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劍威武——漢朝遠征大宛之戰

漢劍威武——漢朝遠征大宛之戰

在漢武帝大舉對匈奴開戰之前,西域就是漢武帝打擊匈奴,削弱匈奴側翼的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漢朝北擊匈奴得手,從河西到西域的道路被打通,漢朝開始進入匈奴在西域的傳統勢力範圍。但對廣袤西域並不是熟悉的漢朝,依然花了不少代價才在當地站穩腳跟。遠征大宛的戰爭,無疑就是損失最大的一次。

舉步維艱的西域戰略

漢劍威武——漢朝遠征大宛之戰

在張騫兩次出使西域後,漢朝初步與西域建立聯繫。隨著雙方的往來日漸頻繁,每年有五個到十多個使團前往西域各國,與他們結盟或者貿易。

這顯然是匈奴不願意看到的,他們經常派出使者和軍隊攔截漢使,向西域各國申明自己的存在。但漢使也因為德行有虧,引起了西域各國的普遍反感,他們對西域人不以實相告,引發了各國的不滿。很多小城邦拒絕為漢使提供免費食宿,甚至會出兵攻擊漢朝使團。

漢劍威武——漢朝遠征大宛之戰

在漢使彙報了各種不滿後,為了恢復漢朝在西方的國際威望,也為了進一步斬斷匈奴的側翼,漢朝決定出擊西域。第一個目標就是多次刁難漢使的樓蘭和姑師。公元前111年,趙破奴率屬國胡騎出征,驅逐了當地的匈奴屯兵。第二年攻破了人少兵寡的樓蘭和姑師,迫使樓蘭向漢朝上交人質,並將姑師分為八國。

隨後,漢軍開始在玉門到酒泉之間修建防禦工事。一方面防備匈奴對西域的干涉,一方面方便就近調兵,進入西域。與此同時,漢武帝在國內用奢華的排場招待西域使節,希望拉攏西域各國。他還讓西域人參觀府庫,賞賜他們財寶,陪伴自己一起出遊。

但金元外交和軍事震懾,並沒有讓西域各國歸心。漢使德性有虧是西域各國反感漢朝的直接原因。他們自大而且帶來的消息不可靠,讓匈奴使者依舊備受尊敬。在烏孫以西的大宛、康居等國,只需一封單于書信,就能暢通無阻。相反,漢使總是受到以上國家的怠慢。這種不可調和的矛盾,最終在西域大國大宛爆發出來。

汗血寶馬引起的戰爭

漢劍威武——漢朝遠征大宛之戰

大宛國位於今天的費爾幹納盆地,實際上已不在狹義西域的範圍之內。但在對世界地理常識近乎空白的漢朝人看來,似乎與他們已經觸及的地方沒有什麼不同。加上當地盛產讓漢武帝垂涎三尺的汗血寶馬,所以漢史便絡繹不絕的前往當地。

在張騫帶回的報告中,大宛國軍隊非常重視戰馬的培養,國內也有很多用矛和弓箭的騎兵。今天的我們基本明白,這個成立時間比漢朝還晚的西域大國,實際上是一個典型的斯基泰遊牧王權。

公元前160年,受到大月氏衝擊的斯基泰部落,佔據當地。此前控制本地的巴克特里亞希臘軍隊,因為大量被守將歐科拉提斯抽調去南方進行內戰,而無力據守。數年後,月氏人進一步來襲,卻已經無力拿下當地。結果月氏騎兵掃過當地後,入侵了南面的巴克特里亞本土。大宛本地斯基泰王國,則初步成型。由於一些西域三十六國居民也是逃亡南下的斯基泰人,所以雙方語言習慣基本一致。到了漢史的眼裡,就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兩群人。

漢劍威武——漢朝遠征大宛之戰

但大宛本地在波斯帝國控制時期,就有了比較完善的城市和定居文化。在希臘化時代,這裡又先後成為塞琉古帝國與巴克特里亞王國的邊陲。佔領當地的斯基泰人,按照自己的習俗與中亞政治傳統,進行了很大程度上的分封。

張騫所說的全國大小70座城,便是這種政治結構的產物。其中既有斯基泰人的要塞,也有本地印歐土著的城池,甚至是認可斯基泰王權的希臘城邦。斯基泰人對於這些城市,一般是派駐類似監軍的總督,而不干涉內政。各城市和部族,則需要交納貢賦並在戰時出兵。

漢代時大宛的首都貴山城,位於今日的苦盞,被不少西方學者認為是昔日亞歷山大大帝東征時建立的絕域亞歷山大城。但從後來與漢朝的戰爭來看,這裡更像是一個斯基泰人南下後建立起來的遊牧城市。因此,此地實際上是大宛國王與其近臣的王庭。在防禦嚴密的內城要塞之外,是建構比較粗糙的外城。這裡不僅控制著毗鄰錫爾河的優質草場,也是王室儲藏戰馬資源的馬場。

漢劍威武——漢朝遠征大宛之戰

帶著漢武帝尋馬命令的使節,很快就趕到了貴山城。此前,遠在長安的漢武帝,並不知道大宛人對漢朝的不尊敬。所以,一廂情願地賞賜禮物給大宛人,希望他們進貢。漢朝自認為自己是天下中心,覺得外族能得到天子的賜禮是莫大的榮耀,但務實的西域人卻並不買賬。隨著漢史來的越來越多,禮物也在西域算不上稀奇,錙銖必較的西域人肯定不願意做不平等交易。

在尋求汗血寶馬的請求被拒絕後,漢使當場失態,砸毀國禮離去。受到侮辱的大宛人使者殺死漢使後,雙方的戰爭就不可避免了。

災難性的第一次遠征

漢劍威武——漢朝遠征大宛之戰

由於對樓蘭等西域小國的勝利,漢朝對大宛頗為輕視。

那些投皇帝所好的嘴炮漢使,也趁機對武帝吹噓。這些在西方忍受過斷糧之苦的使者,對於遠征的巨大困難輕描淡寫甚至絕口不提。在這樣的盲目樂觀中,漢武帝派出了有心栽培的外戚--李廣利。

李廣利雖然只是一個出身市井的庸才,卻成為了漢武帝履行雖遠必誅口號的首位領軍人物。由於連年對匈奴作戰,漢朝實際上已經感覺到了國力被透支。所以李廣利率領的部隊,其實不過是數萬蒐集來的罪犯刑徒與6000胡人附庸騎兵。這也是漢武帝后期對外征伐的慣用套路。希望以一支較少規模的兵力,獲得意想不到的收穫。

根據漢朝人的估計,由於路途遙遠,攻城戰大約會在來年夏季進行。所以漢軍選擇在公元前104年的秋天出發,取道天山南麓行軍。這一年,關東發生了嚴重蝗災,蝗蟲甚至侵擾到了河西的屯田區。這讓河西基地難以為西征軍提供有效的後勤補給,漢軍只能因糧於敵了。

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當年冬天,整個西北地區雨雪交加。寒冬的雨雪,落到了前進的漢軍頭上。

漢軍遠征的必經之路上,還有風沙漫天的雅丹地貌白龍堆。加上翻閱帕米爾高原支系山麓所引發的各種身體不適與頭痛發熱,漢軍在路上就士氣低迷。困窘中的他們,還難以收集草料呵糧食,不得不殺牛馬為食。結果失去畜力的漢軍不光更加被動,而且戰車和攻城武器也因為畜力的喪失而無法攜帶。李廣利被迫在車師附近的高昌壁,安置了一部分傷病員,並留下部分人馬保衛後路,然後剩下的兵馬繼續前進。

漢劍威武——漢朝遠征大宛之戰

隊伍進入塔里木盆地後,經過樓蘭—尉犁—渠犁—輪臺—龜茲—溫宿等西域國家。他們本身就糧食儲備有限,拿不出多餘的糧食來供應漢軍。再加上匈奴的事先教唆,與自身欠佳的國際形象,西域各國一同進退,堅定地緊閉城門,拒絕給漢人提供補給。漢軍只能一座座城市地進行圍攻戰。攻下了城市就有軍糧吃,幾天攻不下就只能硬著頭皮前進,還要時時擔心後路被切斷。

甲衣殘破,叫苦不迭的漢人冒著嚴寒,在離開溫宿後,走出天山南脈的東段山口,然後沿著納倫河一路向西。他們最終抵達大宛國東境的鬱成,也就是今天的烏茲根。這座城市的前身是名為安條克的希臘城鎮,城內有不少希臘人與附件土著的後裔。

