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煙臺農村,是怎樣賣蘋果的?

前言——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馬上又到了煙臺蘋果收穫的季節。

從1980年代至今,經過將近40年的發展,煙臺蘋果早已成為國內果業中的名牌。不過,年輕一代,大多隻知道煙臺蘋果出名,但並不瞭解煙臺蘋果出名的過程。棲霞農民作家北芳的這篇故事,就帶大家回憶一下,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煙臺蘋果“創業”時期農村的崢嶸歲月。

記憶: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煙臺農村,是怎樣賣蘋果的?

以下是正文

——

世紀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膠東各村的蘋果園屬於大集體,那時蘋果園也就十幾畝地,那些能撈管理果園的有福的人的組織叫果業隊,在果業隊裡乾的後來都成了技術員;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實行後,一般都是技術員們承包了果園,再後來單幹,這些人又成了村裡以種植蘋果發家的首富。

大約在1968年到1975年間,在我的老家棲霞,蘋果的走向是:各村在家中裝好筐,用馬車拉到桃村火車站,火車站派專門的人員驗收蘋果,抽樣打開兩筐,看看質量,合格了,就裝上火車運出去。那時蘋果質量是絕對沒有爛的,不合格的,是因為“參級”多了,比如65公分的蘋果放進了70公分的筐裡,那就叫這個村的人把蘋果筐都打開重新裝,合格了才能發出去。

記憶: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煙臺農村,是怎樣賣蘋果的?

那時的蘋果品種是我至今心心念唸的,青、紅香蕉是我認為最好吃的蘋果,家中放一個紅香蕉,果香滿室,尤其大櫃裡放兩個紅香蕉,引逗我放學就去開大櫃,讓香氣把我薰陶一陣,再出去玩;新老紅玉是六十歲以上的人常常誇耀的,因為紅玉是最酸的品種,剛摘的能酸掉牙,一旦放到冬天,那個無法形容的好口味,他們一想起來就滿嘴口水;金帥、喬納金一放就發麵,咬到嘴裡就酥了;大、小國光過年吃,賽過紅富士;只有花皮這品種應該淘汰,口感像棉花,沒人懷念。青、紅香蕉,紅玉、國光、金帥的絕跡,是我們溺愛的寶貝們舌尖上的美味的一大損失,九零後的孩子們都未曾嘗過那些老品種。

那時沒有紙盒,裝蘋果一律是“梨筐”,棲霞的梨筐不裝梨,萊陽人才裝梨,大概從那邊綿延過來的叫法也未可知。用棉槐條編的梨筐裝蘋果,筐底用茅草鋪上,把咖啡色的有光紙裁成大小不等的正方形,大紙包大等蘋果,蘋果分等級,裁紙有尺寸,梨筐周邊和封頂都是用茅草墊著,防止磨損蘋果。茅草是每年果業隊收幹茅草,4分錢一斤。提前把筐和茅草定好重10斤,再裝蘋果,最後定秤,再封蘋果筐,用錐子穿麻繩打結縫好。蘋果淨重60斤,共70斤,多少年不變。

國光蘋果大都去了東北,其他品種運輸到江北一帶,南京和上海是主要的銷售地。

那時70公分的國光一級果0.27元,青、紅香蕉0.32到0.34元,紅玉、花皮都是0.17元,很多年價格不變。果業隊賣蘋果的錢歸於大隊,年底按個人掙的工分分錢。

記憶: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煙臺農村,是怎樣賣蘋果的?

果業隊摘了蘋果,通常會在場院上找婆娘們包蘋果,揀選出來的破爛蘋果,按戶頭每家分十斤八斤的,學校每年也分得兩筐。我上學的時候,經常有這樣的場景:課外活動時,老師說下面開始分蘋果,於是班幹部下去拿刀一個蘋果切四瓣,每人分一瓣吃,那時個個瞪圓眼珠巴巴地盯著班幹部分蘋果,咂摸著紅香蕉殘果,也是一種享受啊。四分之一個蘋果吃了總是不過癮,放學拿著網包去摟草,偶爾偷進果園,折一枝葡萄式的小國光藏在草裡,拿回家,掛在牆上,晚上躺著起望梅止渴的作用。

從1975年到聯產承包期間,開始有商販來收蘋果,村裡不需要再用馬車拉到桃村火車站去賣了,外村有商客按下攤位,各村就直接拉去賣即可。

八十年代單幹後,原來的老品種按人口分了下去,每戶都有了自己的蘋果園,小孩們再也不用裝作摟草拾糞偷摸拱大隊果園偷蘋果了。果園分到個人手中之後,各村就開始號召種紅富士,人們在莊稼地裡種上了紅富士樹苗,原來的老品種繼續管理,1980年代末,紅富士基本上市,把老品種的蘋果樹拍到鍋頭燒了炕。

記憶: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煙臺農村,是怎樣賣蘋果的?

人們拿蘋果當成心尖兒眼珠子。秋天未到,每家都會派一個不中用的人去看著果園,家家地中間有個玉米秸搭成的茅屋,晚上勞力去看果園。我那時在初中,放暑假和星期天,都是我拿著草簾和書和筆本興高采烈地去蘋果樹下躺著。

賣蘋果時,依舊是用梨筐分出等級來,用小推車或馬車送到外村商販那去賣掉。那時一般沒有給現錢的,一年的血汗換來一張比月份牌窄的紙溜溜,上面寫著賣蘋果的錢數,等到商販賣掉蘋果,年底再回來招呼眾人去領錢。這自然就會有許多故事發生,有的邋遢人家把蘋果單子弄沒有了,自然蘋果錢就瞎了。但是誰也沒有我家發生的故事奇葩,一想起來我就胃疼。

那年臘月,東凰跳村收蘋果的人下通知叫賣蘋果的去拿錢,我爹有事不能去,拿出單據叫小叔給捎回來。那天等著付錢的人很多,小叔不去擠,在一邊坐下來,摸出月份牌紙撕著捲菸抽。

等到下午,人們都走了,剩小叔最後一個要領錢了,他只找出自己的蘋果單,我家的單據怎麼也找不到了,翻遍了全身只剩下兩張月份牌捲菸紙。

我們一家等著這唯一的收入置辦年貨買新衣服,可是小叔回來卻說:“錢領不出來了,叫我捲菸逮(抽)了。”

我爹媽頓時跌入深淵,急忙領著小叔去和人家解釋,人家說,沒有單據,說什麼也白搭。

我媽在家哭:“他小爹這一袋煙,逮(抽)了我們387塊錢,這一年白乾了!”我小叔卻說:“逮就逮了,我一年只賣二百塊,賠你都不夠,賠你,我也過不去年了。”小嬸說:“誰叫您攤了個‘二不楞’兄弟呢?”

於是,那年的年,我們家是借我小姨家的錢過的。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