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毕金豫
10.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那时从郑州西郊骑自行车跑到郑东新区的CBD要1个多小时，上班干得都是些割草、推火车、 捞浮萍喂鱼的苦力活，回家基本上就不想动，根本没有心情研究围棋。
不过，很快单位就给分了个一室一厅的宿舍，我可算不用再疲于奔命了，下班就顺便从地里摘两根丝瓜，炒个鸡蛋下面条。
吃完跑到传达室给女朋友打个电话，然后独自散步去机场边看空军战斗机飞行训练，在跑道旁的草丛里逮逮蝈蝈，回来路过奶牛场去挤点鲜奶。想改善一下伙食，就骑车到女朋友家里陪他爸爸喝点酒。但夜深人静的时候，陪伴我的总是那两本吴清源的布局书。
11.
总是看书，很少实战，再加上忙着挣钱结婚，也顾不上找人切磋，所以围棋水平进步很慢。婚后一直沉浸在家庭生活的愉悦当中，渐渐的忘却了围棋，两本吴清源的布局书也被尘封在书柜里。
买了个奔腾3的电脑，但是当时没有围棋游戏软件。随着网络的出现，终于有了一个叫联众的游戏平台，里面可以下围棋，重新点燃了我下围棋的激情。
深夜，我总是将书房门反锁起来下棋，防止老婆进来叫我睡觉关电脑。但魔高一尺 道高一丈。老婆总在最关键绞杀大龙的时候，调皮的在外面把电闸拉了。
12.
单位工作越来越忙，儿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加上又分了新房子忙着装修，我再次疏远了围棋。
2001年1月3日下午4点，爸爸打电话告诉我，本来是去做围产保健的老婆被推进了产房，正上班的我飞也似的跑回家，在产房外双手祷告着等待聆听我期盼已久的那一声孩啼。
「哇……」，天籁之音传来，母子平安，我心落地。上天给了我另一个身份，我是爸爸了。
那天，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病房里，我用细棉布垫着孩子的小腿换尿布，生怕我的粗手搓破了他嫩嫩的皮肤。喂老婆红糖水、蒸鸡蛋、米油，三天两夜没敢合眼。事先拿到病房两本围棋书，想着闲的时候看两眼，谁知始终也没顾上。
13.
儿子渐渐长大，我像所有爸爸一样，细心观察着孩子的一举一动，幻想着他在哪个方面可能成为天才。
儿子喜欢动，睡觉也不老实，夏天睡觉我总是将他的两个小细腿放在我的大裤头里，防止掉床。有一天，我把皮球、笔、围棋子摆在他面前，他冲着皮球就爬过去了。
我想他将来可能是个运动员的料，于是，工作之余就带他到公园的草地上玩球，奔跑。儿子4岁半的暑假，我想孩子该学点什么了，一个偶然的机会带他来到了围棋学校，老师看他能从1数到100，就收了他。
我当时很兴奋，心里竭力幻想着儿子将来和我走定式、对杀、收官子会是个什么场景，工作上的一切辛苦和劳累都被送儿子学围棋的快乐吹的烟消云散了。
14.
儿子第一天去上围棋课，我特意提前下班，生怕迟到。记得那一天正好下雨，我们早早赶到教室在第一排坐下。
渐渐的教室里就坐满了，前面是学生，后面是家长，我躲在一个角落里，静静观察着儿子的一举一动。老师启蒙时将棋盘比做大草原，黑白子比做士兵，棋手比做将军。下棋就是将军指挥士兵在大草原上打仗。
儿子第一节课倒还能坐得住认真听。第二节课便左顾右盼，两个小手对着墙有节奏的左右摇摆起来，一直摆到下课。
回家我问他，小手摇摆是啥意思，他说他在模仿汽车的挂雨刷。我问他，围棋是什么样的，他说围棋就是奥特曼打怪兽。
15.
启蒙老师上课经常提问，谁答对一个问题面前就会被放上一个围棋子，儿子上课不怎么喜欢抢着回答问题，所以每次面前的围棋子比较少。
下课了，孩子们会凭着围棋子的数量去生活老师那领玩具，儿子总是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别的小朋友上去，自己不好意思去领，但那个生活老师似乎觉得儿子年龄最小，每次都偷偷的在他的小兜兜里塞一个小玩具。
直到开始学习吃子时，儿子突然来了兴趣，他当时最喜欢扭羊头和枷吃，幼儿园回家后就急着让我陪他玩吃子。我那时回避了许多应酬和聚会，每天匆忙的赶回家，陪儿子在那方寸的棋盘上开心玩耍。
16.
儿子终于能下整盘棋了，每天我陪他做完死活题后，就迫不及待的要求和他决斗，他也很乐意。我故意留一些断点和点眼死活的棋让他下，可有时他看不出来，我急的直冒汗。
但每当儿子发现能杀我棋的妙招时，他总是模仿《围棋少年》中的江流儿，把棋子举的高高的，小嘴发出飞机落地的声音，重重的将棋子拍在棋盘上。
我欣喜若狂，因为儿子发现了我的漏洞，但脸上还表现出被吃棋的沮丧。儿子开心的大笑，我表情痛苦，但实际上我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17.
儿子启蒙班三个月后，分班分给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师，那个老师管理学生比较严格，我放心了许多。没事和老师聊天时，发现他还熟读《四书五经》，我肃然起敬，庆幸儿子分给了一个不但能学棋还能学做人的老师。
老师很喜欢儿子，他觉得儿子下棋象小老虎，很有气势。儿子也很喜欢老师,做完死活题后,总是要模仿老师给我讲定式。
我们俩下棋的过程中，当我走出点小手筋时，他便学着老师的样子和语气，背起小手摇着小脑瓜说，「又想给我使什么阴谋诡计了？」，现在想起来甚是可爱。
18.
儿子在班里最小，冬天上课穿个小棉袄，外面还套一个后面系带的花布罩衣，前面的小兜兜里总要装几张王牌，但上课时不敢拿出来。
有一次，我在广州出差，晚上算着下课的时间，打电话给老婆，想问问儿子学的杂样。老婆说，儿子下课时躲在老师身后要跟老师走，死活不跟妈妈回家。
老婆没办法就自己回家了。我惊讶儿子和老师的感情怎么发展的那么快。一连三天，他们爷俩在一块生活了三天，老师还带他去了动物圆。
老婆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把儿子接回家的。直到现在，儿子每当输棋多的时候，总嘟囔着想去看看那位曾经在一个被窝里睡过的恩师。
19.
段位赛要报名了。我问老师儿子报不报，老师说儿子太小，估计不行。我和老婆想让儿子见见世面就报了。
第一轮，我把儿子送进赛场，特意在他的小兜兜里放了点卫生纸，告诉他比赛时尽量不要上厕所，有事举手找裁判。
比赛开始了，我透过门缝望去，看到儿子为了够到对面的棋盘，基本上是跪在凳子上下棋，可能是第一次参加比赛缘故，注意力无法集中，好奇的左顾右盼。
首战告捷，儿子很兴奋。晚上睡觉，小腿乱蹬。第5盘，提前升段时，老师喜出望外。跑到楼边的松树下，将儿子高高抱起，用他那掉了几颗牙的嘴在儿子脸上猛亲，儿子则不停的用小手擦着滑落下来的口水。
20.
儿子喜欢看火车，每个双休日学棋后，我都带着儿子到北闸口的高岗上看火车。当远处传来响亮的汽笛声时，本来靠在我怀里的儿子便不由自主的蹦跳起来，嘴里兴奋的模仿着火车「咣咚 咣咚」的声音，这种习惯一直保持到他打2段。打2段7轮过后，儿子4胜3负。
下午离开赛场，儿子在车里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一声不吭的看着窗外，我知道他还沉浸在比赛的残酷气氛当中。
「看火车吧？烁烁」，我打破了沉默。赶到高岗上已接近黄昏，正好远处有一辆火车伴随着落日的余晖缓缓驶来，儿子的脸上映着晚霞绽放出轻松的笑容。
想必是气势磅礴、勇往直前的火车给了儿子力量，第二天，儿子中盘胜出，升入2段。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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