李廣利手下只剩下幾千人了,根本無法對抗一座設計嚴密的希臘城市。鬱成的希臘化守軍,順勢發起了攻擊。潰不成軍的漢朝大兵,應該不會注意到這些縱馬馳騁的大宛人,在盔甲和服飾上與先前見過的印歐土著有所不同。在經歷了數代人的守邊生活後,中亞的希臘人軍隊也擁有了不輸於遊牧鄰居的弓騎兵。他們的衝擊重騎兵與重步兵,同樣是漢軍很少遇到過的對手類型。

二次遠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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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廣利兵敗鬱成期間,漢軍在蒙古高原上也蒙受了一次空前的慘敗。趙破奴前去接應匈奴叛軍的2萬漢軍遭到包圍。主帥趙破奴被生擒,他的部下被匈奴單于一網打盡。西域諸國更加輕視漢朝了。

不願意承認自己因情報不準,輕敵大意而自取其辱的漢武帝,決心花大力氣拿下大宛。他歇斯底里地下令,凡是出征大宛的軍士膽敢進入玉門關,當斬!隨後頂著巨大的壓力,為挽回已經嚴重受損的國威,下決心奪得大宛的寶馬。

這次為了保證遠征的勝利,漢武帝給李廣利配足了軍械,軍糧與兵力。漢朝還特意蒐集了關於大宛國的情報,瞭解到大宛王城沒有井,依賴城外的引水渠給城市供水。於是李廣利專門攜帶了水工,打算讓王城因引水渠改到而自亂。漢武帝還讓挑選戰馬的相馬都尉隨軍,意在提醒李廣利:只許成功,否則後果自負。

公元前102年秋天,6萬漢軍和自願參戰者踏上了征途。18萬戍卒在酒泉呵張掖駐守,隨時準備增援西域,並防備匈奴人斬斷大軍的補給線和退路。全國各地的物資在向西北集結,全力支撐對西域的遠征。為了解決補給問題,大軍分兵,沿著塔里木盆地南北邊緣進軍。其中,由李廣利率領的主力仍走北道行進。這次西域小國大都畏服於漢軍的聲勢,所以漢軍這次進軍較為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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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抵抗來自於土地肥沃,盛產穀物且人口稠密的輪臺國。在將負隅頑抗的輪臺屠城之後,南北兩路的各城邦再也不敢抵抗。漢軍在前進路上,也在沿途各城邦留下了一部分部隊,保證補給線的通暢。

在進入費尓幹納盆地後,漢軍繞開了吃過虧的鬱成,只派一支千餘人的部隊監視之。李廣利帶著主力3萬主力,直奔大宛王都貴山城。

顯然,漢軍已經吸取了上次蠻幹的教訓。通過對大宛國情況的分析,他們也注意到當地較為鬆散的政治結構。這個西域大國雖然擁兵6萬,但大都分散在各地的首領和小王手裡。所以大宛人在短時間內無法將所有人集結完畢。如果漢軍能一舉拿下王庭,那麼有組織的大規模抵抗,必將被消除在萌芽狀態。

再戰大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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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抵達貴山城的漢軍,遭遇了大宛國王毋寡的直屬騎兵反擊。這位國王的名字是典型的斯基泰人稱呼Mauakes,其軍隊也由少量的重騎兵與大量輕騎兵構成。但大宛絕非生產水平較高的帕提亞和克里米亞,無法供養大量人馬具裝的精英騎兵。少數為戰馬配備了當胸的國王近衛,顯然不能擊破數萬裝備強弩的漢軍。

隨著大宛騎兵敗退入貴山城,漢軍對這座費爾干納的王庭,進行了包圍。由於貴山是遊牧民族南下建立後的定居城市,由土牆圍成的外牆,很難抵禦大規模軍隊的強攻。但這類遊牧要塞,往往具備定居民族城市所沒有的優勢。一方面是城裡往往儲備了大量糧食,讓守軍在整個圍困期間都沒有出現缺糧情況。另一方面是有限的貴族與軍人,不會被大量平民所牽扯,消耗掉不必要的給養。

