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在玉石珏家當保姆，小嫻沒敢讓武平原知道。但紙總是包不住火。
這天，玉姨拉了一天肚子，在小嫻晚上下班前，突然說想喝圪瘩湯。玉姨讓玉石珏做-——這明明就是藉口。來玉石珏家當保姆快20天了，小嫻知道，玉石珏燜個米飯、炒個菜還行，但對做麵食這類比較有難度的活兒，玉石珏實在難以勝任。小嫻也有對玉姨有說不出口的幽怨，玉姨明明想讓她乾的活兒，卻紅口白牙地指使玉石珏做。西紅柿、雞蛋、面圪瘩湯，難不住小嫻。她麻利地切好西紅柿、香菜，打了兩顆雞蛋備上，往煤氣上坐鍋加水後，就著手拌圪瘩。這圪瘩湯，關鍵的功夫在這面圪瘩上，拌的時候，需要水滴一點點將麵粉拌成條條縷縷狀且沒有丁點乾麵粉才算正好，性子急的人是萬萬做不到這一點的。那天，小嫻做得專心致志。把圪瘩撒到鍋裡時，看那湯是清的，圪瘩自成一派地與西紅柿、雞蛋、香菜各領風騷時，小嫻估計，這湯玉姨會滿意的。果然，一天水米未打牙的玉姨聞到香味競來到廚房，看到鍋裡紅是紅、綠是綠、白是白、黃是黃時，啟開沒有血色的薄嘴唇吐出兩個字：“真好！”
小嫻聽到讚揚，關了煤氣，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說：“玉姨，那我回了。”
玉石珏也從書房出來了，看到鍋裡的飯眼睛亮了。小嫻出門後，聽到玉姨說玉石珏：“我當年也給你做過這樣的飯，你從來沒用看小嫻的眼神看過我……”小嫻聽了，嚇了一跳。緊趕慢趕回家後，發現武平原早回來了，正黑虎著臉坐在床上。身上臉上濺了不少泥灰點子，看小嫻的眼睛白多黑少。小嫻知道，武平原這是生氣了。
夜裡倆人上床後，武平原沒像往常那樣一挨她的身就把她摟到懷裡，而是背過小嫻自顧睡去。小嫻抱住武平原寬厚的肩膀，頭貼在他的後背，輕輕地跟男人耳語：“我找了個當保姆的地方，一月2000元，還管三頓飯。”武平原不動，也不吭聲。小嫻又說，“那家人都是知識分子，男主人是寫字畫畫的，女主人是老師。女主人身體不好。他家也沒有多少活兒，我主要做二頓飯，收拾一下家，洗洗衣服。”武平原說：“那你也得跟我說一聲吧？每天這麼悄眉怵眼的，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呀。本來讓你出來跟著我享福的，誰知卻……”說到這裡，武平原一下掉過身子抱住小嫻，他的身體在小嫻的懷裡劇烈顫動著，小嫻的肩膀上瞬時一陣溼熱，想問他一聲為啥把自己弄成個泥人人時，武平原的嘴已堵住了她的嘴。
那天以後 ，小嫻再回來得晚了，武平原就自己張羅做飯。夜裡睡下，小嫻便更加體貼自己的男人。武平原對小嫻說，他現在不知道咋了，一看見她就想做那事。聽武平原這樣說，小嫻心裡一陣陣生疼。回去風光無限的男人，在城裡所受的苦和累，小嫻在眼見為實後才感同身受。武平原又說：“我一直希望咱倆能過上鴛鴦夫婦一生不離不棄的生活，毎次洗那花鞋墊時，就覺得虧欠你很多……”武平原嘴上和小嫻說著，人，已經在她身上打起了呼嚕。
小嫻不敢動，怕弄醒武平原。她眼睛裡很快貯滿了淚水，彷彿看到了那雙她當初精心照樣子繪圖、配線、一針一線納好的花鞋墊。她記得納好後第一次讓武平原見識時，男人高興地抱起她轉了好幾圈，並指著遊在前面回頭招呼另一隻鴛鴦的鴛鴦說：“看，這只是我，那只是你。”那晚他倆的激情像豐收在望的麥田裡隨風蕩起的波浪，一浪高過一浪。
小嫻忍受著男人的汗溼和體氣，想著他倆遠離家鄉和親人，就靠這種方式排遣壓力抱團取暖時，心裡安慰了些，最後競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天已大亮，武平原早就沒有了人影。瞬時，小嫻的眼睛像秋天的晨露一樣珠爍晶瑩。在烏城，武平原是她唯一的親人，可他說走就走了。小嫻才35歲，為了在烏城打工掙錢，他倆放棄了過去的生活，在烏城每天像擰緊的鐘表發條一樣馬不停蹄地奔波著。這樣的生活小嫻不喜歡，她喜歡過去那種春種秋收的田園生活。忙一陣、歇一陣，日子像流水一樣緩緩逝去。春天武平原去打工，她送到鎮上的火車站，農忙時，武平原要回來了，即使地裡的營生再忙，她也要早早為一家人團聚張羅幾個菜給男人下酒。但武平原喜歡城市，武平原對她說：城裡多好啊。樓房那麼高，商場那麼多，夜裡出來路燈亮花花的，在村裡你除了能守住一盤大炕外，還能守住啥？小嫻想反駁，在她心裡，武平原全讓城市表面的繁華矇蔽了眼睛，他怎麼就忘了家裡秋天糧倉裡冒尖的麥子、玉米，圈裡哼哼嘰嘰動不了的肥豬、滿院跑的雞、鴨、鵝……最重要的是，父母臉上的笑容，兒子越來越好的學習……可武平原就是看不到這些，他好像老是怕城裡人住不上他蓋的高樓似的，一回來就說城市好，一回來就說，說的小嫻的耳朵都長繭子了。說白了，小嫻這次是打睹氣跟男人出來的，她想，到年底倆人如果沒有6、7萬元的純收入，自己不說啥，武平原也沒臉再在城市呆了吧。
“小嫻，小嫻……”玉石珏叫她，小嫻急忙回過神來。 玉石珏說：“你姨是不是醒了？” 小嫻扒到臥室門口，見玉姨已經坐起來了，正拿一把梳子梳頭。玉姨的頭髮幾乎全白了，但那頭髮依然潤澤柔軟，玉姨長得也好看，儘管被病魔纏身，但那病西施般的俏模樣，毎次小嫻看她，總是看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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