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雖然現在一提起老軍醫，往往會有很多人發出會心一笑。但不可否認的是，軍醫在社會認可度上還是得分很高的。畢竟戰爭在歷史上一直扮演著人口控制器的角色。在一場戰爭中，戰死或受傷，是每個軍人都可能會面臨的問題。這自然也刺激了醫學的發展。可以說，現代醫學的大發展跟近現代以來的激烈戰爭離不開關係。那麼，在古代軍隊中，軍人傷病了有沒有專設醫療機構來管呢？
▲《電影大明劫》裡軍隊遭受瘟疫的慘狀
眾所周知，在近代以前，軍隊陷入長期苦戰之後，非戰鬥減員比例是很高的。史籍中類似記載十分多：“時大疫，人馬牛多死。帝問疾於諸軍。對曰：在者才十四五。”（《魏書·太祖紀）“兵人不宜水土，疫病過半，若相持不休，兵自死盡，何須復戰？”（《魏書刁雍傳》）除戰鬥因素外，疾病、瘟疫都在威脅著士兵的生命，因此一支軍隊要想保持戰鬥力，軍醫的自然設置是必不可少的，只是不同時代精細化程度不同，不同軍隊各具特色罷了。
▲姜尚畫像
中國較早出現的關於軍醫的記載出現在周代，呂尚（姜子牙）在《六韜》曾提到：（軍中）“方士三人，立百藥，以治金瘡，以痊萬病。”到了漢代，軍中醫院已經成型。《後漢書》裡曾記錄了一個叫“菴廬”的機構，略相當於戰地醫院。居延漢簡遺址出土的實物中，很多與軍醫有關，如；有軍用藥函和“藥盛橐”和殘件。藥函上寫有“顯明墜藥函”字樣，裡面盛的是行軍必備藥品。此外還有患病名冊、軍醫記勤薄、軍隊負傷記錄簿（折傷簿）。
▲壁畫裡的唐朝軍隊
隨著時代的發展，軍醫也在不斷進步，唐軍中則出現類似於專職醫護的機構，即每營都設有“檢校病兒官”，每日巡查傷病員情況，以便安排醫療和後送。受傷軍卒不僅可以得到治療，而且定期觀察病情。而北宋時期的軍醫進一步發展，已有地方軍用醫院：“景祜三年二月甲子，以廣南兵民苦癉毒，為置醫藥。”（《宋史》）“熙寧十年五月，詔安南軍回士卒病者，委所在宮舍存泊，差軍員提舉續給口券，官備粥藥。州軍委都監，縣鎮委主簿或監鎮官檢視。”（《宋會要·職官》）“欽宗靖康元年六月十四日，知磁州趙將之言：种師中兵潰，有被傷之人，疲曳道路甚多。臣已隨宜措置，出榜招收。權置一醫藥院，收管醫治。”（《宋會要輯稿》）
▲古代醫館還原圖
宋元之交，戰事頻仍，軍人傷亡數量龐大。元軍出征時沿途設立“安樂堂”，用以收治因傷掉隊的軍人。“至元十六年（1279）二月詔：湖南行省於戌軍還途，每四、五十里立安樂堂。疾者醫之，飢者廩之，死者藁葬之，官給其需”。（《元史》）後來明太祖朱元璋也借鑑元人的做法，在全國各州縣設立“養濟院”，收養年老或殘廢的軍士，並配有醫官。
▲拜占庭重騎兵
古代歐洲戰場醫護制度發展相對緩慢。古希臘軍隊中沒有固定的醫療機構，僅有少數為軍官服務的醫生。而古羅馬一個軍團只配備一名醫生。到了拜占庭帝國時期，軍中才配備專職給士兵提供醫療服務的隨軍醫生。拜占庭皇帝莫里斯（6世紀）規定每營（tagma）須有8至10位醫護兵組成醫療隊（deputatoi），並對其服飾、裝備和職責進行了詳細的規定。這個制度後來逐漸發展完善，每個騎兵營（300-400人）就要配備一個醫療隊，其中包含1名內科醫生和1名外科醫生。
▲歐洲中世紀繪畫中理髮師的形象
