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王—大帥張作霖(第二百六十九篇)

張學良把眼淚擦了擦"茂宸,可能你有病的關係,肝火太盛,咱倆也不必辯論了,改日我再來看你,你好好養病吧,我走了。"

"漢卿,等一等,你走我不挽留,還是那句話,大帥叫我領兵打馮玉祥,我堅決不幹。如果你再來還是為這件事,最好你不用來了。另外,還有件事,兵團的事情我不管了,我有病,你是司令長官,全推給你了,你怎麼調動,怎麼管理,那是你的事,從今以後我郭某退出。"

"茂宸,你說這話實在叫我心裡頭不好受,難道咱絕交了嗎?"

"不,這跟絕交是兩回事,總而言之一句話,希望你體諒我。送客。"

這種事從來沒有過,郭松齡把少帥給趕出來了,什麼叫送客,實際上就是往外趕,那意思我話已經說絕了,沒必要再耽誤時間了。張學良離開意大利醫院,回到軍指揮部,心潮澎湃,坐臥不寧,越分析,事態越嚴重。但張學良一想,郭松齡退出軍界,把指揮權給了我,從表面上看,他又不像倒戈的意思。但張學良往深一層來看,證明他事先有所準備,說把兵權給我,是假的,實際上這個兵權我拿不過來。因為裡邊都是他的人,我呼之不靈,調之不動,人家還得聽郭司令的,要這麼說就嚴重了。可見郭松齡先我們一步都安排好了。

當天他給老帥拍了電報,他爹抻脖子等信呢,電報過去之後請求指示,馬上電報回來了。指示張學良"當務之急最好叫郭松齡別跟馮玉祥的人接上頭,要消除這個隱患,千萬千萬留神。"

少帥接到命令之後,心說,怎麼能消除這個隱患呢?怎麼能杜絕他們雙方接頭呢?不可能啊。戰線這麼長,又離得這麼近,他要真心反奉,你怎麼也阻止不了。

後來張學良一想,這麼辦,當年什麼事我都往後撤,往前推郭松齡,把他慣的。從今天開始,你說的真心話也好,假心話也好,我都站到第一排,我得出頭露面了。只有這樣,才能逐漸把兵權奪回來。因此,少帥張學良作了決定,派人找國民軍聯繫,要跟馮玉祥進行談判。這招挺高,自己出頭談判,把郭松齡甩到一邊。兩天之後國民軍回信了同意談判,地點在天津西北郊,一個老王家的別墅。

談判開始這一天,這個小小的別墅周圍戒備森嚴,真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荷槍實彈,因為奉軍和國民軍現在打得眼珠子都紅了,誰知道這個談判成功不成功?成功了更好,不成功那就得動手,因此都嚴陣以待。

上午十點,國民軍的代表坐汽車到了,來的是誰呀?馮玉祥的左膀右臂,參謀長畢春光,這人今年四十二歲,大胖子,身材魁偉。到了之後跟張學良打過招呼,對面坐好。談判是在極其嚴肅莊嚴的氣氛下進行的,雙方手底下都帶著一幫人,都是雙盒子炮。秘書、副官、保鏢、馬弁,都在外頭大氣不敢哼一聲,眼珠不斷轉悠,盯著對方的動態。哪怕對方有一點小小的動作,他們也能十分敏感地覺察到,保護自己的主子嘛,應付可能發生的一切變化。吃這碗飯真不容易,要四肢發達,大腦簡單的人幹不了這差事,腦瓜遲鈍的人吃不了這碗飯,那都是厲害的人。談判例行公事,一開始張學良讚揚了國民軍,什麼紀律好,軍頭兒整頓得也齊,馮總司令指揮得有方,說了些客套話。

畢春光也讚揚了奉軍怎麼作戰勇敢,怎麼實在,說了五分鐘這些話之後,轉人正題。最後雙方同意妥協讓步,國民軍保證不主動出擊打奉軍,奉軍保證,絕不挑釁,絕不打國民軍。最後把地圖攤到桌子上,用紅藍鉛筆在上頭打了槓,重新界定了疆界,暫時罷兵不戰。下一步,雙方派出更高級的代表會談,怎麼樣能達成合作?這件事又進行了十五分鐘。

另外,畢春光提出來了"少帥,我聽說我例4貴兵團談判的最高代表是郭松齡將軍,恕我冒昧,為什麼郭松齡將軍沒有露面。"

張學良一聽,怎麼樣?他們只知道有個郭松齡,因為郭松齡在前臺,我老在後臺眯著,這回我得更正一下。張學良一笑:"畢參謀長,郭松齡司令現在身體欠安,正在醫院養病,從今以後這個兵團由我直接管轄,貴方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張學良直接打交道,不必過問郭副司令。"

"原來是這樣,那好吧,既然郭副司令沒有出席,也請張司令長官把我的看法,把我們的要求,告訴給郭副司令。"

"請講!"

