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足“十冠王”的奠基人,倪继德甘做足球铺路石

前面的路对我来说并不平坦。然而,人生之光是在逆境中崛起。

”——倪继德自勉

辽足“十冠王”的奠基人,倪继德甘做足球铺路石

【重提往事:四五十年代】

1942年1月1日,辽南庄河县,倪家的第八个孩子不顾别人的反对,悄悄来到人世间。不幸的是,八个月大时倪继德便丧父,母亲从此含辛茹苦带着他直面生活。“从小我就嘴硬,人前背后说出话来谁都认为不甜,恐怕是我幼时丧父的原因,别人喊爸爸,我就直打寒颤。父亲这个词对我来说既陌生又遥远……”倪继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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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穷家,八个孩子,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可以想象得出,生活是怎样的艰难。可喜的是,倪家的孩子都特别懂事,也从不在外面给母亲添乱。他们家住在北二马路的一处简陋的房子里,母亲靠卖些冰棍等小东西维系着这个家。倪继德当时就读于南昌小学(现已更名),在学校里学习成绩一直拔尖,因为他心知家里人能够让他念书付出了多少。

他曾说:“我之所以能有今天,首先感谢我的母亲,因为从小家境贫寒,老人家立志要让我们兄弟姐妹出人头地,那时候只有读书才能使孩子们知道庄河以外还有个天。四岁的时候,母亲领着我们来沈阳投奔大哥,从此开始了新生活。至今我仍感受到如果当时没有大哥的接纳,现在或许我们兄弟姐妹还脸朝黄土背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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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倪继德特别羡慕火车司机,梦想着将来能驾驶着那个铁家伙一往直前,如果将来能有个那样的职业……可是不知不觉,他却爱上了足球,那个圆圆的东西突然有一天占据了他的整个空间。放学后除了帮助母亲卖冰棍外,余下的时间就在马路上和小伙伴们一起摆块砖头较量一番。不过,所有计划只能是暗中进行,要让家里人知道那还了得。

几年后,他考入沈阳市第39中学(现已更名)。由于当时已长成大小伙子,身体素质又很棒,加上天生的速度,因此在中学时代他踢起球来就虎虎生风。那时的他在沈阳市中学生中已经小有名气,以至于后来能被前辈们看中。1956年加入沈阳少年队,两年后他又进入沈阳青年队,从此踏上了专业队伍的漫漫征程。当时的沈阳青年队战将如云,他与刘焕洲、许奎武等一彪人马征战大江南北……沈阳足球水平达到历史的第一个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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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岁月:六十年代】

1961年,倪继德首次入选国家集训队,那时他才感受到自己将来会成为英雄。1963年,新兴力量运动会在雅加达举行。当时,中国体育被排挤在奥运会大门之外,在这个意与奥运会抗衡的运动会上,我国体育健儿夺取了一块块金灿灿的奖牌,唯独足球,在八进四中败在了乌拉圭大学生队的脚下。虽然参赛名单中没有自己的名字,但这却深深刺激到了倪继德,年仅20岁的他突然变得老成:国家的威望、民族的尊严和足球顿时在他心中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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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他第二次被国家队召唤,由于当时正处在文革初期……最后没有成行。随后,声势浩大的“文化大革命”席卷而来,走白专道路、修正主义苗子的罪名突然间降临到他的头上。大院里满是大字报,‘倪继德不投降就叫他灭亡’,白纸黑字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1969年,倪继德被送往辽宁盘锦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和几名队员吃住在低矮的地印子里边,繁重的体力劳动不但没有摧毁他的意志,反而使他喜欢足球的信念更加坚定。耙稻田地,靠着苇垛,嘴里咬着苇杆儿,嘴角滴出了血,不,是心在滴血……想起拉犁时那碗口粗的绳子,跌倒时糖葫芦一样的脸,他很害怕一辈子离开绿茵场。然而,当他过度疲劳的心脏稍稍恢复正常,他的心境也平静下来,就像疙瘩楼水库那澄净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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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甘心于黄金般的运动生涯,在背“黒七”中丢掉、在挖水线中流逝,他的内心也曾一度充满质疑与困惑。“……球员怎么可能扎根农村,种一辈子地呢?”这种思想在当时属离经叛道,倪继德自然也是敢怒不敢言,而他选择的方式是:自己调节,偷着练。

只有如水的月光,才能洗去劳作的尘埃,训练使他无比轻松,信念才能解救心灵!于是,每天天还没亮他便悄悄地爬起身子,到几里外的一个水库边去锻炼。有一次下雪,他也不清楚那天是几点,晨练完回来别人还都没有起床。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就灵机一动操起扫帚把院子里的雪扫了一遍,而当大家起床后发现倪继德做了好事后,都觉得他接受再教育的确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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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不止:七十年代】

70年代初,全国足球运动开始恢复,倪继德跟随队伍由盘锦返城。1970年某月,国家队来沈比赛,倪继德的身体素质开始显露出绝对优势。在那场比赛中,他一传一射叱咤球场,帮助辽宁队以2-1取胜,在当时的国内足坛引起轰动。同年10月,全国24城市足球队集训赛在广州举行,倪继德又成了赛会令人瞩目的球员。“满场飞的飞毛腿”、“能突善射的中锋”……各家报纸不惜版面,大力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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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生活就是这样富有戏剧性。一年之后倪继德腿受重伤,三个月未见好转!据了解,在一场对外国队的重要比赛中,他带伤上场。一记凌空劲射,奠定了胜利的一球。可是,他是瘸腿走下场来的。医生来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说:“小倪呀,你年龄不小了,挂靴吧!”“怎么了?”倪继德觉得医生的语气不大对头。“你十字韧带折了。”医生道出了真情。

29岁的倪继德望着球场半晌没说出话来。到北京检查的结果,十字韧带找不到了,被吸收了。倪继德抱着被宣布报废的左腿,恳求医生!医生被感动了:“但是,你要吃苦的呀!”经过治疗,倪继德又继续坚持训练。他咬紧牙关,站起、深蹲、站起、深蹲……没有人天生爱吃苦,只是因为那个带花瓣的球,占据了他整个心,压倒了疼痛的神经。

半年之后,他奇迹般地出现在绿茵场上。据记载,1972年,辽宁队曾以国家队名义出访中东,11场比赛取得了10胜1平的好成绩,辽宁队共进31球,其中,倪继德一人就进11个。巴基斯坦报纸惊呼:中国队有一个可靠的中锋!叙利亚报纸惊叹:阻挡不住的尖刀和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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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我国恢复了在亚运会联合会的合法席位,时隔20多年后重返亚运舞台,并报名参加了其中14个项目的角逐。1974年,第7届亚运会在伊朗首都德黑兰开幕。32岁的倪继德老当益壮,作为主力前锋再次代表国家队出战。尽管当时中国足球队没能小组出线,但其他项目的成绩非常不错,最终位列奖牌榜的第三位。

在代表国家队踢完亚运会后,倪继德突然觉得自己老了,第二年便含泪挂靴。“回想起踢球时的那些个难忘岁月,真的让人无法忘怀,我真希望还能有机会重返绿茵场再潇洒一回,可毕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说到这儿,倪继德一脸的无奈,看得出,他对魂牵梦绕的足球场是那样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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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能在球员时代铸造辉煌的他,期待能在自己的教练生涯重拾梦想。他认为,要提高中国足球的水平,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它需要打基础,需在牢固的基础上循序渐进。也就是说必须从孩子开始,下大力气去抓。通过对他们一步步地引导、培育,来增强他们的足球意识和观念。也正为如此,他于1976年就到了省体校少年队,当上了孩子王。万万没想到,日后风靡足坛的“辽足时代”开始在他手中悄然孕育。

一条探索之路在倪继德心中逐步酝酿成熟,这便是犬牙式三步走的八年设想(全面基本功训练、全民提高身体素质、形成独特打法)。他凭着对足球的执着追求走遍辽宁,将马林、唐尧东、傅玉斌、高升等一批十二、三岁的孩子召集在一起,从基础开练,并按他们的身体条件、特点、气质进行了精雕细琢。“八年规划”进行到第五年后,这支灌注倪继德心血的球队开始崭露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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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不息:八十年代】

1981年,全国青年足球联赛决赛阶段比赛于10月11日至28日在洛阳举行,辽宁青年队一枝独秀,9场比赛8胜1平,进球26个且净胜球24个!最终毫无悬念地捧走冠军。1982年,高丰文和倪继德执教的中国青年队在亚洲青年锦标赛中获得亚军,从而得以进军1983年的墨西哥世青赛,这也是中国足球队时隔数十年再次实现“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夙愿。只可惜在那届赛事中,中国队前两场先后不敌阿根廷和前捷克斯洛伐克,小组赛黯然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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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辽宁队以快速的全攻全防,力克群雄夺得足协杯冠军,并赢得了亚俱杯的参赛权。然而就在那一年,倪继德高大的身躯倒下了。胃癌!如果不是依据科学上严格的病理分析,他的学生、同事、上级以及那众多的相识和不相识的球迷朋友,怎么也不会相信。

前中国足协秘书长陈成达震惊地提笔给他写信说:“是足球工作拖累了你……是你费了多少心血,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白手起家,造就了今天的辽宁队……我国有成就的教练不多,你是数得上的一位。”随后,由一些教授等组成的“足球爱好者医疗组”,对他进行了长达5个小时的大手术。倪继德没有向病魔低头,甚至手术后不久便一手按腰一手举着滴液瓶子“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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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癌初战告捷,出院后,他听从医生“情绪千万不能波动”的嘱咐,在洛阳的姐姐家里进行休养。1985年3月,他收到辽宁省体委负责同志“万望能救足球一队燃眉之急”的联名信。见信如见人,此时正是倪继德大手术后的第九个月,他内心十分矛盾……谁知,“燃眉之急”几个字火一般的燎着他的心,他再也坐不住了,顾不上担心他病情而哽咽的姐姐,毅然北归。

一场比赛的输赢可以预料,场上的动武却在意外。5月5日,辽宁队亚俱杯客战香港精工队时,场上便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心理上极为不适的辽宁队吃了败仗。在香港那个特殊的区域中,倪继德周旋于上下,超负荷工作使得病情一度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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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6日,辽宁队坐镇主场再与香港精工决一雌雄,仅仅是一周前的5月19日,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中国足球队在北京以1-2不敌香港队,痛失世界杯出线资格!使羽翼尚未丰满的中国足球重重地跌了个跟头,全国球迷四年的热望化为泡影。此刻,球迷们悲愤的目光一下子转向辽宁队,带着无限的希冀。看台上,不知是哪个位置的球迷惊喜叫道:“看,倪继德来了!”那会儿,倪继德刚好坐在场边的指挥席上……

对于辽宁球迷来说,“5·26”同“5·19”一样,是个悲惨的日子。球迷们含着泪在默默退场,他们没有像“5·19”之夜首都球迷对待曾雪麟那样对待倪继德,而是近乎于悲哀地同情这位拿命换球的教练。他们认为倪继德指挥无误,于是,只剩下令人窒息地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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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12月的一天,在辽宁体育馆,热情涨满了这座容纳万人的圆形建筑,球迷呼声此起彼落:“倪继德,讲话!”“倪继德,讲话!”。双双摘获全国甲、乙级桂冠的辽宁足球一、二队,准备在这里为家乡球迷表演室内足球。辽宁一队主教练倪继德静静地坐在队员中间,原来他并没有想讲话。然而,他那谢幕般的四面拱手致礼,仍是拗不过球迷的赤热之情,巨大的声浪不容分说地将他推上主席台。

几乎全场起立!看台上,一条被无数双手高高擎起的大标语上写着:“倪继德,堪称体坛楷模——球迷心声”,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钢笔签名。人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理解”二字,一向以硬汉子著称的倪继德,在麦克风前只是一声轻轻的“谢谢”,热泪便流淌在他那瘦削的面颊上。同时在看台上,也有无数人止不住的泪水涌出眼眶,在他每一句话之后,都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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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生命已不属于倪继德自己,而是属于绿色,他不止一次地说:“任何一项事业的成功,都不是一个人的能力所为,王洪礼、丛者余、李应发……都在各个阶段洒下了心血,没有这些同志的密切合作,就没有今天的辽宁队。”

1988年11月初,倪继德应黄祖刚(沈阳市球迷协会会长)邀请,与杨玉敏一道加入“绿茵东北风足球学校”执教行列。他又一次与孩子们结伍为伴,并亲手制定了一份为期16年的庞大人才培训计划。曾经有人将之视为辽宁足球希望工程,如果这个计划一直做到今天,辽宁足球的人才将会层出不穷。无奈,这家民办性质的足校在当时的生存条件极为艰苦,他们没有自己的……到了90年代开始爆发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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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往知来:21世纪前后】

从1984年夺得第一个足协杯冠军,一直到1994年职业化开始,辽宁队称霸中国足坛整整十年!球队先后获得两个足协杯冠军、六个甲级联赛冠军、一个亚俱杯冠军和一个全运会冠军。

然而,职业化后,时代也跟着变了。之后的故事三言两语总是说不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难以分辨。有关长春亚泰买小球员的,有关他以总教练身份先后入主金德、辽足的……足坛“假赌黑”,足球开始变得急功近利、俗不可耐。而倪继德依旧保持自己那颗赤诚的足球心,用自己一生的言行,获得了球迷的真心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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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都知道,中国足坛又诞生了两大王朝:“足球城”大连打造出万达/实德的城市名片,前后八夺甲A/中超冠军;广州恒大则是在“金元足球”的刺激下,两夺亚冠冠军,并实现了中超七连冠……也可能是岁数大了,已不再适合这个江湖,关于他的消息也是越来越少。

最近的言论还是发生在2015年,《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出台后,作为见证者,倪继德感慨道:“我觉得应该给点赞,毕竟方案出台了,足球的春天来了。但是怎么才能从本质上改变中国足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觉得中国足球的腾飞,最少还需要几十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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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谁都愿在平坦的大道上阔步向前,可终究要有搭桥铺路的人。作为辽足“十冠王”的奠基人,倪继德的贡献是深远的,功绩不容抹杀。

那时的足球很纯粹,虽然社会背景比较复杂;那时的人们很淳朴,是真爱足球。作为球迷,我们当然希望有更多甘愿为中国足球事业铺路的人,能够发光发热,为中国足球早日腾飞谱写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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