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组局,我微Lemon,
至今没回复我。
这“友尽”是不是来得也太突然?
我一直耿耿于怀。
今天终于释然······以一种最难接受的方式。
同事告诉我,听说Lemon走了。
我说,去哪儿了?我之前的单位,年轻人走了不少。
同事说,Lemon离开我们了,去了另一个世界······
·······
说实话,我当时没信。
怎么可能?
他一向是那么鲜活,
他仿佛就在那里······
五年前,
Lemon走进我视野那一刻,
活脱一个流浪诗人:
90年代的中分,
长长的发梢耷拉到眼皮上面。
他闭着眼睛。
含着烟。
烟灰自由自在,随风飞舞。
拖拉板儿挂在他的脚趾上,
随着吉他躁动的节拍来回晃悠。
窗外的海风躁郁地拍打着窗帘,
用力,凶狠,沉闷,
窗帘着了魔,疯狂地给他伴舞······
我们两个“美女”实习生拖着大大的行李箱,
搬进项目部的集体公寓。
这“野兽”竟然充耳不闻,
岿然不动地坐在客厅的烂沙发上,
继续狂弹吉他。
怀中吉他被他抱得紧紧的,
那几根弦,眼看就要被他粗糙的黑手指刮出火花了。
弹到亢奋处,
Lemon“噗”一声把嘴里的的烟头吐出半米开外,
引亢高歌起来······
犹然记得,
Lemon的歌声嘶哑亢奋嘈杂浮躁,
歌声仿佛是从热腾腾的心脏里喷射出来的,
有一股触碰灵魂的粘合力,
仿佛一桶黑色的乳胶,从火山口喷发出来······
原谅我笨拙的修辞。
我至今无法形容那嗓音和吉他······
如今,更是为自己的无能而自责······
那声音到底像什么呢?
像一股搅浊的清泉?
像扬起砂砾的晨光?
······
还是像他浑浊的眼中流转着的,孩童一样的光?
2013年,Lemon25岁。
在边陲海滨小镇的一个造纸厂,
担任一个大型屋顶光伏项目副经理。
那是当时全省最大的光伏项目。
外行说他年轻有为,
内行知道那是迫不得已:
电力行业主辅分离,
再牛逼的设计院不做工程承包都混不下去。
现实,逼着一批工程师扔掉电脑,甩开CAD,去当包工头。
女工程师也不例外。
所有朋友都说,Lemon是被工程项目耽误了的大歌星,
而我,真心认为,他是被工程项目耽误了的大歌星。
Lemon帅吗?
没有谁曾经把他的相貌和“帅”联系在一起。
1.7米左右吧?黝黑,瘦,带着三亚沙滩的慵懒气质······
可是,只要拿起吉他、唱起歌,
他真的就是一个皇帝。
我怎么能够相信,
他就这样不辞而别?
我怎么能够相信,
他就这样决绝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个有吉他,有烟草,有音乐、也有眼泪的世界?
“文青”相惜,
因为大家都是性情中人。
就像野狗老远就能闻到腐肉的气味,
在人群中,
文青老远就能闻到另一个文青酸腐的文艺气,
那气味充满了敏感、细腻,混杂着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
Lemon这个文青,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酸楚。
16年过生日。
我说,Lemon,我想听你唱歌。
那天,Lemon不远几百里,驱车从项目上赶回来。
那夜纵情高歌的,都是电力圈儿里被耽误了的文艺青年。
Lemon给我唱了首歌,
然后,他对我说,
你牛逼,说辞职就辞职。
我嘿嘿一笑,说,
“虽然我不确定我想要什么,但是我确定我不想要什么。
’5+2’,‘白+黑’,混工地,这不是我的初心。
我明显感觉我的思想近视了,视力下降还挺快。
谁他妈的说痛苦就是财富?年轻人就该多吃点苦?
痛苦就是他妈的痛苦,从痛苦里走出来,才是人生财富。
如果自己觉得痛苦,那现在的生活真不该是你的。
真该是你的生活,累死也不会觉得痛苦。
找找吧,
一步不行走两步,一天不行走一年。
别害怕迈出第一步。”
Lemon很不屑地跟我说,
”你一女人,嫁好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你说这话没压力。”
我已经习惯了他,
他的脆弱都是用不屑来掩饰。
说罢,Lemon继续霸住了麦,
用他的方式,唱他的歌。
其实,我哪儿有那么激进?
我完全知道迈出第一步之后有多难。
我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在新工作岗位转正。
只是我始终觉得,
Lemon是个有爆发力的人,
也许他准备好了,就差我这临门一脚。
他心里有梦想,
他不该把才华塞进现实的躯壳。
那壳,太小,塞得太痛苦。
Lemon告诉我,
当年在北方,他太想回故乡。
他说他不惜一切代价,
才从北方回到南方,
回到他熟悉的土壤。
可是Lemon,
你终究在洒满阳光的沙滩上弹了几天吉他,唱了几天歌呢?
命运弄人呐,
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
你在异地,
你在异乡。
一晃就是5年。
我跟设计院的老朋友确认Lemon的消息。
旧友跟我证实,
Lemon是17年10月份离开了我们。
在云南,
某座大山里,
某段高速公路的高架桥上,
出了交通事故。
旧友怪我旧事重提,
她说她刚刚有些释怀,又被我提起。
我说,我是真的不愿相信······
逝者如斯,生者能为你做点什么?
怔怔地看着微信里,Lemon留下的空白。
空白会永远都在······
我想,如果生命再来一次,
Lemon最想做什么?
Lemon又最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Lemon也许会说,我有才华,又能吃苦,
命运为何不犒劳我呢?
是啊,我也为Lemon抱不平。
是谁说痛苦就是财富?
是谁说年轻人就该多吃苦?
是谁阻碍了Lemon的路?
我想起电影《芳华》里面的刘峰。
刘峰吃了很多苦,他最后拥有财富了吗?
他最后拥有的是支离破碎的生活,
只能守着“知足”了此一生。
谁的命又有多长?
我们终究也会在另一个世界,
和Lemon再相遇。
谁又有多长的时间在痛苦中摸爬滚打呢?
我相信,人生的财富从来不是痛苦带来的,而是从一个个痛苦中走出来的。
所以,做你所想,为你欲为,从此刻。
不活出自己的精彩,
谁又能给你精彩呢?
愿我的朋友Lemon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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