"郭副司令為人驕傲自滿,獨攬大權,給我們國民軍留下很壞的印象,我希望郭副司令在養病期間,深深地檢討一下他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有點兒過分。另外,在我們雙方發生矛盾的時候,百分之八十是在貴方而不在我方,郭松齡將軍野心勃勃,看得出他有心要趕走國民軍,獨霸中原,真是痴心妄想,我們國民軍不是好欺負的。從今以後,張司令長官能跟我們接觸,我相信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

他們早就跟郭松齡秘密地簽約了,這位畢參謀長這叫虛晃一招,迷惑張學良,解除他對郭松齡的懷疑,有意放的煙霧彈。張學良半信半疑,為什麼?他一聽,說百分之八十的責任都在郭松齡身上,郭松齡指揮軍隊主動出擊,所以雙方才打仗,這種事不存在,郭松齡根本就沒指揮軍隊開過火。為什麼對方著重提到這一點?張學良在心裡也畫了個問號。表面上沒露出來,最後一笑,不了了之。

將近中午十二點的時候,會談圓滿結束,雙方握手告別。達成的協議是:奉軍、國民軍暫時停火不打,誰也不放第一槍。張學良返回駐地,長出了一口氣,認為這件事辦得挺漂亮,馬上飛電告訴他爹。

接下來,張學良沒閒著,外部的事安排好了。內部呢?他想摸摸底,看看這些領兵的將領持什麼態度。就這樣,張學良下令,兩天之後在天津國民飯店召開軍事會議,請郭松齡帶病參加,這個會議由少帥張學良主持。參加會議的都是高級將領,有六七十人。

等大家到齊了,全都坐好了之後,郭松齡也到了。郭松齡坐到張學良的旁邊,閉著眼睛用一隻手支頭,那意思是身體有點兒支持不住,外頭還跟來倆大夫,隨時在這兒準備搶救,其實大可不必,這都是演戲而已。

張學良主持會議,首先向大家說:"最近一個時期以來形勢相當的嚴峻,馮玉祥的國民軍正從西北源源不斷地開進中原,總兵力超過二十萬,大有把我奉軍趕回東三省,獨霸中原的野心。面對這種嚴峻的挑戰,大家各抒己見,看看我們應該怎麼辦?"

張學良說完了,這叫拋磚引玉,徵求將領們的意見,旁邊有人做著筆錄。一開始,會議相當沉悶,參加會議的師長、旅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先表態。後來張學良一看,這會冷場了,捅了一下郭松齡"茂宸,你頂得住嗎?你是副司令長官,你得說幾句話。"

"好吧,既然這樣我說幾句。各位,方才張司令說得很清楚,我不再重複了。我作為普通一員,發表發表我的看法,我向在座的諸公鄭重聲明我反對打內戰,不管國民軍是何居心,不管馮總司令是怎樣打算的,我想我們通過和平談判,在會議桌上都能解決問題,何必動槍動炮呢?我們連年征戰,老百姓太苦了,我們不能給老百姓帶來幸福,相反卻製造災難,我於心不忍。"

"因此,我再重申一遍,我反對打內戰。我的意見是什麼?是要順天意,順民心,要求張作霖罷兵起誓,退兵到關外,回到東三省,保境安民,開發東北的白山黑水,休養生息,改革政治,優待勞工,普及教育,整頓金融,開發礦藏,讓老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我的意見完了。"

郭松齡說得挺坦率,說完之後讓別人說話,沒過幾分鐘,師長齊恩明說話了。齊恩明也是一員虎將,老張家的嫡系,他說"二位長官,各位同人,我的看法跟副司令不太一樣。當然副司令說得挺好,我們勸勸大帥,罷兵起誓,退到東三省,保境安民。可這能做得到嗎?笑話,簡直是一相情願。即使我們真這麼做了,馮玉祥答應嗎?吳佩孚同意嗎?孫傳芳又持何種態度?人家不會答應的,我們不打他們,他們得打咱們。我們退出東北,山海關的大門想關,關得上嗎?談何容易!人家還得用大炮給轟開,我們退一步,人家進十步,我認為這是變相的投降。因此我的意見是,必須得打,不用大炮說話,不使槍桿子,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我讀的書不多,古往今來就是這個道理,只有槍桿子才能解決一切問題。完了。"

齊恩明說完了,師長高威越也發言:"我完全同意齊師長所說的,我沒那麼多詞,但是,我怎麼想的我就怎麼扔,我就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現在大敵當前,我們只有進,不能退。馮玉祥如此專橫跋扈,野心勃勃,就因為我們奉軍太軟弱了,如果我們腰桿兒挺直了,大帥指揮咱們打,咱就打,我想他也不敢這麼猖狂。我的意見,打,不能退。"

再發言的師長裴春生,這人更激動"各位,張司令,你下命令吧,如果要打,我們師拉到最前邊去,打前陣,我討先鋒官的令箭,完了。"

總而言之,師長、旅長一級的都同意打,張學良察言觀色,一看這些指揮官基本是老張家的,沒什麼變化。有幾個人沒發言,但這些人可能是隨風倒隨大流的,也可能是偏袒郭松齡的。張學良做到心裡頭有數,往這邊一看,挨著他最近的是河北督軍李景林,李景林始終坐在這兒不說話。張學良一笑"李督軍,你怎麼不言語?"