包圍貴山城的漢軍,也感覺到了局勢的微妙發展。由於他們一路上動靜很大,附近的遊牧部落不是撤退就是進行了焦土戰術。所以他們也很難在附近蒐集到足夠的糧秣。與漢朝聯姻的烏孫人也只派了2000援軍,還一直處於觀望狀態。大宛西北的另一個斯基泰大國康居,與匈奴是盟友關係。此時也在集結部隊,虎視眈眈。分散在大宛各地的遊牧民,則會在各自首領的組織下動員起來,向被圍困的王都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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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糟糕的事情發生在附近的鬱成。留下監視這座希臘小城的漢軍,在像城裡人所要飲水和口糧不得後,也發起了攻擊。但他們依然沒有拿下這座希臘人當年精心設計的邊防城市。城裡的希臘裔軍隊,則在圍攻者人困馬乏時發動了突襲。數千漢軍在希臘式的騎兵與步兵夾攻下,幾乎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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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之下,圍困貴山的漢軍只能利用錫爾河在冬季的枯水期,進行土木作業。他們將王城從河流取水的引水渠改道,讓敵方陷入斷水的危機。由於儲備了不少馬匹,斷水後的貴山城,很快就難以為繼。繼而猛攻的漢軍,攻克了貴山的外城,俘虜了大宛勇將煎靡。躲入內城繼續抵抗的大宛貴族們,再也坐不住了。他們發動政變,用前國王毋寡的人頭議和,並表示如果漢軍不接受議和,就會與康居人內外夾擊,和漢人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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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外族汪洋大海的李廣利,明智地選擇走下臺階。在擁立了一個親漢的新國王后,漢軍從城裡及周邊部族送來的馬匹中,選了3000多帶回國。接著,回師的主力再次進攻鬱成。鬱成的市民在被圍困後,因缺糧而選擇投降。前大宛國王毋寡安插在當地的斯基泰監軍,帶著左右人突圍逃跑,漢軍一隊人馬在後面緊追不捨。鬱成王逃到康居後被當地人交給了漢軍,押解的軍官毫不猶豫的在半路上將他處死。

血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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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朝與大宛的戰爭,雖然以漢軍的最終獲勝而告終,但為此付出的代價卻是非常高昂的。不僅在戰鬥與行軍過程中損失了不少人馬,就是從大宛掠奪的3000匹馬,也只有1000匹活著帶回本土。其中正真的好馬,不過數十匹。慘勝的背後,是全國大量物資的堆砌。這場勝利本身也預示著雖遠必誅,其實也是有極限的。

遠征大宛,更是漢朝人對於西域和中亞政治情況的一次親身實踐。在這個痛苦的學習過程中,漢朝人一開始將鬆散的中亞強權,視為西域小國式的軟弱。在第一次遠征的灰頭土臉後,他們才精心設計了第二次遠征時的斬首戰略。但由於文化的差異,高度集權的漢人依然認為扶持新國王,就能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但在中亞的斯基泰和希臘人貴族看來,為了自保而換掉領袖是很平常的事情。在漢軍取勝一年後,他們擁立的大宛王就被其他貴族殺了。

漢劍威武——漢朝遠征大宛之戰

李廣利和他的部下,也是幸運的。匈奴單于原計劃截殺帶著戰利品回國的漢軍。但駐守受降城和光祿塞的漢軍牽制了匈奴主力,進攻河西走廊的匈奴偏師,也被漢軍後衛部隊擊敗。在一直舉棋不定的烏孫,遠嫁當地的漢朝公主,一直依靠宴請與贈送禮物的方式,確保同為斯基泰人的烏孫中立。否則,李廣利只怕要提前上演兵敗投降的拿手好戲了。但這位漢朝公主,只是烏孫國王的右夫人。而地位更高的左夫人,則是來自匈奴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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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宛戰役也促使漢人反省對西域的外交策略。為了不讓浮誇的使者破壞大漢的威信,也為了保證西域的情報能及時傳回長安。漢人設置了酒泉都尉,掌管西域事務。從酒泉到羅布泊都設置了瞭望哨,還大規模建設烽燧和驛站。使者都尉這一職務也出現在了官職表上,統一管理在外活動的使節。

也是鑑於大宛戰役中沉重的人員損失,漢朝開始指派使者,調動西域盟友的軍隊打擊匈奴。或者藉助較少的使節與勇士深入敵營,實施斬首。這樣就出現了傅介子,常惠這樣的孤膽勇士。他們的出色表現,給後來東漢的班超等人,樹立了榜樣。

公元前60年,匈奴日逐王投降漢朝。西域的最高長官由匈奴的僮僕都尉變成了漢的西域都護。至此,西漢才逐步在西域站穩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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