中世紀的西歐沒有國家常備軍，作戰所需武裝力量主要是臨時徵召來的騎士及其扈從。在這種情況下，軍醫的路子難免也有點野。據《中世紀醫學》的記載，給廣大下層士兵提供醫療服務的並不是專業醫生，而是看似接近（都靠刀吃飯）實則風馬牛不相及的群體——理髮師。這些古代的跨專業者們從事的主要工作是：理髮、剃鬚、日常放血（古代西醫認為人要定期放血），並且給受傷的士兵起箭頭、消毒止血、甚至截肢。不過隨著戰爭實踐的積累，尤其是在十字軍東征的推動下，古典西醫在外科領域取得很多突破，而且還催生出了被後世列為三大騎士團之一的醫院騎士團。
前面說的是古代軍醫的大概配置情況，那麼他們是怎麼治病的呢？古代士兵最容易受到哪些傷害？我們先從漢字起源上來分析，可以看醫（醫）這個字充滿了戰爭氣息，甚至可以說是古代軍醫操作手冊：“（醫）醫盛弓弩矢器也。從匸從矢。《國語》曰：‘兵不解醫’。”（《說文解字》）“（殳：）殳以積竹，八觚，長丈二尺，建於兵車，車旅賁以先驅。”（《禮》）“（酉：）八月黍成，可為酎酒。象古文酉之形。”（《說文解字》）
▲說文解字真本
概況起來說就是：醫、殳、酉分別指的是箭袋、長矛與酒罈，那這幾個偏旁放在一起究竟是什麼含義呢？按照《說文解字》的說法，醫“治病工也。殹，惡姿也；醫之性然，得酒而使，從酉。王育說。一曰殹，病聲。酒所以治病也。《周禮》有醫酒。”用白話文說就是，“醫”和“殳”都是武器，而“殹”一個意思是被武器擊中的聲音，另一個意思是受傷後的的“惡姿”。所謂使酒而治，意思自然是用酒來治病。
我們可以看出，在上古時期，士兵所受外傷主要來自弓矢和長矛，而軍醫經常用酒來對傷口進口麻醉和消毒。巧合的是，根據記載古希臘軍醫也很早就使用葡萄酒清洗受傷士兵傷口，這證明在文明早期，酒是軍隊中通用的麻醉劑。隨著技術的發展，東西方各自產生了醫用麻醉劑，比如華佗的麻沸散。歐洲中世紀一個具有類似用途的方子裡則包含了生菜、閹豬膽汁、葫蘆藤、罌粟、天仙子和毒芹汁。
▲華佗發明麻沸散
與我們想象的不同，古代軍醫使用的外科手術器械遠比我們想象的要豐富，而且對軍中常見傷疾的療法記載的十分詳細。現摘錄一條如下：“出箭頭方：蜣螂自死者一枚，土狗子三枚，婦人發灰少許。右將蜣螂去殼，取其白肉，與二味同研如泥，用生油塗中箭處，則如膏藥。俟肉做癢，即以兩手蹙之，其箭自出。”
▲明朝外科手術器械
▲龐培古城出土的古羅馬外科手術器械
關於士兵受傷主要來源，美國內戰時期軍醫的詳細記載可以作為參考依據。在當時，因白刃戰造成的傷員十分罕見，大部分傷員都是因槍彈射擊造成的。究其原因，主要是因為近戰雙方很少能在殘酷的白刃戰中活下來。考慮到古代重裝部隊都會在一線扛線，而其他部隊的著甲率未必好看，所以古代戰場上的傷員大部分是弓弩等遠程投射武器造成的。
▲美國南北戰爭中的白刃近戰
假設以上推論成立，那麼可以這樣理解：除了疾病和瘟疫（含動物）外，古代軍醫處理的大部分是箭傷，其中包括起箭頭、止血消毒、防感染甚至截肢等外科手段。正因為如此，古代東西方都有很多給名將處理箭傷的記載，比如關羽刮骨療毒（並非傳說，《三國志》裡也有記載）、獅心王理查死於箭傷等。
▲關雲長刮骨療毒
限於文章篇幅，關於古代軍醫只能介紹個大概。不難得知，古代軍醫的工作是很繁重的：既要處理屍體防止瘟疫，又要照顧病患，更要夜以繼日的為傷兵起箭頭，截肢……如果藥物不夠，時間緊迫，只能採取最簡單粗暴的方法，不得不說在古代戰場上受傷往往是件十分痛苦的事。可是儘管古代軍醫有諸多不靠譜之處，但畢竟在實踐中慢慢成長，既為後世醫學發展奠定了基礎，也在古代戰爭中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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