"別看我沒說話,我淨聽大家的發言了,從諸公發言當中,我學到了很多東西,長了不少見識。少帥,既然你叫我也說話,那我就說幾句。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我先把這夢跟大家說說,眾位別見笑。"

有人就說"你做個什麼夢,跟咱這會議有關係嗎?"

"沒關係我就不說了。我做的這個夢,我也不知怎麼上了山海關的城樓了,外頭黑夜茫茫,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我往關內看看,又往關外瞅瞅。突然這時候,天崩地裂一聲巨響,東三省天塌地陷了,我扶著城垛口往外一看,大地不存在了,全都是汪洋大海,我往海水裡一看,有很多人在水裡頭掙扎著,喊些什麼我聽不見,可能是喊救命吧。我有心救他們,可又不會水,正在我著急的時候,就聽我身後頭喊,我回頭一看,都是我們奉軍,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上了城樓了,看那意思人不少。大夥兒就喊'應當下去救人,應當下去救老百姓。'結果也不知是誰猛推了我一把,我大叫了一聲掉到海里去了。從夢裡我驚醒了,嚇得我後半夜也沒覺了。"

大夥兒都靜靜地聽著,李景林喝了一口水,接著說"夢說完了,我再說說個人的意見。夢是心頭想,方才郭副司令說了,大兵應當撤到關外,我似乎同意,我也不想打仗,你說今天張三打李四,明天牛五打馬八,什麼時候是個頭兒。我為什麼做那麼個夢?我就這麼想的,老百姓太苦了,在水深火熱之中掙扎,急需我們解救,而不需要我們打仗。我也說不好,反正我的意思,怎麼都行,聽著誰說的都有理,要能打出個名堂來,我服從命令,那就打。但能不打嘛,那最好不打,我的發言完了。"

河北督軍李景林這個重要人物反對打內戰,基本傾向郭松齡。開會的人五十多個,有三個主要的頭頭,張學良、郭松齡、李景林。這河北督軍握有大權,他要不同意打,這事還麻煩。

張學良聽完之後點了點頭,心想,我在奉天沒動身的時候,以為李景林跟我們是一條心,通過這篇發言我瞭解了,此公也有變化,莫非也被郭松齡拉過去了不成?張學良鼻子尖就有點兒冒汗,他假裝擤鼻涕,掏出手絹來,把鼻子尖的汗擦了擦。

會議結束了。總而言之,通過這次會議看得清清楚楚,有主和派,有主戰派,師長、旅長絕大多數主戰,最高的指揮官主和。散會之後,張學良急電告訴他父親具體情況,楊宇霆坐上火車回奉天向張作霖反映這個情況,楊宇霆沒參加,張學良都告訴他了。

張作霖一聽暴跳如雷"李景林這小子說的那叫什麼話?還做了個夢,可見他是編造的,他成心跟我作對。參謀長,你說這事怎麼辦?"

楊宇霆一笑"大帥您何必著急呢?這本身就是鬥法,少帥做得太好了,你不要低估漢卿,這會開得妙極了,這才叫真正的引蛇出洞。大帥,彆著急,咱們還有好戲在後頭,讓少帥繼續唱,繼續拖住郭松齡,利用這機會把兵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大帥也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幹我們要乾的事,等調配完了,也不怕郭鬼子演戲,不怕他鬧鬼。"

張作霖點頭,指示張學良繼續跟郭松齡周旋。但是張學良不一定都聽他爹的,他有自己的打算。他發自內心想把郭松齡再拉回來,跟郭松齡一點兒牴觸都沒有。使他痛心的是郭松齡跟他已經分裂了,當他接著他爹的電報之後,馬上又到醫院,第二次拜會郭松齡。

郭松齡的態度跟以前沒啥兩樣,反正見著張學良不冷也不熱,不遠也不近。這朋友之間要掰交情的前奏就是這個模樣。

但張學良不是,見著郭松齡一如既往還那麼熱情,先問問病好沒好,最近恢復得怎麼樣。他也沒隱瞞,把第一個會的詳細內容也都告訴了郭松齡,表示推心置腹,把自己的看法也說了。第一個會郭松齡沒參加,但是郭松齡瞭解的情況比張學良知道得清楚,會結束之後,國民軍馬上派人通報郭松齡,會上怎麼說的,怎麼演的戲,郭松齡瞭解得十分詳細。第二次在天津開的軍事會議,他參加了,不用張學良介紹他也清楚,所以聽完張學良的話,郭松齡付之一笑。

張學良說"茂宸,老帥來了急電,很想你。他老人家打算讓你回奉天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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