，徐明德得到了張三爺的內功真傳，他藉此又發展了八卦掌。同樣，第四代傳人劉興漢先生不僅在教授開創了許多方法，尤其在八卦掌文獻方面作出了突出貢獻。
韓武奠定第五代基石
程派八卦掌第五代前輩為首的是韓武先生，今年恰巧是他誕辰100週年，他是後來“天壇大坑”的堅定守護者。
韓武於1912年生於河北省定興縣，12歲來到京城，天資聰穎，勤奮好學，受大哥撂跤高手韓文的影響，民國時期結識了很多京城各界朋友和武藝高人，曾拜師於京城當時頭等撲戶宛永順“宛八爺”門下。後來，韓武死纏爛打地非要拜師於八卦掌第四代傳人張國祥大師，後又問師於第四代大師劉世魁。兩位大師教授的武藝各有不同，韓武學到了近20種細分武藝，他強調“意氣神形”於一身的修煉和統一，巧於用氣，協調合力，使內力連綿不斷，神形合一，打出剛柔之變的陰陽變化，是第五代八卦掌傳人的佼佼者，成為京城武術界一代大師。
上世紀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韓武先生參與了董海川祖師遷墳和建碑工作，韓武也是發起人之一。1983年韓武大師還出任北京市體育科研所成立的八卦掌研究組顧問，還與劉興漢一起編寫了八卦掌系列書籍文獻，最後出了全套文獻《八卦掌秘傳訣譜》，1985年韓武大師與世長辭，這套文獻於2010年才得見天日。可以說，自從董海川創建八卦掌以來，在第五代程派八卦掌傳人韓武的努力之下，八卦掌又得以壯大發展。
各路門派不能忘
雖然程派是最為廣泛的一派，但其他門派一樣發展八卦掌，比如梁派、史派、張派、尹派這四大派，當然還有樊派和劉派等等。
梁派代表人物是董海川弟子、八卦掌第二代傳人梁振普。梁振普是河北省冀縣人，生於1863年，卒於1932年，7歲拜本村秦鳳儀老師學習彈腿，13歲到北京前門外“萬興估衣莊”學徒，故人稱“估衣梁”。由於身材矮小，體弱多病，經掌櫃介紹，拜董海川為師，學習八卦掌，是董公的小弟子。雖然他入門較晚，但天資聰穎，深受董公喜愛，得到了八卦掌的精髓。成名後，他到北京前門外珠市口南“德盛居”黃酒館教授八卦掌，後來桃李滿天下。梁先生的事蹟不少，包括藝服河北四霸天、大鬧馬家堡斃惡棍數十人、騰步走荷葉、技勝鏢師等等。
後來，梁老師的弟子中郭古民和李子鳴先生最有影響。郭古民生於1887年，卒於1968年，河北人，15歲到北京，在估衣店學徒，20歲拜梁振普為師練八卦掌，並形成一套全面系統的理論。後來，郭古民被當時的北京師範學校聘為武術教師，遺著有《八卦掌術集成》等，對梁式八卦掌繼承起到重要作用。李子鳴先生是北京市八卦掌研究會第一任會長，著名武術家，21歲拜梁振普為師，功夫高深莫測。晚年進行八卦掌研究，並對董海川遷墳立碑，以及成立八卦掌研究會立下汗馬功勞。
史派八卦掌代表人物是史計棟先生。他生於1835年，卒於1908年，河北省冀縣人，早年在北京開設冥衣行，後於北京朝陽門內開設義和木器廠，因在家裡排行老六，人們管他叫“史六掌櫃”。尹福拜師於董海川，史計棟經尹福介紹，也拜師於董公。他在董公的指導下，將精妙的腿法有機地融於八卦掌走轉之中，形成獨特的八卦掌腿法，這是史派八卦掌的特點。
張派八卦掌代表人物是張佔魁。他是河北省河間縣人，生於1859年，卒於1935年。他生性溫和，技藝精湛，有“閃電手”之稱。原來，他先拜師於少林，後拜在形意拳名家劉奇蘭門下。張佔魁先後任天津第一國術館館長，馮國璋代總統衛隊長等職。他喜愛結交朋友，後來到北京拜師於董公，可惜董公去世，程廷華與之結為兄弟，並教授他八卦掌。張派八卦掌融合了形意拳味道，他還把八個卦象，模仿八種飛禽走獸，成為新的八卦掌套路，發展和豐富的八卦掌。形意八卦掌流傳民間，如太極拳之細緻入微，而且拳理多聯繫穴位，武醫結合，套路優美且實用。
要說尹派，就不得不說起尹派第三代傳人賀普仁先生。他醫術精湛，武藝高強，是馳名國內外的“國醫大師”，也是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中醫針灸傳承人，素有“天下第一針”之美譽。賀老於1926年生在河北省淶水縣，14歲經親友介紹，他來到北京前門外三眼井49號牛澤華診所，投在當時北京最著名的針灸醫生牛澤華門下學習針灸。18歲他結識了尹派八卦掌第二代名師曹鍾升的高足張晉臣，後來經推薦跟隨曹鍾升學習八卦掌。曹鍾升看似瘦弱，但爆發力很強，別人很難近身。後來，賀普仁得到了尹派八卦的秘傳功夫，以及散手和器械運用之法。可以說，賀普仁是將武術、醫術和養生結合起來的八卦掌大師，並豐富了中醫理論。
（本文由八卦掌傳人馬萬欣先生推薦，系《北京晚報》記者孔寧採寫，在此一併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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