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故我罪?——讀喬治·歐威爾《1984》

我思故我罪?——讀喬治·奧威爾《1984》

我是世間一粒塵,落地之前,舞著自己的靈魂。

周朝時,周厲王施政暴虐,受大臣榮夷公唆使改變周朝原有的制度,把平民賴以謀生的許多行業改歸王室所有,一時間民生困苦民冤沸騰。召公對周厲王說:老百姓已經受不了啦。厲王不聽勸諫卻採用特務手段對付人民,他派人去衛國請了很多巫師,在首都鎬京不停地巡迴大街小巷,偷聽人們的談話,凡經他們指認為反叛或誹謗的人,即行下獄處決。這樣一來,舉國上下再不敢對國事評頭論足,就是相互見面,也不亂搭腔,而是道路以目。

原本我們以為“道路以目”已是極權統治的最腐朽的表現之一了,但是在奧威爾的《1984》中,我們卻看到了另一種可怕——思想罪。在大洋國,思考是一種罪惡,人人避之不及。

在主人公溫斯頓服務的真理部,有一句口號用漂亮的字體寫在白色的牆面上——戰爭即和平 自由即奴役 無知即力量!維護這些口號“正確”的是思想警察。思想警察猶如周厲王時期的巫師,巡迴在各個地方,出現在各個角落——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就能以“思想罪”的名義逮捕你。當他逮捕你以後,不管你擁有什麼的思想,思想警察都能幫你“洗得一乾二淨”!如果還不行,那麼,還有101號房等著你。

101號房是什麼?讓索爾仁尼琴來回答,101號房就是古拉格;讓猶太人回答,101號房就是奧斯威辛

我思故我罪!這是《1984》想要告訴我們的。然而,實際上,無思才是一種罪。

1992年2月,柏林牆倒塌兩年後,當年守牆士兵因格-亨裡奇被起訴,告上法庭。

柏林牆,是二戰後德國分裂和冷戰後的重要標誌。這道柏林牆,共有155公里長,4米多高,是用水泥混凝土澆注而成的。幾十年來,柏林牆兩邊都有東西德士兵嚴密守衛著。

我思故我罪?——讀喬治·奧威爾《1984》

1989年2月的一天傍晚,天空下著小雨,東德士兵亨裡奇守衛在柏林牆東德一邊。突然,他發現有個人鬼鬼祟祟地爬到柏林牆上,企圖逃到西德去。亨裡奇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的衝鋒槍,瞄準那個人勾動了板機。一聲慘叫,22歲的東德青年克里斯-格夫洛伊在企圖偷越柏林牆時,被守衛士兵亨裡奇開槍擊斃。

事後,亨裡奇受到上司的嘉獎,成為英雄。

沒想到,僅過了幾個月。1989年底,柏林牆被推翻,東西德迴歸統一。格夫洛伊家人起訴,要求追究亨裡奇的法律責任。在法庭上,亨裡奇的辯護律師稱,亨裡奇作為一名士兵,他是在執行命令,作為一名軍人,執行命令是天職。但是,法官西奧多-賽德爾義正詞嚴地反駁道,作為軍人,不執行上級命令是有罪的,這一點無可置疑。但是,作為一名軍人,打不準是無罪的。作為一個心智健全的人,當你發現有人翻牆越境時,你在舉槍瞄準射擊時,你有把槍口抬高一釐米的主權,這是你應主動承擔的良心義務!

這一釐米,不是僅良心的一釐米,更是思考的一釐米。如果沒有思考,良心只會跟著上司走,跟著命令走。心智健全的前提是,你有自主思考的能力,並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做出符合良心的抉擇。

思考不一定能讓你獲得物質的、眼前的利益,但它能讓你與那非人的世界永遠保持一釐米的距離。當你被狂潮裹挾時,仍能有一份警醒,當狂熱退去,面對良心的銬問時,能多一份坦然和安慰,而不是站在審判席上的惶恐與悔恨。

學會思考就是學會對自己負責,只有奴隸的世界裡,統治者才會把思想看成是一種罪。一個好的時代,一個自信的時代,何懼他人思考。

我思故我罪?——讀喬治·奧威爾《1984》

——話沒說完就是一陣劇痛,儀表上的指針轉到了五十五。溫斯頓全身汗如雨下。他的肺部吸進呼出空氣都引起大聲呻吟,即便咬緊牙關也壓不住。

——一間單人監室要塞進七名(從來不少於此數)、十五名或十八名死囚。他們就這樣幾星期或幾個月擠壓在一起!所以你那七個吊死者的惡夢又算得了什麼!人們想的已經不是死刑,怕的不是槍決,而是——現在怎樣伸伸腿?怎樣轉個身?怎樣吸口空氣。

他們一連幾天在大監室裡緊貼在一起站著,以至手都不能舉起或放下,而被擠到板鋪邊的,則有可能折斷膝蓋。這是在冬天,為了不致憋死,犯人們擠掉了窗上的玻璃。

上面這兩部份描寫,前面的摘自《1984》,後面的摘自《古拉格群島》。看完後,你無法想像,小說與現實居然相似得如同無法辯認的雙胞胎。在這些文字中,我們分不清哪個是小說的構思,而哪個是現實的記錄。

歷史,到底是怎樣的一段存在?

我思故我罪?——讀喬治·奧威爾《1984》

“誰能控制過去就控制未來;誰能控制現在就控制過去。”這是《1984》裡關於控制過去的一句口號,這句口號,在大洋國裡大家耳熟能詳。

現在是以後的歷史,歷史是以前的現在。馮友蘭在《中國哲學史新編》裡說,“哲學是人類精神的反思。”哲學史是歷史學的一種,且不論《1984》與現實有多少的重疊,我們要知道的是,面對人生,我們要學會思考,面對歷史,我們要學會反思。

未來藏在過去。如果沒有反思,我們將一再地重複過去,歷史的進步永遠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幻。

反思,是自我診斷後的剔骨剜肉,沒有這份陣痛,永遠迎不來新生。如果放棄思考、放棄反思,就如《古拉格:一部歷史》的作者安妮·阿普爾鮑姆在書中所說的一樣:我們幾乎可以肯定,一切還會發生。

托馬斯·潘恩在美國獨立戰爭中說:“全世界都在追捕自由,理性被視作反叛,恐懼讓人戴上枷鎖,畏懼思考。但是,真理的全部訴求就是出現真理的自由,這是真理無可辯駁的本質……在這種情況下,人才變成大寫的人。”

如果知識是血肉,那麼思考就是骨骼,只有二者俱備,我們才能成為一個直立行走的人。我們進化成人的終極目的,是為了能有道德、有尊嚴地活著。

因為,人本高貴!


分享到:


相關文章: